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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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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长,江睦仪也就不再拘着江有眠了。江有眠每天出去一趟,在咖啡厅里坐,在茶楼里耗。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又有男人勇敢地走到她面前。吃饭,看电影,她一脸的单纯无脑使对方快速下钩。

    逛完街后俩人去了西餐厅,上菜前江有眠托着腮听男人给她描绘蓝景,于是没有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过去。

    正气氛愉快用着餐时,一个女人突然走进来气势汹汹站在他们桌前。江有眠抬头一看,竟然是替她做b超的那个女人。

    “高健,你就是劈腿了这个女人吧?”

    男人忙站起来手忙脚乱要将女人往外边扯,餐厅的许多目光已经被吸引过来。“你来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女人不走,目光嘲讽地在江有眠和男人脸上转来转去。“她不就是家世比我好吗?可她不能生孩子你知道吗?”她确实是惧于江有眠的背景没有将那件事说出去,但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套住的男人竟然要和她分手去攀附江有眠,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男人惊诧地看了看江有眠,江有眠无动于衷。

    只是原本就走近的一个身影此时更快速的冲了过来,攥住女人的胳膊厉声质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程境原。江有眠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立刻吓得站起身想拉着他离开。

    “境原哥?”

    “坐下。”

    江有眠禁不住腿一软就坐了下去,程境原这次是真的在生气,她还是第一次被他那么严厉地呵斥。

    那女人看明白程境原问的是什么意思,嘴角不禁得意地上扬。“我说她不能生孩子。”

    “你怎么知道?”

    “她去医院检查的b超是我替她做的,她自己亲口说的避孕药吃多了生不了孩子了。”

    空气凝滞了一刻后,江有眠被程境原大力抓起离开餐厅。程境原脚步急促,只是走出几步距离后又骤然俯身将江有眠抱了起来往外走。女人的身体差,他还是牢牢知道的。

    把女人按到车上,他漆黑的眼睛怒意摄人。“你把那些避孕药都吃了是不是?江有眠你有没有脑子?”

    “还骗了我什么,还有没有骗我的?”

    江有眠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呼吸想向他解释,却又突然被男人拉开车门塞进车里。

    男人盛怒着踩了油门,迫不及待想去验证另一件事。

    江有眠呼吸平复下来,一只手小心翼翼去触他的胳膊。

    “境原哥?”

    “闭嘴。”

    江有眠愕然,嘴巴好久才能闭上。她还想向程境原解释,自己没有去医院检查过,也许是能生育的。只是看看男人紧绷的颌面部肌肉,她想还是等他冷静下来。

    程境原一路将车开到雍泊园,江有眠不解地被他带到餐厅坐下,他就转身去了厨房。吴姨跟过去看他需要帮忙不,被他一声呵斥了出来。江有眠安抚吴姨说没事,让她先回房间去。

    不一会儿程境原端着四个盛了水的杯子出来,江有眠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将水放到江有眠面前,他冷声说:“四杯水里有一杯是加了盐的,你找出来。”

    江有眠看看他,觉得他的怒气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脸上仍然覆着厚厚的冰冷。望着面前的杯子,她没有一点把握,只是此时程境原定然是不容她抗拒的。

    手端起杯子时不禁有些抖动,紧张地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抬头看向程境原。

    “境原哥”

    “喝。”程境原从齿缝里僵硬咬出一个字。

    江有眠无奈只好将杯子送到嘴边,她只是想先解释一下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好让程境原待会儿不要那么生气。

    水有些温热,但没有任何味道,江有眠不安地放下水杯就去拿第二杯,程境原却按住她的手。

    她不解地想要抬头看他,男人的身子却低了下来,下一秒江有眠就被单膝跪在地上的男人紧紧搂住了腰。四杯水,他都加了盐。他尝了很咸,江有眠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在她犹豫不敢拿起杯子时,他就猜到了结果。

    身子和心都僵硬了一会儿,江有眠手轻轻落在程境原肩上,安抚男人颤栗的身体。男人脸埋在她腰侧,胳膊上的力气似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般。

    “哥哥,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突然有一天,舌头就尝不出来味道了而已。”

    “我能生孩子的,我是骗那个女人的。刚吃过避孕药的时候有一些副作用,我就以为我不能生孩子了。可慢慢地就好了,我现在没事了。”

    “哥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呦。”

    程境原没有言语,只默默抱了她好久。松开手后他头抵在她肚子上又平复了一会儿,起身时仍眼眶潮红。

    “我带你去医院。”他声音已平静下来,涩涩的轻颤着,似耗尽底气。

    “哥哥,天快黑了。”

    程境原只好作罢。拉过旁边椅子坐下,他伸手细细抚过江有眠的脸庞,泛红的眼底情意满江。

    江有眠手搭在抚在自己脸颊的温热大掌上,眼眸低低垂下。她不能看他的眼睛,看了只怕与他的纠葛更结束不了了。

    时间过去很久后,程境原才想到让吴姨出来准备晚饭。

    “哥哥,我该回去了。”

    “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男人低声哀求。

    “哥哥,于礼不合。”

    “眠眠,我想你。”

    所有的泾渭分明与约束礼教,终是抵不过这一句绵绵相思。

    吃饭的时候,程境原将菜一样一样给江有眠夹到碗里,江有眠嚼了几口乖巧安静地笑着看向他。只是见状,他忽又夺过江有眠的碗放到自己面前,将自己没有动过的碗换给她。

    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咽下后他又给江有眠夹了一块,“咸的。”

    江有眠明白过来,怅然笑着将肉放进嘴里。

    清蒸鲫鱼,鲜嫩。

    蒜蓉油麦菜,香咸。

    鸡蛋蒜苔,咸软。

    吴姨打扫好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程境原让她把楼下的灯都关了。

    灯一灭,四周俱寂。

    客厅的沙发上,江有眠枕着程境原的腿安安静静躺着,程境原倚着靠背将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眠眠,我们复婚好不好?”

    “哥哥,我们祝福彼此各自幸福,好吗?”

    男人垂下头抵在她的额上,良久后尾音轻轻颤起:“我不想。”

    江有眠沉沉闭上眼睛,她多么希望他光洁炽亮,所以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回答。

    她一时干脆果断,留了买几张车票的钱后便将雍泊园的衣服杂物都收拢扔了,其他能还给林百深的就一股脑儿给他寄了过去。辗转几次汽车后,她去了遥远的一座大城市。那座城市好啊,既没有人能找到她,也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回味回味自己二十多年的荒唐,也能想一想以后,以后她该怎么样?

    然而脚踩在这个新城市的五分钟后,她发现自己很饿,她已经两天多没有吃饭了。拿着口袋里剩余的几张零钱她买了一个面包,然后坐在对面火车站的广场上一边啃面包一边打量这个城市。比思考人生接下来的活法更现实的是她晚上要住哪里,明天要怎么吃,更或者是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要不要活着?

    有时候在想着抉择,大部分时候又是僵硬麻木的。天黑的时候,她没有想好也没有动。因为是火车站的广场,所以夜里也一直有人奔波。不再嫌弃地上尘土,她靠着花坛,累极了就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醒了又睡,她第一次感到饥寒交迫。脑子发昏,她浑浑噩噩想死了也好,反正活着也不知道该怎么活。

    第二天中午阳光明媚,她闭着眼睛感受洒在脸上的温暖。真的好温暖啊,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原来阳光可以带给人这样舒服的温暖。就这样晒着太阳,挺好的。

    再醒来,她已经是在医院了。广场上巡逻的武警发现了昏迷的她,将人送到了医院。

    饥饿的绞痛已经没有了,她拔下手臂上的输液针勉强下了床。护士拦住她,她解释说自己没有钱可以付医药费。医药费武警同志帮她付过了,她迈着虚弱的步子离开急诊。站在医院外面,她还是又回到了之前的境地,不知道接下来是想办法活下去还是

    脑子不够想,脚也走不远,她在医院外的花坛上又坐了下来。夜晚看到天上的星星的时候,她都有些分不清那是真的,还是自己眼睛昏花。

    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她仅剩的一点意识支撑自己站起来。死的话,也还是不要让人发现了好,万一消息传啊传,再传到他们耳边,万一惹得他们难过。

    再醒来,她还是在医院。

    见到她眉头皱的不可思议的那个护士,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个护士。她窘迫,想要拔了针偷偷溜掉。刚好那护士经过,见状快步走了过来按住她的手。她问她真的就一点钱都没有了,在这和平年代差点饿死两次。江有眠堪堪说还有一些。

    虽然是无语至极,护士还是给她拿了一兜食物过来,又给了她五百块钱,告诫她只要肯动动手找个工作就饿不死。

    再次从医院出来,江有眠就开始沿着大街看有没有招聘。也不是突然就醒悟了,而是好心人的施舍让她难堪羞愧。她好手好脚的一个妙龄女子,为何要这般菲薄生命?给予她善良的人无法知道她的疼痛所在,此时此刻她所接受的恩惠却是她要生存偿还的重担。

    她形象很邋遢了,不用闻就能知道自己身上一股馊味。问了几家门上贴招聘的店,最后一家招收银员的小超市答应让她试试。筛选比较一番,她在不算最便宜的宾馆住了一晚,将自己收拾了一下。还有更便宜的宾馆,只是她不敢去想象公共浴室的脏乱,也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窘迫。几百块钱不够支撑起她租到一间房子,打工是不能预先支付工资的,而即使是吃馒头啃面包所花的几块钱对她来说都是需要认真计较的。夜里睡在铺在超市地板上的纸箱上时,她双手环抱着自己还能够眼泪温热。后来熬过站得双腿发软打颤的近一周,超市的工作她做了下来。

    老板给她拿了自己家做的肉,说很好吃让她常常。吃了许多天面包馒头的她尝了两口都没有吃出味道,才知道自己的味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老板见她哭了,还以为她是好久没吃过肉感动的了。

    见她那么可怜,干了半个月后老板提前给她结了半个月的工资,让她先找了个便宜房子住下。第一次交水电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在她微薄的工资里也能占好大一头,于是以后用水节省了许多,甚至洗澡时想省些电就会用凉水洗。水淋在身上她瑟瑟发抖,红着眼逼自己不去想从前。

    后来又浑浑噩噩干了好些时日,把钱分别还了护士和武警同志,只是第二次送她去医院的路人她无可联系。

    她这就样逐渐安稳下来,直到后来看到一家补习班招钢琴老师,她想着自己也许还可以去教钢琴便试了试。她技艺虽好证书却都不在,老板压了价钱录用了她。后来就再也没有什么起伏,她庸庸碌碌教着学生钢琴,日子寡淡似死水一般。当生存终于不再是问题,她发现自己也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捉弄,对过去对将来都无心理会。人一旦麻木了,心也就渐渐死了。无论是用温水洗澡还是冷水,她都不会再红眼眶了。中午休息在琴房里啃着面包,她的心和她的眼睛一样,里面空无一物。

    母亲找到她,天天在她面前哭,她的心才又一点点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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