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季南星看向她的眼神带了点复杂：“京都城外三十里，平遥坡。”
黎清汶闭了闭眼，道：“平遥坡啊。”
这时忽的有脚步声传来：“黎姑娘，大王马上就到门口了，您准备一下吧。”
黎清汶身子一抖，随即垂下头死死咬住唇，没有立即回答。
而一直未发一言的图拉瞥了一眼季南星，见她并未注意自己，突然起身就往门外扑去：“来人……”
图拉话还未说完，身子骤然一僵，动不了了。
季南星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便从黎清汶头上扯了一枚珠子朝图拉身上掷去，只是她虽只说了两个字，但也已经引起了门外守卫的注意。
“黎姑娘，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黎清汶匆忙应道，接着她慌乱起身，一把掀开床上的被褥，在床头某处按下机关后，一个密道口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你快走，这个密道通到太守府外面，没有人知道。”
“你……”季南星有些语塞，沉吟半晌，道，“一起走吧。”
“不行，如果我不见了，他们一定会在城中大肆搜查，到时你们的安危也无法保障。”黎清汶坚持道。
门外的守卫并未依言离开，显然是起了疑心：“黎姑娘，我让婢女先进来伺候你梳洗。”
时间迫在眉睫，季南星也不在矫情，她拽着图拉就往地道口去。
在即将跳下去的一瞬间，图拉眼神讥诮的望着她，季南星知道她的意思，谁都不知道黎清汶给她们指的这条到底是出路还是陷阱。
但刚才这位黎姑娘流露出来的每个神情，看起来都不像是诡计多端、心思狡诈的人，季南星不想以恶意去揣度每个人，她想相信黎清汶一次，所以没有丝毫迟疑，带着图拉就跳进了密道。
直到她二人消失在地道口，黎清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将被褥拉好，重新坐回床上，一如往昔般清冷淡漠的开口：“进来吧。”
……
宁远城外，新科状元易松彦正焦急的望着首座上的卫国公：“国公爷，事情的来龙去脉下官已经说清楚了，如今四皇子极有可能就在其木格手里，还望国公爷能尽快安排人手援救。”
季南星失踪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被其木格的人劫走了。
如今在陇右地界上，其木格有这样做的理由，也有这样做的能力。
但在救与不救“四皇子”这个问题上，大夏官员与胡人使团的意见大相庭径。
胡人认为目前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赶快回北地复命，至于大夏的四皇子，谁知道他真是被其木格劫走了，还是大夏不想将人送去北地而故意作了这场戏。
以易松彦为首的大夏官员差点被胡人的这番话给气晕过去：“你们休要血口喷人，四皇子是在与你们同去北地的路上失踪的，如果我朝陛下怪罪下来，恐怕你们胡族也讨不到什么好。”
“总之这件事我们是不会管的，如果约定期限内，你们大夏不能按照说好的将人送到北地，到时我们倒要向你们陛下讨个说法。”
“你简直无耻……”易松彦实在没想到胡人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胡人不去寻也就罢了，他本以为一干大夏官员至少是齐心的，谁知以徐恺逸为首的一众官员竟然也有所犹豫。
徐恺逸知道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四皇子，如今局势未明，他不想贸然行动。
“这件事还是先回禀陛下，等陛下定夺吧。”徐恺逸如是道。
易松彦：“徐将军，你可知现在送消息回去，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等陛下的圣旨到时，恐怕‘四皇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易松彦一甩宽袍衣袖，显然已经气到了极点。虽然他知道被劫走的是昭沅郡主，并不是真正的四皇子，但既然自己的任务是护送她到北地，就不能对她的安危置之不理。
如今昭沅郡主下落不明，生死堪忧，易松彦实在不能将她的安危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于是他只好带着季南星的一干侍卫到宁远城向卫国公求助。
卫国公听完易松彦的话，沉吟片刻后才道：“易大人如何能肯定四皇子就在宁远城中？”
“下官无法肯定，只是在这陇右道，最有动机掳走四皇子的便是其木格，还请国公爷派人进城查探。”
卫国公摸着他那并不怎么长的短髯，沉声说道：“不是本帅不愿意去查，只是如今正值两军交战之际，宁远城防守严密，牢如铁桶，要想派人进去实属不易。如果真的是其木格掳走了四皇子，想必他一定人派人来谈条件，易大人若是认定四皇子在他手里，不如先留下，观其动作，再做打算。”
易松彦表情凝重，他知道卫国公说的不错，现下要让人进宁远城查探谈何容易，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按卫国公说的办。
至于其他地方他也安排了人手搜寻，如果昭沅郡主没在其木格手中最好，如果人真在城内，眼下也只有静观其变。
……
宁远城内，太守府通往城中的地道弯弯绕绕、狭窄幽长，季南星带着图拉一路磕绊，总算到了出口。
出口在城中一处废弃民宅院内的枯井内，井壁上有一行凹凸缺口，如果不是四周长满了青苔，湿滑黏腻，就可以攀住井口垂下的绳子，沿着缺口爬上去。
踏脚的地上借不上力，但季南星拉了拉那根绳子，很牢固，还能用。
她将绳子缠绕在双手上，脚尖在井壁上轻踩借力，提气一跃便跳出了井口。
图拉虽然也会武功，但她轻功不如季南星，加上脚上有伤，只能老老实实的将绳子绑在腰上，等季南星将她拉出去。
虽然她这一路全靠季南星照拂，但心里却没多少感激，只觉得自己对季南星的作用恐怕不小。
二人靠着冰冷的井口坐下歇息，图拉的穴道早被解开了，她瞥了一眼对方，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喂，你就那么相信那个女人？不怕她是在骗你？”
季南星靠着井壁，单腿曲起，她将左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沉吟片刻后，才说：“骗就骗吧，反正我不也是被你骗进去的。再说，”季南星偏头示意那口枯井，“这不是出来了吗。”
图拉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噎住，虽然是她把季南星引到那座院子，想制造一起混乱，她本就是胡人，到时候装成婢女，想趁乱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但季南星既然知道还敢入套，这人真的是……该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该说她有恃无恐啊。
“其木格很喜欢那个女人，她院子里有很多高手，你就没想过万一她是骗你的，该如何脱身？”图拉忍不住又问。
季南星睨了她一眼，那眼神竟然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
“这不是还有你吗，真到那个时候，我先把你推出去，估计其木格见了你，也没什么心思管我的死活。等你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几个小鱼小虾的，我还是能对付。”
图拉：“……”原来她的作用是这样的。
“哼，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你还想干什么？”图拉又问。
季南星望了眼天，这会儿大概是正午时分，没什么云层遮蔽的天空，阳光十分灼眼。
“听说城外的夏军攻城时，其木格会把宁远城内的老百姓推出去当靶子，你知道这些人关在哪儿吗？”
“你想救他们？”图拉嗤笑一声，“别做梦了，就凭你一个人，你觉得可能吗？”
“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不还有你吗？”季南星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我凭什么要帮你救人，再说你就这么看得起我？”图拉用手指了指季南星，又指向自己，“你觉得再加上一个我，你就能把人救出来了？”
“救不救得出来，要试试才知道。”季南星说完，突然撑地站起：“行了，先去找点吃的，其他的等到晚上再说。”
图拉对着她的后背翻了个白眼，试个头啊试，谁说要帮你了。
入夜后，宁远城的大街小巷一片死寂。
除了偶尔有胡人的巡逻队经过，整个街上再难见到一个活人。
白日里烈日灼灼，未曾察觉，眼下夜深人静、微风习习，便能嗅到长街巷陌里隐隐传来的血腥味。
胡人入城后，在宁远城中大肆屠杀百姓与官兵，当时的城中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身残骸，整座城池犹如人间炼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被宁远城百姓奉作父母官的太守，黎之州。
如果他没有通敌叛国，如果他没有暗害沈珏，以沈家军的勇猛以及宁远城易守难攻的天然优势，城池未必会失守。
季南星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街道，心情莫名有些悲凉。
图拉看出她心情不好，难得没有出言讥讽，直到靠近目的地，她才出声提醒：“到了，就在前面。”
季南星回神，带着图拉一起躲在暗处观察那里的情况。
图拉说幸存的大夏百姓就被关在里面。
两人还未完全靠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图拉虽然听说过这里，但却从未亲自来过，她也没想到这里的环境竟然会如此恶劣。
“这什么味啊这么臭，你要去就自己去吧，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过去。”图拉捏着鼻子瓮声说道。
季南星早些时候就听她说了，这里原本是个养殖场，已经有了一点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味道能这么难闻。
她看了一眼图拉，很痛快道：“行，那你就在这儿等着。”
图拉喜上眉梢，哪知嘴角才刚刚弯起，就被季南星给点了穴。
“以防你背后冲我放冷箭，还是这样比较让人放心。”季南星拍了拍图拉的肩，语气很和善。
图拉斜睨一眼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滴溜溜转着眼珠，看了看在头上不停飞来飞去的苍蝇，心里有一万句“妈卖批”飚过。
要不你干脆还是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