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年轻力壮的干点什么不好
昨日那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还没停歇。
由于天气不好，季南星出行没有骑马。她坐在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里，岩九坐在车辕上替她赶着车。二人正要往新设的冶炼营去。
冶炼营里除了徐二和几位从城里找来的打铁师傅，其他帮忙的都是岩九那些一起跟着从京都来的兄弟。
他们见岩九驾着马车进来，赶忙撑着油布打伞上来接应。
“九哥，你怎么来了？”
岩九纵身跳下马车，接过他们手里的大伞挡在车帘前：“先别说这个，将军在里面，先来见过。”
季南星说过对外不要再提及她的郡主身份，因此身边人在外都统一唤她做“将军”。
那两人闻言即刻朝着马车拱手行礼。
这时季南星正掀帘从车里出来，她轻盈矫捷的跃下车辕，笑着对那二人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见外。大家先进去吧，有什么话也别在雨里说。”
那二人还从未与昭沅郡主接触过，见她如此和煦，心中的不安也稍稍散去了些。
“是，将军快请进去。”
这冶炼营由于才刚刚成立的缘故，所占地盘虽大，但却还空旷得很。
季南星一路跟着他们进来，只见硕大的棚顶底下，有两个正烧得正旺的火炉，两个浑身健硕的赤膊男子正在呼哧呼哧的拉着封箱。
外面在下雨，他们身上同样也是汗如雨下。那古铜色的肌肤上浸着汗珠，更显得别有光泽。
带着季南星进来的人赶忙去唤他俩，正在拉封箱的两人闻言一顿，回头看到正背光站在门口的年轻女子，刚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
“见过将军。”那二人异口同声的作揖行礼道。
季南星的目光从他二人面上扫过，只见一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正是身强体健的时候。而另一人虽然同样健硕，但应当年近半百。
“两位辛苦了，不必多礼。”季南星说完，又将目光放到哪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你是徐二？”
徐二拱手道：“正是小人。”
“岩叔时常夸你炼铁手艺精湛，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徐二闻言连忙谦虚道：“小人不过一点家传的粗浅手艺而已，实在担不起精湛二字。”
季南星笑了笑，也没反驳。她又看向那年近半百的铁匠道：“这位是文县本地的师傅吧，以后军营的兵器锻造，还要靠师傅费心。”
那铁匠很是受宠若惊，他实在没想到这位传闻中凶恶可怖的女煞神，竟会如此和颜悦色的同他一个最低贱的铁匠说话：“将军客气了，这是小的分内之事。”
季南星笑着打量了一眼四周。
岩九见状上前一步道：“将军，这几日他们锻造出了不少武器装备，我带你去看看？”
“好，走吧。”
虽说徐二祖上都只是普通铁匠，打的大多是农具菜刀等物，但他到底出身军营，在此一道上又颇有天赋。仅看他这几日打造出来的兵器，无不件件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利器。
季南星随手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把匕首，她捻了一缕发丝吹起，再用那把轻轻一挥，只见几根发丝被齐齐割断，飘飘洒洒的落下地去。
“郡主！”岩九见状大惊，话出口太快，连称呼都忘了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意断发可是大罪。
季南星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她转头对徐二道：“你这把匕首不错，送给我你可舍得？”
徐二忙道：“自然舍得。将军武艺卓绝，能看上小人打造的兵器，是小人的荣幸。不过将军若是不急，可以将这把匕首暂时放在这里，等我为将军在打造一柄合适的刀鞘，在一起取走不迟。”
季南星欣然应允：“好，那等你将刀鞘打好，就一并送来县衙。”
徐二以为季南星会派人来取，没想到会让他直接送去县衙。但他也并未多想，便拱手答应下来。
“好，我一定尽快将刀鞘为将军打出来。”
岩九与徐二带着季南星又在冶炼营里转了转，最后季南星才问：“徐师傅，如果我需要你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上万把刀枪剑戟，最快需要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徐二没有像先前一样快速作答，反倒是沉默下来。
季南星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怎么，徐师傅有什么顾虑？”
徐二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将军，实不相瞒，如今整个文县，甚至整个陇右的生铁数量都不多。如果要大量打造兵器，必须要先找到足够数量的生铁原料才行。”
这个问题季南星之前着实没考虑到，她凝眉思索了片刻才说：“之前没想到这里，确实是我的问题。至于生铁的事，我来想办法解决。”
徐二闻言松了口气，也忙表态道：“只要有了足够的原料，将军再给我二十个帮手，最多只要三个月，三个月就能将将军需要的兵器打造出来。”
季南星点头：“好，之后就要拜托徐师傅了。”
“将军客气，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那今日就到这里吧。徐师傅，可别忘了把我的匕首送来。”季南星玩笑道。
“自然不会，将军放心。”
……
冶炼营就在大军驻扎的营地附近，同样董煜新征的兵丁营也在这一块。
回城时，季南星特意让岩九绕到征兵的地方看了看。
或许是今日下雨的缘故，征兵的营帐前门口罗雀，只有寥寥几人在门口张望。而那些看着似乎想上前询问的人，也被门口的人几句话给挡了回去。
岩九觉得是董煜办事不尽心，试探着问季南星：“郡主，需不需要我去敲打敲打那位董县令？”
季南星想了想：“岩叔，你找个人去哪里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个征兵处的都是县衙的衙役，他们见过季南星和岩九，这种时候他们俩都不适合出面。
岩九听了季南星的话，应了声“是”，就飞快去刚才的冶炼营里找了个人过来，装作应征的百姓前去询问。
这人是城里老铁匠的学徒，叫作李兵。
李兵走到征兵处的营帐前，里面坐着那名小吏头也没抬，只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来干什么的？”
李兵答道：“瞧你说的，这儿不是征兵处嘛，当然是来应征的。”
里面那小吏抬头瞥了他一眼，说：“小子，当兵可是要死人的。看你年轻力壮的，干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当兵？”
李兵说：“听说你们征兵是为了剿灭山匪？那帮山匪抢了咱们多少东西，打杀了咱们多少百姓。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等下次山匪下山，死的人只会更多。”
听到这儿，那小吏才正经抬头看了李兵一眼，他道：“小子，你有这份觉悟是很不错。不过命只有一条，你可想清楚了，那些山匪个个杀人不眨眼，你觉得你能在他们手下讨得了好？再说了，你爹妈生你养你一场，可不是让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大多数人听到这里，多半心里那点冲动都已经被打消了。
不过李兵不一样，他是专门来套话的，自然不可能这样转身就走。只见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然后扯出一张笑脸说：“大哥，兄弟知道你一番苦口婆心都是好意。不过要是个个都这么想，你们这儿也没法交差不是？”
那小吏见他态度谦卑，于是也总算露出了点好脸色，他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咱们大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况且一向爱民如子，他也不忍心看着你们白白送死去。”
说到这儿，小吏见外面又有人过来，忙对李兵说：“行了，这外面还下着雨呢，你要是没旁的事，就回吧！”
李兵闻言也不再多说，他冲那小吏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营帐。只见他几步跨到季南星的马车前，冲着车内的人抱拳行了一礼。
岩九将油布伞举到他头上，才问：“怎么回事？”
李兵回头冲他颔首致谢后，才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对马车里的季南星说了。
季南星听罢，沉默了片刻，才对岩九道：“岩叔，麻烦你去请董大人过来一趟，就说我在这儿等他。”
岩九领命去办，临行前对李兵说：“事办得不错。辛苦了，先回去吧。”
李兵闻言也不多说多问，只朝着两人又行了一礼，便转身回了冶炼营。
季南星见人走了，又叫住岩九，道：“这人倒是机灵。岩叔，多留意一下，如果还算得用，就用起来吧。”
“是。”岩九应了声，转身要走。
季南星又说：“去找他们借匹马，这里到县衙这么远，总不能跑着去。”
反正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这些衙役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重要，所以岩九也没迟疑，转身便去征兵处借了一匹马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岩九便回来了。不过这次他没骑马，反倒是亲自赶着一辆马车，他将车赶得飞快，车里的董煜被颠得七荤八素，下车扶着车辕就是一阵狂呕。
岩九大概是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因此停车的地方离季南星的马车足有十来丈远。等董煜吐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催促他：“董大人请吧，我们将军已经等你半天了。”
此时雨已经小了许多，他二人皆没有打伞，直接迈步朝季南星的马车走去。
哪知季南星在原地等得很是不耐烦，此刻竟不在车里。
董煜见状问岩九：“岩大人，这怎么办？”
岩九不以为的跳上车辕坐着：“还能怎么办，等着呗。”
董煜心中叫苦，但也别无他法，只能老实在原地等着。他不好像岩九一样直接坐上马车，他只能站在下面，实在站不住了，就靠着马车缓缓脚。
等他全身上下几乎都被牛毛大小的雨水给濡湿了，才见季南星撑着一柄纸伞，慢慢悠悠的从远处走来。
他心里骂了声娘，道，可算是回来了。但脸上却摆出一副热切笑脸，问：“将军这是出去何处？”
季南星表情温和，半点看不出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她也笑：“去附近转了转。董大人治理有方，这县城虽算不上繁华，却也井然有序，祥和安乐。”
董煜拿不准她是不是在讽刺他，也就装作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将军过奖了，这本就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季南星盯着他笑了笑，像是才发现他站在雨里一样：“董大人怎么站在雨里，这看着浑身都湿透了。岩叔，怎么也不知道请董大人去马车里躲躲雨。”
岩九忙道：“是属下思虑不周，怠慢了大人。”
季南星又道：“其实今天叫董大人过来也没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既然董大人淋了雨，不如先回去吧。旁的事改日说不迟。”
董煜闻言嘴角抽了抽，哪里还不明白是这位女煞神给他的下马威。
她既然在这里等他，显然是因为征兵的事。总之躲是躲不过的，索性董煜也就主动说道：“不瞒将军，其实下官也正有事要向将军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