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程境原走进老宅时,慵倦的神色淡漠阴沉。长辈们都在客厅里坐好了,只等着他回来。
恹恹喊了一声爷爷奶奶,他立在客厅中央没有再动。
“阿原,别站在那里了,到奶奶这边来坐。”奶奶招手让他过去。
程境原没有动,只低沉开口表态:“我不会和有眠离婚的。”
“程境原,你要明白现在不是你说不离就不离的。”程令严站起身绷着脸大声呵斥他,“不只是林家要让你和有眠离婚,现在是有眠自己也坚持与你离婚,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退路。赶紧和有眠把婚离了,与宋家小姐联姻。”
老夫人站起身向他走来,亦哄劝到:“阿原听话,反正你也不喜欢有眠,离了就离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安生过日子了,奶奶还想着早点抱到重孙子。”
程境原咬着牙无动于衷。
“阿原,你看你为了有眠南湾的地也不要了,公司也不要了,可有眠呢?她只是借着你重新做回林家的大小姐,对你早已经没有了感情。听奶奶的话,和她离婚。”
温与秋坐在沙发上,见状唯有抬手扶额,浓重的烦闷萦绕眉头久久不散。
“境原,我们不反对你自己开公司,可程家那么大的家业你不能置之不理啊?听话,别再跟你爸置气了,明天就回程氏上班。”
程境原眸色越发阴沉,插在裤兜里的双手默默攥紧。虽然知道是这么个局面,他却无法克制心里的失望。
老夫人又念叨几句,见程境原板着脸毫无反应,一直没有言语的老爷子终是忍不住发话了。
“境原,现在的形势你得认清。首先,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管去开公司,简直就是任性胡闹。其次,你自己做出那种混账事,就别想着眠眠和林家能原谅你,这婚离与不离已经由不得你。”
老爷子虽然沉稳少言,但他说的话一向具有威信。此时此刻见他亦摆明了态度,程境原的隐忍不禁到了极限。目光幽寒望着老人,他开口咄咄反问:“你们现在全都逼我和她离婚,可不要忘了当初是你们一个个逼着我结婚的。”
“让我听话?难道就要听你们这些反反复复出尔反尔的话吗?”
“程境原?”程令严怒目圆睁想要喝住儿子。
只是程境原压抑的火气爆发出来已不可抑制:“离不离婚是我和有眠自己的事,你们谁也不能插手。”
“阿原?”眼见局面一发不可收拾,老夫人忙哄劝孙子想把他安抚下来,只是程境原撂下话转身就走。
“程境原你给我站住。”程令严脱口而出,却制止不住儿子的脚步。
会所的包厢内,顾时钥一脸厌弃地看着程境原把自己灌醉,叹了口气喝掉自己杯中的红酒。
“当初是所有人都逼我娶她,现在倒好,所有人都反过来逼着我和她离婚。”意识早已经混沌,程境原拿着酒瓶含糊不清地发泄心中的郁闷。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以为只要他愿意负责,江有眠就会安稳无忧。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对不对,可我已经向有眠承诺保证了那么多次,总不能再失信于她。”
“如果她能和我站在一起,家里那些压力对我来说都可以忽略。可偏偏她是一根筋的,我也没有把握自己的坚持对她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独自面对。”
顾时钥怅然叹气,他虽然明白了程境原的处境,但也实在是帮不了他。
思虑再三,他试探着开口:“境原,要不然你就答应和有眠离婚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用呢?有眠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喜欢你的有眠了,她放下了你,你不如也成全了她。”
程境原闻言唇角不禁勾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靠在沙发上微闭着双眸,他也觉得自己的坚持荒唐可笑。有眠已经不喜欢他了,他想要给她的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一个温暖的家,不过是自欺自人。
看程境原只是又默默喝起了酒,顾时钥顿感无可奈何。程境原对林有眠的感情,他多少能够明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程境原过去对林有眠的疼爱不逊于亲兄长。一次打篮球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砸到了场边的林有眠。小姑娘自己没哭没闹呢,程境原就主动退场把人送了回去。考完试他和别人先到了校门外,林有眠在雨中撑着伞正等程境原。他告诉她说程境原待会儿要和他们去游戏厅,小姑娘露出几分失落也就大大方方回去了。后来程境原出来知道后,迟疑一会儿还是甩了他们去追林有眠了。他虽然说只是把林有眠当作妹妹,但诸如此类的事做多了,林有眠不喜欢他才怪呢。
从桌子上拿起程境原的手机,顾时钥递给程境原让他解锁,“解锁,我给有眠打个电话。”
程境原醉得厉害,含糊不清不耐烦两句,接过手机颤颤巍巍翻出了电话号码。
顾时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白眼狼”三个字时,绷不住笑了一下,俩人还真是有意思。
“你少喝一点。”随意叮嘱了程境原一句,他走出包厢给江有眠打了电话。
江有眠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才缓缓接通,只是那头却不是程境原的声音。
“有眠,我是顾时钥。境原喝多了,你来接他吧。”
“别再埋怨境原了,他如今是想好了要与你在一起。他现在被家里逼得也没有办法,你体谅他一下吧,别再闹了。”
江有眠默默攥紧手机,努力使自己无动于衷。一别两宽,更能体谅他不是嘛?
“我不能过去,你送他回去吧。”
“有眠……”顾时钥脱口而出,却猝不及防被挂掉了电话,这丫头还真是铁了心了要离婚。
叹了口气他准备进去,却见到付砚声经过。付砚声见他愁眉苦脸,随口问到怎么了。
“哎,还不是境原那家伙。想当初他把有眠弄得颜面尽失,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付砚声瞳孔微缩,轻言到:“他和有眠离婚了?”
“还没呢。不过两家都要他们离婚,有眠也不和他一心,估计是撑不了多久。”
付砚声神色冷静如常,不屑应到:“也不知道他是抽哪门子筋。”
江有眠被手机吵醒的时候房间内一片漆黑,她拿起手机见是温阿姨打来的,只是这凌晨一点?按耐下困意,她坐起身迟疑着接了电话。
“眠眠,阿原他出事了,你快到医院来。”温与秋的声音微微颤抖,夹杂着浓浓的紧张与担忧。
江有眠眸色一紧,想起顾时钥先前打电话说程境原喝多了,她的心立时悬了起来。
“阿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眠眠?”
“眠眠,阿姨害怕,你快过来陪陪阿姨好嘛?”
听闻着温与秋已经隐隐啜泣起来,江有眠纠结地握着手机咬牙应了声好。挂了电话,她慌忙换了衣服,不知不觉眼睛已潮湿起来。
没敢惊动家人,她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夜色正浓,还好有路灯照耀光明。心中有个地方没来由地紧张,督促她迈动双腿向前跑去。不喜欢她也罢,欺骗她也罢,可他要平平安安的啊。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江有眠一把抹掉眼泪付了钱下车,慌慌张张朝手术室跑去。
“阿姨?”
靠在程令严怀里痛哭不已的温与秋,见江有眠来了不禁一把把她抱住,“眠眠,你可算是来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阿姨没事的没事的,哥哥他不会有事的。”江有眠拍着温与秋的背,哽咽着安慰她。
望着手术室的门,她的心一阵阵揪紧。眼泪凝滞在眼眶里,她口中一遍遍默默重复着没事的,在安慰温阿姨,似也在安慰她自己。
顾时钥走近,面带歉意地低沉道:“境原是喝了太多酒胃出血了,放心吧不会有大事的。抱歉,怪我没有及时阻止住他才让他喝了那么多。”
听了顾时钥的话,江有眠揪紧的心才放松下一缕缕。与此同时眼里那滴徘徊了许久的泪水终是掉落了下来。她这一路上不知道程境原到底是怎么了,心控制不住地胡乱猜测,都快要吓死她了。
顾时钥见她方才还算镇静,此刻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掉,不禁慌了。“有眠,没事的没事的,你别哭了。”
江有眠却哭得一塌糊涂,最后温与秋只能反过来安慰她。
等到程境原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所有人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下。
程境原一直没有清醒,温与秋拉着江有眠坐在床边守着他。程令严让顾时钥先回去了,他自己则坐在病房的沙发上。
见温与秋精神不济,江有眠便让她伏在自己肩膀上小憩一会儿。
静静地望着程境原的脸庞,她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脑海里回忆他们的一幕幕往事,昔日种种不由让人苦涩。若是她能够早明白无法强求,两人之间也不会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程境原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母亲,然后目光下方是伏在床旁的一个身影。
温与秋俯身过来,压低声音又是责怪又是关心:“醒了,还难受不?那么大人了一点分寸没有,是想把我给气死?”
程令严站在后面也跟着克制地瞪了儿子一眼。
“我和你爸回去给眠眠做点吃的,你别把眠眠弄醒了,让她再睡会儿。”温与秋说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和程令严离开了。想着趁儿子生病,她给二人创造点独处的机会,说不定眠眠就会心软下来。
等人离开,程境原看着伏在床旁的江有眠,不禁努力回忆着自己是怎么跑到医院来的。他和顾时钥在一起喝酒,喝了许多,后来就不知道了。眼下他只觉得头胀昏沉,胃部灼热难受,身前连接监护仪的那些电极贴也不舒服。
见江有眠在床旁睡得安稳,他伸手想要去摸一下她,奈何一伸手没有够到,他悻悻收回了手。不知她是怎么到医院来的,但她能在这里还是因为关心他吧。好好哄哄,也许还是能让她回心转意的。
江有眠醒来,只见程境原还在睡着,而叔叔阿姨已经不见了踪影。窗外天已经亮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六点半了。这下坏了,爸爸妈妈肯定要知道她夜里偷偷跑出来了。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因为程境原才大半夜跑出来的,一定又会觉得她放不下程境原。
可是叔叔阿姨都不在,她现在丢下程境原跑回去好像也不合适。
不过,程境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让他独自待一会儿好像也可以。他们现在正在准备离婚,她出现在这里也怪不合适的。
主意拿定,江有眠瞧了程境原一眼就要起身离开,却不料正和程境原对上眼。不曾想到程境原刚好醒来,她心中似受了惊吓一般。
如坐针毡,她迟疑着开口问到:“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程境原微眯着双眼打量她,身体经此一番折腾后难免憔悴了许多。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江有眠细声说完就起身离开。
“眠眠,”程境原在背后有气无力地出声喊住她,虚弱唤道:“我渴。”
江有眠拧眉站在那里,樱桃小嘴纠结地抿在一起,不知该不该留下。
“眠眠?”程境原又唤了她一声,声音虚弱得让人勉强听到。
好吧,江有眠认输。从桌子上拿了水,她走到程境原身边扶着他微微坐起,喂他喝了几口水。
等把水放下她准备走,程境原又开口了:“眠眠,扶我去趟卫生间好嘛?”
江有眠只好木讷地扶着他下地。没有料到程境原是真的虚弱,所以当他的整个身子压过来的时候,江有眠险些扛不住,勉勉强强扶他去了卫生间。程境原支着墙,让她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了良久,等听到冲水的声音后她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等江有眠扶着程境原从洗手间出来,护士刚好进来,见状不禁埋怨她到:“怎么还让病人下地了呢,不是说不能下地了吗?来来来,快躺下。”
等程境原躺好,护士重新给他连好监护器,扎上针以后一眼瞥到床头柜上打开的水,眼神忽又飘到江有眠身上,“你给他喝水了?”
江有眠不明所以迷茫地看着她。
护士气得翻了个白眼,“不都交代了吗?一是不能吃喝,要绝对的禁食水三天,二是不能下地活动。这下可好,全当耳旁风了。”
江有眠……
护士又给她强调了三遍,气气哄哄地走了。她心虚地看向程境原,程境原苍白的脸扯出一丝笑容安慰她道没事。
思虑一番,江有眠觉得自己还是离开吧,反正她留下来对病人也不利。
“那我回去了。”
“眠眠?”程境原开口唤她,她没有听仍是义无反顾走了,程境原无奈地盯着门望了好久。
江有眠抱着花束回了家,毫无意外地在客厅里遇到了母亲。
“眠眠,我还以为你没起呢,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江有眠心虚笑到:“今天醒得早,我就出去走了走。妈,看我买的花好不好看。”
“好看。”江睦仪望了一眼花朵,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江有眠的脚不禁诧异,“咦,怎么穿拖鞋跑出去的?”
“哦我忘了换鞋。”江有眠慌忙解释。
看母亲转身去找花瓶,江有眠才松下一口气,还好母亲没有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