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沈小将军可真不容易啊
刚踏上三楼的楼梯,就听到楼上有丝竹之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女子婉转清灵的唱腔和嬉笑声。
六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的念着那句前几日在路边听人念过的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小二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旧满脸堆着笑:“到了,就是这间。”
说罢他在门上拍了两下,等到里面的人允许后,才推门进去:“各位老爷,小的将贵客给您几位带来了。”
房中那几位年纪不一的男子纷纷站起了身,对跟在小二身后进来的季南星热切道:“哎呀,将军大人愿意赏脸,真是我等莫大的荣幸啊。”
董煜暗搓搓的摸了摸鼻子,心道,一会儿你就不觉得是荣幸了。
当然想归想,作为给这场酒宴牵线搭桥的中间人,董煜很快便堆出一张笑脸,指着厢房中的几个男人,一一给季南星做着介绍。
“将军大人,我为您几位引荐一下,这位是贾老爷,这间春风楼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季南星微微颔首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董煜又指着下一位道:“这位是李太爷,李氏是咱们文县的百年望族,现在正是这位李太爷当家。”
“这位是宋大爷,宋家名下的医馆遍布整个陇右和关内,是不折不扣的医药世家。”
季南星闻言,抬头多看了他两眼,甚至还冲这位宋大爷笑了笑。她这一笑,惊得那位宋大爷一个哆嗦,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位是刘老爷,是县里的田地大户。”
“这位是陈家大公子,如今陈老太爷身体不怎么好,族中生意几乎已经全交给大公子打理了。”
季南星一一向众人颔首,等董煜将他们全部介绍完了,才说道:“诸位请坐吧,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礼。”
那五人面面相觑一番,心道怎么就不是外人了,这女娃看着年纪不大,脸皮倒是挺厚。
可别看在座几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但几乎没人不怕她的,哪怕心中颇多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分毫。
虽然他们不曾亲眼见过季南星杀人,但她在城楼上数箭齐发,杀死开龙寨五当家的事早就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她带兵与山匪大战一场,将整个开龙寨杀得溃不成军后,更是威名赫赫。
这年头,敢杀人的,手中有兵的人最大。这样一个女煞星,他们可对付不了。
不过他们在决定邀请这位女煞星赴宴之前,也私下找董县令打听过她的来历。这位董大人的嘴还挺紧,但也经不住他们软磨硬泡,最终还是透露出这种女煞星和晋安王有些关系。
他们之中也有人的亲眷是在京都为官的,对政事也并非一无所知。虽然他们从未亲眼见过晋安王,却都知道他的威名。按这位女煞星的年纪,他们也猜她多半就是那位声名在外的永平郡主。
如今听说天下乱了,其中地盘势力最大的就是晋安王。
也是如此,他们才下定决心要卖这位女煞星的好。万一哪日晋安王的军队真打到他们这儿来了,有这层关系在,也总能网开一面不是。
“将军先尝尝这酒水,这是我们春风楼自酿的,向来很受食客们青睐。”春风楼的东家贾老爷陪着笑道。
那位大地主刘老爷唤来正在奏乐的俊俏男琴师:“还不过来给将军大人斟酒。”
琴师放下手中的七弦琴,缓步过来,跪坐在季南星身后,娴熟的为她斟酒布菜。
季南星回头看了他一眼,虽说容貌还比不上董煜,但也是难得的俊雅清逸。这位琴师脸上神色平和,既没有过度热情,也没有冷淡之色,倒是让人很难生出厌恶之意。于是季南星也没拒绝,任他在一旁服侍。
六子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为沈小将军捏了把汗。昨日先是那个叫冯琛的,然后是那位易大人,再是今天这个模样不错的琴师,沈小将军可真不容易啊。
看来他得悄悄给小将军报个信才行!
“我们也不知道将军大人的口味,也不知这里的菜色能否吃得惯。将军不如先试一下,不合适我们再换别的。”
季南星淡淡笑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哪里的菜都能吃得惯。”
贾老爷脸上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很快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将军果然是女中豪杰,洒脱大气啊!”
他这马屁拍得毫无心理负担,其他人都难免在心中鄙视了他一下。
那位李太爷突然咳嗽一声,待众人都向他看来,他才朝着季南星一拱手:“将军,小老儿为将军准备了份薄礼,还望将军笑纳。”
一个小丫头端着一个精巧的盒子从他身后走出来,奉到季南星面前。
季南星懒洋洋的将盖子掀开,就见里面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谢了老爷子。”季南星淡淡一笑。
她说这话时虽然在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东西似乎并不如何让她动容,甚至只打开时扫了一眼,后面连半个眼神也没有流连。
这礼似乎备得轻了啊。李太爷面上微僵,这拿都拿出来了,也总不能说我再给你加点别的吧。
其他人这会儿也在暗自思忖着自己准备的礼物会不会有些轻,他们的目的是想与这位女煞神交好,可不想因为准备不周而得罪了她。
唯有那位年纪最轻的陈家大公子,丝毫没有这种困扰。他笑着打破沉默:“将军大人,这是我的礼物,还请笑纳。”
陈家的下人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站出来,季南星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居然全是金灿灿的黄金。
按这箱子的大小估计应当有百两左右。
季南星果然笑了,这次的笑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她赞许的看了一眼陈大公子:“陈公子有心了。”
“哪里哪里,略备薄利,将军不嫌弃就好。”陈大公子也是真的开心。
而其他人的脸色却很是精彩。
你要是喜欢钱早说啊!
李太爷的心情却着实说不上好。他的那颗夜明珠,价值怎么也在百两黄金之上吧,早知她喜欢钱,他还不如把东西留下,直接给她送钱好了。
这下不仅东西送出去了,反倒没讨到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这晋安王府的郡主怎的会如此庸俗!
而其他三位还没送礼的,有了陈大公子这个前车之鉴,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他们将原本准备送出去的礼物扣下,悄悄吩咐下人赶紧回家去取金子来。
而这三家送的金子一家比一家多,季南星也收得十分开心。
倒不是她庸俗,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那些有价无市的奇珍异宝着实比不上黄金啊!
众人见她开心了,心里也暗自高兴起来。
这关系就算是打通了,有晋安王罩着,外面在兵荒马乱,他们也能依旧安心过他们的太平日子了。
这几位频频向季南星敬酒,季南星直言酒量不好,但基本上也是劝三杯喝一杯,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那贾老爷见季南星似乎对那琴师印象不错,还大手一挥,大方的表示将人送给她了。
季南星也没拒绝,那几位也就更高兴了。
这场面任谁看都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场面,董煜心头十分纳闷,这女煞神竟然这么好说话,几箱金子就给收买了,不能吧?
谁知他这念头刚一出来,就见季南星扬了扬手,打断了众人饮宴的欢乐气氛。
众人齐齐看向她,就见她把玩着手中的酒盏道:“诸位老爷公子们,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咱们来谈谈正事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什么正事?”
季南星说:“我也不跟各位绕弯子,就直说了吧。我要各位一半的家业,各位没有意见吧?”
鬼才没有意见。
只见那五人脸色齐刷刷地一变,然后挤了挤笑容问道:“将军莫不是在跟我等开玩笑吧?”
季南星正色道:“好笑吗?”
众人齐齐噤声,没一人再开口。
“我自然不是在跟各位开玩笑。给你们三天时间,虽然我知道各位家大业大,三天时间是有点紧,不过没关系,想来各位抓紧点,应当还是能清理出来。”季南星又道。
众人平日里那里受过这等气,尤其是那位李太爷,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莫欺人太甚!”
季南星却毫不将他放在眼里:“欺你又怎么样?我听说你们李家仗势欺人的事儿也没少干。怎么,只能你欺别人,就不准别人欺你?再说,这也不算欺人太甚,还给你留了一半呢!”
“你你!”李太爷指着季南星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位经营药材生意的宋大爷也说道:“将军大人,我们是真心与你交好,你如何能做出这等强盗之事来?开口就是一半家业,口气这么大,也不知你牙口如何,能不能吃得下去!”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牙口不好,我就不嚼便是。”
“哼!”那位宋大爷显示不是口舌利索之人,他一甩袖子,也不再说话。
那位陈大公子,眼睛转了转,还是客气的拱手道:“将军大人,这一半家业可不是小数。您张口便要,也总得有个说服我们的理由吧?”
季南星发现这人似乎像是个聪明人,也就不吝惜口舌,开口与他道:“理由自然是有的。一嘛,各位家里家大业大,想来每年交给朝廷的税收自然不少。如今皇上薨逝,朝廷内贼未肃,你们这税显然不能再交给朝廷。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以后自然要靠我护你们周全,这税自然应当交给我。我也懒得年年跟你们收,索性就一次到位。”
“这这,就算收税也没这么个收法的!”
季南星扫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急什么。第二嘛,前不久山匪下山要洗劫县城,也是我替你们击退了他们。如果放任他们进城,说不定你们全数家产都会被抢走,而我只要一半,这并不过分吧。”
那几位觉得她实在是强词夺理,便驳斥道:“那些山匪也不是没有洗劫过县城,我们虽是有些损失,但也不到家产被全数抢走的一步。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然而那位陈大公子却比这些老家伙沉得住气。他听了季南星的话也并未动气,只起身道:“将军大人,在下毕竟只是家中小辈,对如此大事尚还做不了主。还请大人准许我回去与家中长辈商议后,再答复大人。”
季南星十分通情达理的点头:“这个自然,陈公子自便。”
陈大公子略拱了拱手,便带着下人走了。
其余四个老家伙面面相觑一番,觉得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该如陈大郎一样,先蒙混过去,等私下商议一番后再说不迟。
于是等他们再开口时,语气就缓和不少:“大人,可否也允许我们也回去与家人商议一番后,再给你答复?”
季南星此刻倒很好说话,她素手一挥:“自然是可以。不过照我先前说的,最多三日,各位可别考虑得太久。”
剩余四人对她是敢怒不敢言,虽然各个脸色都不佳,但也没人反驳。
不过这酒宴倒是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季南星起身准备离开,她身后那位琴师也亦步亦趋的站起来,跟着季南星的步子就要往外走。
贾老爷本就有气,他不敢对着季南星发,还不敢对着自家琴师发么。
“你干什么去,我让你走了吗?”
季南星也回头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位琴师。
而那琴师显然也不惧,他连头都没回,只淡淡开口道:“贾老爷既然将我送给了这位将军大人,我自然是要跟她走。”
被气晕了头的贾老爷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的确是说过要将他送给女煞星的话。早知会闹成这样,他才不说这话。要知道每日来春风楼的客人,也有不少是专程冲着琴师来的。
只是见女煞星也正看着他,实在没胆量说出反悔的话。
“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