第37章 结交益友
许垂露当然没有觉得抢饭比打架严重, 但是打架完全不是她能操心的范畴,所以对方要动粗反而更令她安心。
青年使的是长刀,刀背厚重, 刀刃峭薄, 刀锋一亮出便带出一道金器侵空的寒风。
而许垂露也是见过高手交锋的大场面的人,从其动作来看,这青年并不厉害,莫说水涟风符之辈, 可能随便一个绝情宗弟子都要比他拔刀更快更利落。
萧放刀没动。
她的手依旧懒懒地搭在桌面,连显出一点筋骨的形状都不屑。
?
不会吧,萧放刀不会因为对方太弱懒得出手而要她自己解决吧?
对方再菜, 也足够把十个她剁成肉酱了。
两人如待宰鱼肉一般动也不动,青年的刀也迟疑了。
悬于盘上的刀口在铁盘上照出一弧白光, 许垂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一人擒住青年的胳膊, 夺刀回鞘。
“祝好,不可恃武欺人。”
比正义青年还要正义的他的同伴把他往后一扯, 自己则躬身垂首, 沉声道:“抱歉,我等无意搅扰两位姑娘用饭, 实是见到此剑一时心急……才会出言冒犯。”
这位说话倒还像个正常人。
“可否允我二人向姑娘赔罪?这桌菜钱由我来付,便算与两位交个朋友, 好吗?”
萧放刀进入失声模式, 许垂露只好替她发言。
“菜钱可以让你们付, 但是朋友就不必了。”她解释道,“我们不是很缺朋友。”
对方也不恼,笑道:“是我唐突了。我叫云霁,这位是祝好。”
许垂露心里咯噔了几下, 这两人的名字画风差别好大,哦,不仅是名字,形象和作风也完全不同,站在一起,有点像……男主和他的炮灰弟兄。
“我姓路。”她勉强回应了一下对方热情的自我介绍。
云霁又道:“路姑娘,我们可以坐在此处么?”
许垂露刚想答“不行”,却发现原属这两人的桌子不知何时坐满了人——四位黑衣大汉各占一边,把那张小桌围得严严实实。
“……”
原来就在刚刚离座问话之隙,他们遇到抢座的了。
祝好也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从心起,欲要过去讨个说法。然而他腰带被人一拽,云霁贴耳低声道:“无故门弟子,在外不要招惹。”
不,她觉得不管是何门何派都没有眼前的大魔头不好招惹。
前狼后虎,她顿时同情起这两位少侠了。
“过来。”
萧放刀终于开口。
三人一并看向她,但只有许垂露动了。
她掸衣起身,走到对面萧放刀身侧,问:“怎么?”
“坐。”
许垂露点头,在她身边坐下了。
“你们也坐吧。”
云霁看了眼祝好,暗示他与自己坐在同一侧,然而对方丝毫没有领悟,随便拉开了一个长凳——萧放刀的眼刃随之扫去。
“祝兄,你我坐一起。”
祝好的腰带再遭扯拽。
于是两男两女相对而坐,东西空阔,南北逼仄,不像是要吃饭,像要谈判。
萧放刀仗着自己手长,将许垂露的碗筷和几盘菜一一拈回,还细致地依次摆好,轻声道:“吃。”
讲究。
但是对面的两位仁兄的脸已比菜还绿了。
可以理解。这方桌本就只够一侧坐一人,如今的坐法对两位女子而言还不至太拥挤,但两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这么一坐,免不了挨肩叠足、擦踵连衽,看起来分外狼狈窘迫。
“不好意思,我们两名女子在外行走实在不易,席间免不了要谨慎些,二位莫怪。”许垂露尽力想出个不那么牵强的解释,试图挽回一下尴尬的局面。
说完这句,她便不再吱声,因为萧放刀的“吃”同样有“你不必开口”之意。
果然,她一改先前的冷淡态度,和颜悦色地发出询问:“你们在寻萧放刀?她与你们有何仇怨?”
祝好略感怪异,对方若是绝情宗弟子,为何也毫无敬意地直呼其宗主名讳?
云霁道:“并无仇怨,只是武林大会将近,何盟主已广发英雄帖,称谁能带回萧放刀的人头,谁便能替他坐上盟主之位。”
“……”
许垂露:你们这样子至少也要再练二十年才能出来争一争盟主之位吧,除非你是张无忌。
“少侠说话真是胆大,在我面前说要取我们宗主人头,也不怕我先摘了你们的脑袋去邀功?”
云霁从善如流:“姑娘说得在理,但我看两位气度卓然、目光清正,即使身陷绝情宗,也绝非与其同流合污之辈,故敢直言。”
以貌取人不算病,但取错了就要命了。
萧放刀开始笑:“好,云少侠的胆魄令我敬服,我原不信立场有差也能结识为友,但今日见了两位,才感是我心胸狭隘了。方才,我这位妹子说我们不需要朋友,其实她说得不对,人活一世,岂会不缺你们这样心怀大义的良友知己?”
啊这,不会真有人信这种虚假的交友宣言吧?
云霁也舒展开他好看的眉头,抱拳道:“姑娘豪气干云,不输男儿,得此一友,胜过万千红颜。”
许垂露已经把脸埋进了碗口。
而祝好无碗可埋,只能愣愣地看着两人相见恨晚的氛围高涨,像是马上就要举杯对饮、义结金兰。
“既然我们已是朋友,云兄与祝兄的忙,我是一定要帮的。”萧放刀抚了抚她的剑鞘,“我虽不能将萧放刀的行踪告诉你们,却可以替你们教训那几个不懂规矩的狂客。”
云霁一惊,正要出言阻止,萧放刀却已经飞身立在那四位黑衣人木桌中央,脚下正踩着一人油汪汪的银筷。
那人浑身一凛,顿时弃筷拔刀,这动作却未能继续,因为他的手被一根筷子钉在了自己的木质刀柄上。
他痛极惨嚎,三名同伴群起而攻。
“你们占了我这两位兄弟的位置,总不能白白享了这番便利。”
说话间,已有一人跛足、一人盲眼、一人吐血。
那人所吐的血在桌上聚成一滩,正一滴滴地往地面渗漏。
萧放刀略一蹙眉,挑了个体型宽大的扔于案上,以其肉躯扫去杯盘、擦净血迹,然后将此人当作一团揉皱的抹布扔弃在地。
四人互相搀扶,没有胆量看萧放刀,只惊怒又愤恨地剜了眼云霁与祝好,才艰难地挪出大门。
满堂寂静。
云霁面白如纸:“谢……多谢姑娘。”
“朋友之间,何须言谢。”她看了看许垂露干净的碗底,餍足道,“饭吃完了,有劳二位结账。山长路远,有缘再会。”
许垂露两脚发软,几乎是被拎出食肆的。
堂倌解下栓马柱的绳索,将墨麒麟的缰绳交还萧放刀之手。
她捋了一把马背乌毛,挑眉发问:“如何?”
这种没有明确指向的宽泛提问已经被许垂露自动纳入送命题的范畴,她看着萧放刀眼里隐现的兴奋与期待,将方才所见的血腥场景暂时抛在脑后,只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你骗我。”
“哦?”
许垂露闷闷道:“我从那位竹风派弟子身边经过时,只闻到竹木的清香,根本没有什么尸臭。”
萧放刀怔了一瞬。
然后大笑。
“呵,是啊……”她愉悦而幽怨地道,“但这是因为你先骗了我。”
?!
她没有,别瞎说。
“你昨夜分明在研究易容之术,却骗我说你在梳妆。”萧放刀走近一步,漆黑的眼瞳中映出她惊惶的脸,“相较于模仿无阙,这只是简单的幻术,为何怕我知晓?是受到尤彰的启发,还是……想逃?”
真的不是。
求求了,明明已经天下无敌了,不要这么没有安全感!
“没有,我只是怕被当作妖魔——你若怕我逃走,大可以打断我的双腿。”
就是还得找个人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病患的饮食起居,很麻烦的,所以最好还是别打断。
许垂露希望她能好好核算成本,谨慎考虑。
但萧放刀显然不是精打细算的人,她擅长的是随心所欲和不讲道理。
“好啊。”
——好、啊。
——啊?
许垂露震惊之下,身体再次失重,被塞进刑车。
其实是被抱上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