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甘之如饴
宋泽炀的室友也都是班里的同学，大家都互相认识，相处起来还不错，虞筱阳的梦游症真的是完全恢复了，虽说睡起来不适应，但还挺安生的。
考试第一场是语文，然后是历史，下午是政治和地理。其实虞筱阳个人觉得一天下来发挥的还不错，至少没有漏题和来不及写完类似的事情发生。
而范艾衷就不一样了，俩人一个考场，他语文考试直接睡着，结果罚站半小时，清醒是清醒了，考试结束了，背面作文还剩一小面，那肯定是不及格了。
只是虞筱阳没想到，同样卷子没做完的惨剧还会发生在宋泽炀身上，他倒不是语文，而是历史，他也没睡着，只是精神太过紧张，平时二十分钟就能做完的选择题，这次挑挑选选竟然用了四十多分钟，要是到时候高三考文综，不得完蛋？
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很紧张，林麟霖一反常态的安静不说话，宋泽炀心情不好，虞筱阳也不是那种爱说话的性格，只是一边吃饭一边和斯闻发消息。
–“哥哥起床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刚醒？准备吃饭，你也在吃饭吧？”
–“因为你在周末总是一觉睡到中午啊。我们吃的馄饨，还是上次咱们吃过的那家的，明天回家的时候要我给你带些吗？("e` ”
看着虞筱阳发来的可爱小表情，斯闻在餐桌旁边忍不住乐呵，也随手回了一个。
–“吹牛，你回家都晚上九点多了，馄饨叔早就打烊回家了。现在能打语音吗？( 3)”
–“看样子不行，小宋好像没考好，林小三也一反常态的默不作声，可别扭。”
–“啊，被拒绝了。那好吧，你别掺和太多，但是也得活跃活跃气氛。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昨天晚上在班里边，小宋突然吼了一嗓子，小三好像还被气哭了……具体我也不知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那我去吃饭哈，你们先聊，下午继续加油。”
–“你昨天晚上说想我，真的吗？”
–“假的。”
–“骗人。”
虞筱阳还想交代他别总吃泡面，可斯闻好像已经去做饭了，就没再回了。斯闻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这让虞筱阳也没太大压力。
“小三昨晚睡得好吗？”
“嗯？哈哈，挺好的呀。炀……哥之前也和我挤过一张床，我已经习惯啦。”林麟霖的嗓子有点哑，“宋，炀哥没睡好吗？感觉你今天有点无精打采的……”
林麟霖声音小了下来，他担心说错了什么宋泽炀又发脾气。
“没有啊，昨天晚上表现不错，也没乱动，我睡着的挺快。”宋泽炀没有把失眠的事告诉大家，“就是考试考的稀烂，在选择题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后边大题没写完。看来要在政治上多下功夫了。”
“没——事儿，你数学那么好，肯定还是班级前几，选择题说不定全对呢。”
林麟霖笑着宽他的心，嗓子都变调了。虞筱阳很奇怪两人的状况，宋泽炀打哈哈说你下次肯定看不到我呆在原位儿了。
“小三你嗓子咋成这样了？”虞筱阳问，“跟谁吵架了？”
“没没没，我能吵过谁啊。”
林麟霖笑着摸头，筷子从碗边滑下来，宋泽炀没有拦住，筷子就摔到了地上。
“吃饭说话别手舞足蹈的，毛病不少。”
宋泽炀要捡起来，林麟霖却抢先一步拾了起来，用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就又准备吃起来。
“今早上背台词背太长时间了，也没喝水。不碍事……”
“掉地上了还用？”
林麟霖刚夹一个饺子到嘴边就被宋泽炀给拍掉了，饺子落在醋里溅到了林麟霖衣服上。林麟霖默不作声的拿了张纸沾了沾酱色的污渍。
“那你让我用用你的。”林麟霖并没有生气，反而跟他开玩笑，“反正你也吃完了。”
“你去拿新的。”
宋泽炀把筷子扔在桌子上。谁知道他在倔什么。
“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林麟霖站了起来，怀着怒气转身去保温箱里拿筷子，声音不大但却跟陨石一样砸到宋泽炀心里头。虞筱阳愣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劝。
是啊，我就喜欢找事儿，我有病，他们都这样说……可是我又怎么能违抗自己的内心，去做不喜欢的事呢？
你们给的期望也太大了吧。
这真是宋泽炀这个月最糟糕的一天。上午没发挥好也就算了吧，下午考试的时候，居然还忘带了涂卡笔，恳求半天，监考老师才愿意帮他借笔。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脑子里又胡思乱想起来，从母亲打电话告诉他祖父的遗愿开始，到全家人给予他深厚的期望，又到昨天没事找事儿的向林麟霖发脾气，再想到中午……
在家中，他一直冠着“长子”这一称呼，不给家人添麻烦。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无法随心所欲遂了自己的心事。直到跟家人出柜，所有人对他的好感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祖父的遗愿……他真的很想为爷爷实现，可心的本能告诉他不行。
……我该怎么办呢？
就这样，宋泽炀的政治也考的一塌糊涂。
宋泽炀晚上没有吃饭，于是林麟霖和虞筱阳吃完饭后，买了八宝粥和卷饼，给他打包带了回去。
班里是不允许吃东西的，宋泽炀为了准备明天的考试，只好一边吃一边复习，虞筱阳把东西给他带到了班里。
“小阳，宋泽炀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很烦我啊？”
林麟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突然问，虞筱阳很纳闷，便也坐到他旁边。
“咋这么想呢？小宋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也能看出来他很焦虑。”虞筱阳拍了拍他肩膀，“你知道他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我不敢说。”林麟霖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怕宋泽炀生气，“斯闻生日那天，他妈给他打电话，说前一天他爷爷去世了。我只知道这些，其他也没有问。可能是因为这他比较伤心吧。”
“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虞筱阳皱了皱眉头，“他最近压力大，乱发脾气我也可以理解。可你千万不要被他干扰啊，他怎么会烦你啊，你可是他最好的朋友。”
“好……”林麟霖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我是独生子吧，在家经常要看老一辈儿人的脸色，只有跟朋友相处才会觉得轻松。我想，会不会是我太放纵了，炀哥有时候烦我，但是照顾我的面子所以没说出来。”
“害，你想多了弟弟。”
“哈哈，应该是吧。”林麟霖突然起身，“我先回班了，你也赶紧去看看书吧。”
虞筱阳也没留他，只是觉得林麟霖仅仅一个晚上就变的和之前不一样了，宋泽炀昨晚到底说了什么啊？
……
……
李楠赫望着空荡荡的对铺，一种源于未知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原本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因为周临溪而惹火上身，还暂时安全。可是他已经失联一星期了，学校没有公开此事，只是和周临溪的家长私下商议了一下。警方也成立了调查组在密处调查，李楠赫也作为跟周临溪接触最紧密的人，参与了调查。
但他什么也没说，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其他也都是一些废话，他不敢说实话，他怕死，他怕落了个跟周临溪一样的下场。
生死未卜。
之前周临溪也离家出走过，他父亲是矿上的官儿，很少顾家，母亲对他溺爱成伤，除此之外他还有位在省外工作的姐姐，已经有了挣钱的能力，不管什么要求家人都会满足他。原本前两天学校反映给家长的时候，周家人还以为又是周临溪的逃学，也不敢兴师动众，就没有报警，结果到了第三天，周临溪也没发过向家里要钱的消息，所有人都开始慌了。
特别是李楠赫。
关于周临溪借钱买摩托车的事他只字未提，更没有透露出关于殷熠焓的任何消息。只是前几天收到了他发来的恐吓短信——是自己之前也欠了那些人一笔钱，可他一直死咬着不承认，不然也就会像对铺一样，留下无人的床。
他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当时有一大半的学生都参与了进来。用身份证可以证明是学生，以学生身份半价向组织借钱，在网络上以某币的形式购买物品，二者之间有联系。高中正是学生经济闭塞且内心冲动的时代，李楠赫作为“混社会”学生的一份子，也为组织出了份儿力，经过周临溪的介绍，李楠赫也终于忍不住冒险借钱换了币买手机。
可惜后来不知为何，网络支付币通道给关闭了，手机没拿到手里，还欠了钱。周临溪欠的多，一直没还，终于到在星期失踪了。
他晚上睡不着，也联系不到周临溪，殷熠焓还在不停地试探他，他受不了了，他想离开学校去别的地方，除了学校哪里都行。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楠赫胡诌两句谚语，觉得是之前自己孬事儿做多了，得来的报应，“出来混的终是要还……”
宋泽炀平躺在狭小的床上，他看了看背对他的林麟霖，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心中有两个想法。一是直接放弃内心的执着，舍弃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一是忠于自己的内心，现在……就把话说出来。
“炀哥。”
话刚飘到嘴边，林麟霖就转身喊了他一句。
“你的内心会动摇吗？”他平躺着往墙角挤了挤，“坚守这种别人不理解的感情，辛苦了。”
“怎么突然问这？”
宋泽炀小声询问。
“我觉得你最近很累。”林麟霖压低了声音，“我是想说，你一定要坚持住，毕竟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
“嘘嘘！咳——”
林麟霖正说着，门口床位有人咳嗽了两声，宋泽炀抓起被子把林麟霖按进了被窝，宿舍门被打开了。
“咳咳咳……”
原是查寝老师过来了，门口放风的学生还在卖力的演出。待老师停了五六秒合上了门离开，林麟霖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不说了，你明天还要考试。”林麟霖把被子拉到脖子上，“放心吧，有我呢。”
“嗯。你睡吧。”
宋泽炀松了口气，虽然有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但是至少他心里的方向落实到了实处。
是啊，都坚持了这么久了，要是不试试就放弃，听起来也就太好笑了。那便再等等，找个时间说出来吧。
……
……
第二天一大早的数学考试对虞筱阳来说就像渡劫，填空题都能把他看傻眼，更别说背面那几道大题了，虽说斯闻已经陪自己背了那么多遍的线面定理，但是一看图还是懵了吧唧，连辅助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画。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了，中途突然想起来看范艾衷，还被监考老师点了名。老师看看虞筱阳老实人一个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又顺手逮到了已经把脑袋磕到桌子上的范艾衷。
恭喜范艾衷同学喜提二次罚站。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万无一失的打盹方案是怎么被识破的。直到收卷子，还急着把前边那人答题卡上的选择题抄了抄。
不知道是宋泽炀觉得自己数学考好了还是咋的，也可能是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太好，今天态度比前几天稍微缓了那么一点，晚上吃饭时还聊了那么几句，只是林麟霖还是那样默不作声。
“下午考英语，感觉咋样？”
“害怕阅读七选五，不会。”虞筱阳老老实实交代，“还有作文前边的那个选词填空跟改错，只能蒙对个“that”、“however”、加ing跟过去式啥的，改错……更没法说了，唉。”
“没事，这也能拿个二十来分……我也是凉了，估计倒数。”
“嗯？你？别逗乐了，我看到范艾衷次次考试睡着，倒数要么是我，要么是他。”虞筱阳撇撇嘴，“小三咋又不说话？”
“啊，没有没有。最近老师安排了个情景演练，我在背台词和……培养感情。”林麟霖随口一说来糊弄两人，“反正考都考完了，你们俩就好好歇歇，我们过一段时间也会搞周测，我可得……好好用功呢。”
他又想起来昨晚宋泽炀训他那一段话。
我的理想……我想让世界注意到我，我想给重要的人，多留下一段回忆，我也想成为能让你给别人炫耀的存在。多么宏伟且可笑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说啊？你是要让我猜吗？我怎么好意思问啊？猜错了可多丢人啊。
……
……
斯闻掐着时间坐在沙发上急不可待的想跺脚，今天只和虞筱阳打了一次电话。
咋还不回来呢？这小孩儿，是没坐上车吗？要不我接他回来吧？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不行不问了，万一影响心情就不好了，周末给他买个小蛋糕？我看他可喜欢吃了，毕竟小时候……反正现在好好的就行了。不知道他这两天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梦游啊？晚上没睡衣怎么睡的啊？宿舍冷不冷啊？舍友都还不错吧？还流不流鼻血了……忘了给他交代多喝水了，烦人，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啧……怎么还不回来啊？
斯闻像个扫地小机器人一样在屋子里溜达，多巴胺怕黑就不跟着斯闻来回转悠，他转来转去就是等不到虞筱阳回来，又开始担心，准备再给三十分钟前的号码打个电话。
“喂？”
电话被接通了，斯闻着急的问他是不是没公交车了？要不要自己去接他。虞筱阳半天也不吭气，斯闻也没听到路边的车喇叭声，不像是在路上。
“喂？”
他又问了一遍，还以为虞筱阳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晕倒在路边了？还是被哪个王八蛋绑架了？还是被孙源升或者孙蓓或者阮狄或者常函孝那些家伙欺负了？
“怎么不说话？没事儿吧？”
“哥哥，开门儿~”
斯闻长舒一口气，挂掉电话去拉门。虞筱阳进门之后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噘着嘴就要亲斯闻。
“快到家了还接什么电话，走快几步不就好了，刚才还吓唬谁呢？”
“你给我打的每一个电话我都会接，就算没听到，我也会回过去。”虞筱阳抱着斯闻亲了一口他耳朵，“哥哥别躲啊。”
“我不躲，之后我都会认真地对待我心底真实的情感，我会像我说的那样去爱你。”
斯闻也回应着虞筱阳传达出来的爱意，然后推着他去卫生间洗手。
“你先洗脸洗脚，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拿出来，书包我放到屋里了。昨天我把猫窝搬卧室了，但是没让它们上床，床上没粘毛。”斯闻靠在门口摸着脖子，“然后，你再做你想做的事儿，如果累了就早点睡觉，我都可以的……”
虞筱阳站在镜子前，取下眼镜挂在斯闻衣领上，笑着摩了摩他的嘴唇。
“我会照你希望的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