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混淆第章 心意第章 清晰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渐渐拉开，影影绰绰下掩饰着某人的内心。斯闻咳嗽了几声，哈气被风吹散，消失在空中。望着迟迟没来的公交车，把手揣进了兜里。通往家里的夜班车很少，来来往往还是那么几辆，可惜都不是他们需要的车。
“以后就骑车来吧。”虞筱阳靠近他，“要么一会儿打车回去？”
斯闻扯了嘴角笑着摇了摇头，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突然觉得好笑。
很久以前，也不是很久吧。他们两个刚认识没多久，那时候虞筱阳还不肯接受自己，一心沉浸在自己沉重的世界里。也就是这种天气，虞筱阳在前头走，他在后边跟着，他一加快速度，虞筱阳就也快步走，根本不想和自己离得太近，别提多好玩了。
和现在真像啊，只是……又不太一样。他心里清楚不对劲的是自己，他知道虞筱阳也在难过，也很在意。只是自己始终存有芥蒂，他放不下去心里的自尊。他不想承认自己把期望放的太高，结果摔下来的时候惨不忍睹。
关系是自己捂热的，也是自己搞僵的。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啊，唯有这点，他无法为虞筱阳做出改变。他一遍遍的对自己说，不管虞筱阳到底怎样看待这份情感，自己都会接受的，不管他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会原谅他的。因为虞筱阳还是个孩子，自己可以包容他犯过的所有错误。
可是，斯闻迈不过那个小水坑，他害怕承认事实。
谁先来开口呢？
“斯……哥。”虞筱阳喏啜到，“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就是生气了，可你总是不承认，承认自己生气也没啥啊。”
“……”斯闻张了张嘴，下唇的干裂破出了血，他舔了舔伤口，他害怕，不知道怎么开口，“是！我是在赌气，只是，我真的没生你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我觉得好丢人，我只是气不过……为什么，没得到自己期望的那样。不甘心。只是有时候，喜欢一个人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怪我。”
“没关系啊，我也总是会失望，主要是期望太高了，落空的感觉会很难受。”虞筱阳突然转过身靠近他，抱住斯闻，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可是我很高兴，你对我的期望这么高。”
“你起来。”斯闻被蒙住了头，他扯了扯衣料留出给自己呼吸的空隙，偏过头不看他，“反正结局最后也就是这样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一点也不乐观，可是我不想让周围的人被我影响，所以我伪装成这种样子，可是最近有点累，不想伪装了。”
“我不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感情，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我……之前以为自己对你是一种不好的占有，我不敢和你说，我怕你生气，可是那天你跟我说，会不会是家人的爱，我顺着你的话往下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可是……又不一样。”
虞筱阳趴在他耳边，热气扑在斯闻颈间，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虞筱阳像怕他跑掉似的把他抓在手里。
“你，你……你继续说。”
斯闻不敢乱动了，他不知道虞筱阳想做什么，他感觉眼前人就像一张猎网一样把自己捆缚在风里，很危险又很安全。
“我很笨，我就是不知道是啥感觉。可是，可是和你在一起就是很特别的感觉，不管是高兴的事还是难过的事，只要跟你说过，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很好，想跟你一起做所有的事，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很高兴。你一直都在带领我认识这个世界，有时候我也会想着能为你做点什么，可是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需要的样子，但是我能看出来啊，你什么都没有，你明明很想得到但是却什么也不说，你总是这样。”虞筱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语句都不通顺了，他见斯闻不吭声，便接着说下去，“小宋也说，想说的话就要说出来才行，可是你最近总是躲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每次你发呆的时候都是很失落，可是一见到我就强颜欢笑，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是我都看得到呀，你那样会让我更担心的！”
虞筱阳捧着斯闻的后脑勺，斯闻伏在虞筱阳的肩膀上，几经挣扎，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塌陷了，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很想装作已经忘记了，可是每天醒来我就会想到那些事，我跨不过去。我很想活着，可是我不知道我要为什么而活，后来我看到了你，我想把你救出来，我不要你在自己的痛苦中妄自菲薄。我曾想过要为你而活。可是……可是，你现在好像不需要我了。”斯闻的情绪快要爆炸了，他用几乎能被风盖住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很天真的以为我可以呆到你的身边，可是时间过得太快了，你终究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呢，我只算得上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一个带着你前进的前辈。这里才是属于你的位置，你该得到的生活。你会和你的朋友们，得到你的荣光。我给不了你太多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我的全部了……”
公交车打着灯从两人身旁绕过，停了五六秒便离开了。
斯闻没有想过自己会把偷偷埋在心里的种子重新再挖出来，这颗种子怕见阳光，它已经不想再相信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了，包括斯闻自己。他的呼吸颤抖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超越了自己整个世界的存在。
“不一样。跟他们在一起，我很迷茫，我不习惯你不在我身边的感觉。能一直在我身边的，永远只有你啊。”虞筱阳抓了把斯闻的头发，他怕斯闻听不清楚，几乎是黏在他耳朵上说的，“你总是把我丢给他们，你以为我会感到开心，可是没有你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我总是觉得失去了什么。你看别的事都那么清楚，为什么这种事却比我还模糊呢？”
斯闻逐渐冷静下来，哑言。他推了推纹丝不动的虞筱阳，放弃了挣扎的念头，他没有回答。虞筱阳这一招实在是太厉害了，明明……好几天的气都没处撒，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斯闻只觉得好委屈。他撒在自己身上，撒到了常函孝的身上，始终不敢对着虞筱阳生气，可是，他没意识到，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折磨虞筱阳。
“我不喜欢嘴上承诺，我会用行动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不是那种恋人的喜欢，也不是亲人的喜欢，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我只知道这种感情对你才有，除你之外谁都不行。”虞筱阳看他没说话，不安分的手的把他脑后的头发散开，“我很高兴你中午为我做的那些事，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心上了，只是我还想告诉你，你可以来依靠我了。”
刘海挡在斯闻眼前，跌宕起伏的发展让他不知所措，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清楚虞筱阳的答复，可是虞筱阳这些狂轰滥炸的话让他招架不住。他突然有一阵耳鸣，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之后紧接着是来自虞筱阳的呼吸声。
斯闻感到虞筱阳温热的嘴唇贴在了自己耳朵上的那只耳骨钉上，用牙轻轻哏了一下，他怂的不敢动，只是紧紧抠着已经出汗的手心，虞筱阳又把他的衣领掖下来，斯闻感到了来自颈间的刺痛。
这家伙居然咬他。
“……”
斯闻越来越委屈，他凭什么咬自己啊？而且周围净是来来往往的车辆，他怎么好意思啊……斯闻只想把虞筱阳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可是现实中的他只是死命的扯住虞筱阳的衣服袖子，一动也不敢动，竟然还稍稍偏头为了配合虞筱阳。
好羞耻，为什么啊！
“不管我做什么你真的都不会拒绝呢。”
虞筱阳声音幽幽，他抬起头给斯闻把帽子戴好，斯闻松开了抓着他衣服袖子的汗涔涔的手，低头不去看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把发抖的手揣进兜里。
“怎么不说话？”斯闻不理他，虞筱阳又开始撒娇，可是撒娇没用，斯闻像是被吓住了，一声也不吭，“那好吧，先回家。”
“刚才有辆车过去了吧。”斯闻喉咙像是被哽住，说话微微颤抖，“本来可以坐上的……”
“可是我就抱不到你了啊。”虞筱阳突然笑着拉住他的手，“我以为你面对这种事，能像别的事一样游刃有余呢。现在想想，你也没比我成熟多少嘛。”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贴这么近，还，还……”
斯闻急得说不下去了，他只想过，可能在生命里会爱一个人，幸运的话，对方也在意自己，和对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快乐的，但是没想过，这一天真的能来，让他手足无措，毫无准备。
所以我们现在真的在一起了吗？
斯闻脑袋里晕乎乎的，他不想再耗费精力想更长远的事了，只要停留在当下，他觉得自己就是最快乐的。
虞筱阳不想在冷风里呆的时间太长，他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斯闻麻木的跟着他上了车，浑浑噩噩的缩在后座。他靠在一旁躲着虞筱阳，而虞筱阳却拉着他的手，在左摇右晃的颠簸中，他惊奇的发现虞筱阳居然没有睡着，甚至没有一丝倦怠。
换句话说，在虞筱阳心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晚上比今天更让他心情舒畅了。就在刚刚他还思考着什么时候能把斯闻变成只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
哦不，这种想法太罪恶了。首先是要征得对方同意的……
打住。
……
……
斯闻局促不安的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虞筱阳看到之后特别想笑。他没去打扰斯闻，想着让他自己静一静。待他照料完多巴胺之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斯闻在偷偷抹眼泪。
“天啊，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这么……哎呀。”虞筱阳大吃一惊，赶紧坐到他身边要看他的脖子，“平时总是故作老练，我还以为你手到擒来呢，我刚才都没看清，来让我看看。”
“啧，烦馁。我不是……我不疼，只是，有点激动。”
斯闻要赶他走，可手还没推出去就败下阵来，欲拒还迎说的是谁啊？他重重叹气，深深感到惭愧。多大个人，还男子汉呢，就因为这点小事掉下眼泪，成何体统啊。
“你看看我，你看着我。”虞筱阳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在我眼里你能看见什么？”
斯闻不理解，但还是磨磨唧唧的瞟了一眼，随后诚实的说了句。
“我？”
“对啊。”虞筱阳听完之后直乐呵，“你看，明明每次都只能在我眼里看见自己，但是为什么总是不承认呢？”
“唔，你别说了……”斯闻鼻子酸酸的，“你越说我越难受，我就更没办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了。”
“我不会离开的，倒是你，我真的很害怕你被抢走。你总是自怨自艾，可是你恐惧的这些问题根本就是毋需担心的呀。”虞筱阳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自己近些，“我对你的感情基于什么，这根本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家人也好，朋友也罢，明明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超越了可划定的范畴。为什么你却因为这种事而痛苦呢？”
“不，不重要吗？可是，总要弄清楚……不对，弄清楚也……”
斯闻的头发乱的像个鸟窝，他终究是没想明白，但他终于得出来个结论——好像思考这种问题没什么用处。
虞筱阳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斯闻居然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就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三岁小孩。
“等一下。”斯闻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弯起一条腿跪在自己旁边，“我试试。”
“试什么？”
虞筱阳没听懂，斯闻俯下身子环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脑袋，蹭了蹭脸，嗅来嗅去，最后又用嘴唇贴了贴虞筱阳的脖子和下巴。这让虞筱阳一头雾水。
“不行，我不会。”斯闻尴尬的重新坐到一旁，绷着手脖上的皮筋，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怎么亲你。”
空气凝固了片刻，虞筱阳摸了摸对方留下来的温度，又看着想连夜搬出地球的斯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了，烦死你了。”斯闻气急败坏的起身到卧室里去，“睡觉了！”
然而躺在床上的两人都相对无眠，虞筱阳为了好玩，半天一叫斯闻。而斯闻缩在自己的被窝里背对着他，应的次数多了也就不理他了，睁着眼睛装睡。
“哥哥，哥哥。”
虞筱阳隔着被窝戳他的腰，斯闻怕痒，装不下去了，只好扭到一边把他的手拍开。
“别闹……明天你不上课了？你，你不睡我还要睡呢。”斯闻抱着胳膊，家里暖气已经停了，他感到有些冷，“听说你们月底要考试，你要是没有进步我就不请你吃饭了。”
“啊？我妈都没给我定这么高的目标呢，你也太严格了。诶，我就知道你现在睡不着。”
“阿姨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家里还好吗？”斯闻突然转过身问他，“我身上穿的衣服，是阿姨给我买的吧？”
“嗯，但是，当时怕你发现，我才那么说的。我妈很喜欢你，她还说什么时候说开了要我请你回来吃饭。”虞筱阳往他那边凑凑，“你冷吗？”
“我不冷。”斯闻笑了，“谢谢叔叔阿姨。他们真的很好。真希望能找到我的父母，就算他们不想面对我，我也算完成了一件任务。”
“说什么呢？他们肯定都在期盼着你回来呢。”虞筱阳又想起来什么，“我姥姥姥爷在我妈小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之前一直是她亲戚收留了她。我妈很坚强，听说她和虞叔叔相遇的缘分也很奇妙，虞叔叔对我们都很好。”
“你太幸运了。”斯闻感觉很羡慕，他现在已经卸下心里所有的包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的，“我也很幸运，我遇到了你。”
“啊，明明是你带我走出来了童年的阴影。”虞筱阳想到了个坏主意，“那既然你这么觉得，你怎么回报我啊？”
“你想怎么样？”斯闻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坏心思，“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
“我也睡不着。”虞筱阳还是把想说的话嚼烂了咽到肚子里，“我听别人说，小孩子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父母轻轻拍着他们的背，不一会儿他们就睡着了。”
“啊……早说嘛，不就是想让哥哥拍拍你睡觉吗。”斯闻从被窝里腾出来一只手，取笑他，“多大人了，不害臊。”
“别笑话我啊，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睡的，有时候特别想妈妈，就假装妈妈在我身边看着我睡觉。”虞筱阳故意说，“真的很羡慕他们。”
斯闻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侧了身子，拉了拉枕头，他心疼虞筱阳，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爱，幸亏思念是有回应的，他现在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幸福。
斯闻曾经也许过愿望，有的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最多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家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不知不觉就忘了自己啊。
之后被孙源升收养，他在寂寞的可怕的房间里也许过两个新年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找到家人，家人接纳自己。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自己可以早点结束生命，全世界都将自己遗忘。
真是自私啊，只是……这两个哪个先实现呢？
斯闻看着虞筱阳的背影，他突然希望这两个愿望都不要灵验了。
“我好像，想起来了。”斯闻突然说，“我的生日，好像在……二月二十二。”
“啊？一个全是二的日子啊。”虞筱阳本就没睡着，在心里念了一遍突然惊叫，“那不就是最近吗？！”
“不清楚。哎，别管了。睡觉吧……”突然有一阵睡意朝斯闻袭来，“这么多年都没过了，已经并不重要了。”
虞筱阳还在认真思考到底要怎么筹划这天的行程，等他缓过神来，却发现拍自己睡觉的斯闻却抢先睡着了，手已经不动了，就这样搭在自己被子上。
虞筱阳没说什么，他摸到斯闻的手，很凉。他把被子掀起来，把斯闻的手塞到被窝里。
“还说不冷呢……晚安。”
「有很多人走进了他的生活，但却有很少人能走进他的生命，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山河星月都为你做贺礼。你是最特别的，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