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二公子，做笔交易如何
杨宓因季南星临阵倒戈的事十分气恼，直到季南星回宫前，都不曾再与她见面。
而回宫也不是季南星的本意，若不是皇后遣人来唤她，她倒想一直在公主府住下去。
不过她这些年她一直住在宫里，如今虽然太后不在了，但之后到底是继续留在宫中，还是搬回公主府，总要与皇后说一声，所以对于皇后的召见，她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
只是让季南星没想到的是，接她回宫的小太监并没有将她带去皇后宫殿，反倒是带着她到了皇帝的御书房前。季南星几乎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暗暗手中暗暗成拳，面上却半分不显。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躬身一礼道：“请郡主稍候。”
季南星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后，便安静矗立在一旁等候。
她原本以为是等人进去通传，没想到过了小半晌还不见人出来唤她，便猜想皇帝兴许正在与人议事，于是轻声向身边的小太监打听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在里面？”
小太监也轻声应道：“是卫国公与二公子。”
“卫国公与二公子？”季南星有些疑惑，皇帝见卫国公不算稀奇，但沈铮无官无爵，皇帝见他做什么。难不成上次正阳门那事儿还没完？
季南星忽地又想起那日兄长与自己的对话，心中有了点猜测，于是飞快从头上扯下一枚珠子，悄悄塞给身边的小太监，问：“小公公，不知今日是否是卫国公家眷进宫的日子？”
小太监有些错愕，随即赶忙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这才慌忙将珠子收入袖中。
昭沅郡主向来待人和善，出手又大方，所以宫人们都很乐意卖她的面子。
“郡主说的是，今日卫国公与二公子送家眷入宫，特来回陛下话。”
小太监话音刚落，便见卫国公沈炼与沈铮一起从殿内出来。
卫国公目不斜视，脚步飞快，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沈铮一眼就看到了候在门外的季南星，但他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即使看到了她，也只是微微一瞥，并没有多余神情。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走到殿外躬身请季南星进去：“郡主，皇上正在等您。”
季南星望着沈氏父子离开的背影，突然灵机一动，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廊柱，扭曲着一张脸道：“公公，我突然肚子好疼，请你帮我向皇上告声罪，我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不待那太监反应，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大太监回过神，跺脚焦急道：“这这这，皇上还等着你呢郡主……”
季南星离开御书房飞快追上了正打算出宫的沈氏父子：“沈铮。”
沈氏父子皆是一愣，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向她。
出于礼节，季南星匆匆向卫国公颔首见礼，接着便看向沈铮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虽然昭沅郡主与沈铮订婚多年，但卫国公还从未见过她，于是不解的看向沈铮，问：“铮儿，这位是？”
沈铮虽然不知道季南星想干什么，但面对他爹的问询，还是如实说道：“这就是昭沅郡主。”
“昭沅郡主？”听到这个名字，沈炼看向季南星的神情竟然发生了些微变化，原来是他未来儿媳妇啊，听说前些日子被沈铮伤了胳膊，看样子像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这个沈铮也真是的，怎么谁都下得去手。
“爹，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出来。”沈铮道。
“啊？哦，好，那你们聊，你们聊。”
沈炼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往宫门走去，天知道他恨不能变成一只蚂蚁，伏在脚步听听这俩要说什么。
沈铮见四周只剩下他们二人，这才问道：“说吧，郡主要和我谈什么，该不会是为了上次那一枪来找我算账的吧？”
季南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直入主题道：“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沈铮蓦地一怔，随即收起玩笑的神色打量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季南星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道：“沈家家眷现在都在宫中，而你与卫国公鞭长莫及，根本无法照顾他们，但我可以。”
沈铮看向季南星的眼神带了些怀疑：“你打算怎么照顾他们？”
季南星轻笑一声：“这座皇宫远比你想象的更加诡谲复杂，更何况他们又是这样的身份，若是宫中无人照应，想必日子会过得很艰难。至于我要如何照顾，这个你不用操心，总归会让他们衣食无缺，不受旁人刁难。”
沈铮几乎已经快被她说动了，但随即又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但一定不会很简单，你可以考虑下要不要做这笔交易，不过也别考虑太久。”
沈铮脸上的神情上变了又变，相当精彩，他思索片刻后又问：“我和我爹即将出发去北地，我又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照你说好的做？”
“这个很简单，我可以让你家人每月往北地送一封书信，想必他们的字迹你是认识的，好与不好到时不就一目了然。”季南星说。
好吧，沈铮承认自己已经被她说服了，此去北地，他和他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人，不管这位郡主想要什么，比起他们家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
他略一沉吟：“我弟弟和大嫂，以及她的一对子女现下都在宫中，如果你这能护着他们，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你想好了，不再考虑考虑？”
沈铮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什么好考虑的，都说打蛇打七寸，郡主是个聪明人，拿人软肋拿得挺准啊。”
季南星回以微笑：“沈公子过奖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交易就算是成立了，我眼下还有别的事，恕不远送。”
“别，我还有话要说。。”
季南星挑眉：“还有何事？”
沈铮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你要做交易，怎么不直接去找我爹，要知道我就是个纨绔子弟，手中又没实权，郡主就不怕我说话不算话？”
季南星满是不以为意：“哦，这个啊，其一我与卫国公不熟，恐怕他不一定信得过我，再则他毕竟是长辈，与长辈谈交易，着实不大好意思。至于你会不会说话不算话，这个我倒没想过，毕竟他们人都在我手里，你敢吗？”
季南星并没有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卫国公虽然权利更大，但像他这种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想要他一个承诺可是太难了。更何况沈珏身故后，沈铮自然就成了世子，以后整个卫国公府，以及沈家在军中世代积累下的威望都是他的，他既然答应就不怕他不践诺，更何况这还是关系道他沈家人安危的事。
沈铮听了这话，脸色有瞬间的难看，他神情转了又转，最终总是没再说什么，转身随意一挥手道：“走了。”
……
季南星回到御书房，皇帝望向她的脸色已经带上了些许不虞，季南星装作没看到，盈盈拜倒：“昭沅参见皇上。”
皇帝忍住不快，伸手虚扶道：“星儿，起来吧。”
“谢皇上。”
“听说太后出殡那日里受了伤，现下可好些了？”
季南星垂眸应道：“已无大碍。”
皇帝指节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才又开口道：“沈铮那小子手下没个轻重，实在可恶，只是眼下北方战事吃紧，朕派他随父出征，也算是去将功补过吧，星儿对此可还满意？”
“但凭皇上做主，星儿没有意见。”
“好，好。”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状似无意的接着道，“对了，上次朕与你提过的，让四皇子去北地为质的事，不知星儿现在有何看法？”
季南星暗自掐了掐手心，生怕自己忍不住想打他。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让她替四皇子去当质子，可眼下明知胡人内部分裂，那日松还指望大夏出手替他收拾胞弟其木格，皇帝完全可以反客为主，拒绝他们之前提出的无理要求。
可他还是要让自己去北地，那只能说明皇帝想让她去北地，是的，不是四皇子，是她。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季南星还是想不通，她在皇帝面前向来恭顺谦卑，他怎么会突然起了要除她之心。
“怎么，星儿有什么不能和皇舅说的？”
季南星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血痕，但面上却依旧如常：“没有，皇舅多虑了。既然如此，那昭沅便代四表哥去吧。”
皇帝极快的勾了下嘴角，接着又摆出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道：“这……朕如何忍心。”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季南星也就不再迟疑，她跪下朝皇帝拜了三拜：“父母早丧，这些年多亏皇舅与皇祖母照拂，昭沅兄妹才能平安长大。养育之恩昭沅无以为报，今日在此辞别舅父，只愿皇舅龙体康泰，国运永昌。”
皇帝望着伏跪在地上的季南星，一时间竟有片刻心软，而且有些场面话还得要说：“唉，你这孩子，朕本无意让你如此，没想到你竟有一颗如此赤诚之心，你让朕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行了星儿，你让朕再想一想，先退下吧。”
“昭沅告退。”
季南星走后，大太监瞧出皇帝起了恻隐之心，故意说道：“陛下，郡主到底是个孝顺孩子啊。”
皇帝沉默半晌，才悠悠开口：“昭沅这孩子是不错，只是她实在太像德宁，再则因她在煜郡王大婚那日得罪胡人的事，胡人那边坚持要她为质，总归是她自己惹出来的祸事，朕也没有办法。也罢，吩咐下去，叫人路上好生照顾，如果五年后能顺利回来，那便是她自己的造化，朕……也不会为难她就是了。”
大太监欲言又止，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咳，他一个奴才，多什么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