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付砚声向她走近,狭长的眼睛笑意温和。
“箭术不错。”他的赞美毫不吝啬。
江有眠虚浅一笑,算是回应了他。
付砚声拿起一把弓,搭箭凝神,射出了一个七环。他望着箭靶,神色散漫随性,“射箭这方面,一向是没人比得过你。”
江有眠不以为意,悻悻说到:“不过是玩儿罢了,和那些赛场上的冠军比不了。”
“他们有他们的辉煌卓越,你也有自己的闪光点。常春藤名校毕业,钢琴十级,就算没有林家,你的优秀也不是别人随便就比得上的。”
“没有林家的栽培,自然是没有我的那些成绩的。如若没有那么好的教育条件,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江有眠对这些如今想得还是极为通透的。
只是付砚声仍是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没错,你的资源是普通人比不上的,但你难道没有努力吗?无论是学习还是钢琴,你不都是为之努力过的吗?”
江有眠无以反驳,是啊,她也是努力过才会取得这优秀的成绩的。林百深的富养并不是一味娇纵她,他会鼓励她努力学习,会鞭策她为了目标持之以恒。他会告诉她,只有当她足够优秀时,才会与心仪的男孩相配。程境原就很优秀,于是她为了和他相配,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
“是啊,我也是努力过的人。庆幸我的努力,让我在离开林家以后还能做个钢琴教师谋生。”江有眠说得漫不经心,任由一丝丝苦涩夹杂其中。
离开桐城以后,她浑浑噩噩沉沦了一段时间。而与身世的坎坷相比,生存的压力才是真正的紧迫。在国外读完大学,她回国后就进了林家的公司。林百深虽然对她学业要求高,但工作上只希望她轻轻松松的。在他心中,她只需要有一份漂漂亮亮的学历就好。
虽然接受了现实,但她并没有燃起生活的斗志,最终选择做了一名钢琴家教。收入还算可以,生活也较为平静,比较适合她当时的心境。
“这么冷静理智,倒是真的不像你过去的作风。”
江有眠勾唇浅笑,漆黑的眼睛映着虚假的色彩。过去的林有眠已经死了,她如今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江有眠。
觉得付砚声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教育她,她不禁转过头侧目望着他。男人望着箭靶神色沉静自矜,一副成熟稳重老干部的模样。不过脾气似是比程境原好多了,程境原每次和她理论不了两句就凶她。
“砚声哥,你好像没有变哎。不过程境原变了,脾气坏得要命。”
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程境原闻言,脸色更臭了。
“江有眠?”
两人诧异回头,江有眠立刻一副心虚的模样,不知程境原听到她的话没有。而付砚声仍是一副冷静沉稳的模样,目光极淡地扫过程境原的不悦。
“回去吧。”程境原沉着脸冷声对江有眠说到。
江有眠乖巧地唯他是从,扭头向付砚声道别,“砚声哥再见。”
见程境原转身大步离开,她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程境原将车开出一段距离,突然没由头地问了江有眠一句话,“你喜欢他吗?”
江有眠懵了一阵,不以为意回答他到:“砚声哥过去对我挺好的。”
“我对你差吗?我妈对你差吗?”程境原一脸窝火,对付砚声倒是一口一个砚声哥,到他这里就是连名带姓的程境原,跟谁亲自己没个分寸吗?
江有眠无语,对他的醋意感到莫名其妙。她抱着自己的肩膀,不屑地回答他到:“阿姨对我很好。”
“所以只有我是个坏人?”
“你不坏,你只是不喜欢我。”
程境原被她噎得无话可说,良久后才语重心长对她说到:“我和付砚声闹掰了,你以后离他远一些,不要与他那么亲近。”
江有眠看向窗外,没有理他。
程境原不由叹气,却并没有把话与她说明白。他回国以后付砚声揍了他一顿,他才知道付砚声默默喜欢了江有眠许久。现今他不肯让江有眠和他走得近,不过是不想给他希望。有眠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而他已是三十而立的年纪,该早些放下有眠找寻自己的人生伴侣了。
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五六点钟的光景。天色尚好,白云飘飘并不急着下班。江有眠走出卧室,楼上楼下未见程境原的身影。中午吃完饭他送她回来以后又出去了,估计是还没有忙完。
吴姨不在,江有眠走进厨房打算做点吃的。冰箱里种类丰富,她目光寡淡地扫过一遍,从中拿了几根青菜出来。开火烧水,水沸后将面条和青菜放进去,一碗简单无味的青菜面就做好了。
房子里很安静,她低着头默默吃面。可能是太过于冷清了,她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嘴里的面嚼着索然无味。她就像本该隐藏在幕后的小丑,却被强行拉到台前时一样的无所适从。
这时门开了,程境原神色疲倦地从外面进来。江有眠眼神黯然扫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面。
程境原向她走来,慵懒目光毫无波澜地停留在她清淡的碗里,三秒后薄唇微启:“我带你出去吃。”
江有眠没抬头,淡淡回了他一句不用了。
程境原眸色依旧,走近两步端走了她的碗,慢条斯理到:“我给你做。”
江有眠筷子举在空中,看着他已经走向厨房眼神不由僵住,又是哪一出。
半个小时后,当程境原将两碗色香味俱全的肉丝面放到餐桌上时,江有眠看着熟悉的面不禁眼睫微颤。
“吃吧。”
江有眠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好吃吗?”
女人低着头不言语。
程境原没有着急动筷,靠在椅背上目光不善看着她,声声质问。
“我当初为谁学的做饭?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别人说一句你就能信,我说一百句你也不会相信。”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混蛋了。”
江有眠停下筷子,低着头没有言语,过去的时光依稀在脑海中浮现。
程境原出国留学的时候,她刚要升高中。害怕他回国时会给她带回个嫂子,她于是闹着跟了去。两家父母合力安排让他们住在了相邻的房子里,程境原就不得不照顾她。有天晚上她特别想吃面,程境原就找了视频学着做。这样一回生二回熟,几年后程境原从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变成了上得厅堂出得厨房的居家好男人,她居功至伟。
江有眠想着想着眼睛就涩了,回忆美好却又遥不可及,只会让人感慨眼下的物是人非。
如果她没有强求的话,也许他还会一直是她的好哥哥。
程境原见她埋着头又有要哭的趋势,颇感无奈。动不动就哭,还让不让人讲理了。将郁闷收敛于心,他转换腔调温和开口:“吃饭吧,吃完饭带你去外面走走。”
江有眠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去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低着头默默吃面。是她不识好歹了吗?他只是怜悯她而已,她却认为他图谋不轨。
程境原告诉江有眠要带她去旧金山时,女人立刻谨慎起来。程境原无奈扯了扯唇角,向她解释只是那边公司有点事去处理,顺便带她出去散散心,不会不让她回来的。
出发那天早上程境原迷蒙醒来,见江有眠还在自己怀里睡得踏实。不知是补药的功效还是她习惯了,近几天后半夜总算能在自己怀里睡个安稳了。手掌在她腰上换了个位置,他闭上眼睛压下心中旖旎的情思,等着晨起的那股昂扬缓缓褪去。
没过多久,江有眠动了动压在他肩膀上的脑袋,然后一只手突然下滑。他一惊连忙想去挪开她的手,谁知那手却突然握住甚至用指腹去感受了下,他于是只好覆上她的手想慢慢给她拨开。
江有眠猛然惊醒,不敢相信自己手里的东西。抽出手腾地坐起身来,她慌地往后退。
“眠眠?”
“咚”
江有眠一下子坐空从床上仰摔下去,程境原没抓住人,慌忙跟着跳下床将人抱起来。江有眠捂着撞得懵懵的头,一张精致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
程境原把人按在怀里急忙抚慰,“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他亦是惊魂未定,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心疼极了。
江有眠蜷缩在一起,却就是不哭。程境原怕她撞坏了,忙抬起她的脸,一见更是揪心了。江有眠脸憋得通红,流了一脸的眼泪,鼻涕也都已经溢出来了。程境原焦急又无奈,哄着她哭出来。他检查了一下江有眠的后脑勺,只见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
“眠眠,疼就哭出来,别憋着,听话。”
“傻眠眠,疼就哭出来。”
“听话,有哥哥疼你呢,该哭就要就哭出来。”
江有眠没有哭出声,只身子因为抽泣而明显地抖动起来。不久她把没捂头的那只手伸了出来,程境原愣了愣,立刻扯了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很快又伸手出来。程境原从她手里拿出那张扭作一团用过的纸巾,又给她递了新的过去,如此反反复复。女人身体不停抽动着,因为哽噎断断续续地发出粗重艰涩的喘息声。
程境原被那一惊吓早下去了,已换了姿势将她抱在身上。看着江有眠他也是头大,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刚才的事情。她是什么时候清醒的,又知不知道男人的这种事?
脑袋清楚了些后,江有眠就开始回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程境原的手按着她的手抓住了他的那个嘛?是这样的嘛,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怎么可以这样啊?她刚是哪个手啊,是擦鼻涕的这个手还是捂脑袋的这个手啊?一下子把两个手都远远地伸了出去,她委屈地埋在腿弯上想哭哭不出来。
觉得江有眠平复了差不多,程境原又措辞了一番,颇有些紧张不堪地给她解释起刚才的事情。
“眠眠,刚才就是,就是,就是男人有的时候,早上就会,就会硬。”
“然后你睡着了,手不知道就滑下去了。”
“那我,我就是要把你的手拿下来的时候,你忽然醒了。”
程境原说完,不见江有眠有什么反应。她埋着头,他无法看到她的神情。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再填补一些,女人突然从他怀中挣开,光着脚跳到地板上往卫生间跑去。程境原拧眉扶额,无语极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眠现在和他在这方面还不太熟悉才会弄得这样尴尬。
只是有眠融入不了妻子的角色,他又何尝不是总还把她当作妹妹。不然,这种事情与她调笑两句也就过去了。
许久后江有眠才从卫生间出来,一是尴尬,二是她例假提前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了,她吃过避孕药后间断总会有点不规则出血。果然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点,不然会流血流死。她再出来,还是有些无所适从,又去衣帽间磨蹭了许久。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她的衣物依旧是程境原收拾的。
她出去时,程境原已经从楼下拿了药膏。男人面色坦然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然后沾了药膏给她抹在后脑勺上。他动作极轻,怕弄疼了她她也不知道喊,刚刚从床上摔下去的时候就没能喊出一声来。
程境原去洗漱,江有眠就下了楼。只是见到吴姨,吴姨又猝不妨问了一句她头怎么样。刚才那声动静不小,方才程境原下楼拿药时,吴姨就问了他一句。
吃过饭,江有眠就又匆匆上了楼。方才程境原在,她未好去卫生间拿些卫生棉装进随身带着的包里。
路上时间长,江有眠却因为后脑勺一个包不敢靠在椅背上。程境原给她带了书和平板电脑打发时间,她支着胳膊看了半本书,又换了个胳膊玩了好多局简单的游戏。程境原看她坚持不下去,用u型枕给她垫在脑后避开伤处,她才躺了一会儿。
一路上睡得不好,到了酒店江有眠难得地一沾床就睡着了。程境原路上一直关心着她,也没敢多睡,两人在酒店直接睡的天昏地暗。
江有眠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程境原不知何时醒的。见她醒来,他先给她检查了一下后脑勺,又抹了一些药膏。
出去在附近吃了东西后,程境原带她逛了逛周边。
街边花店的鲜花摆到了店外,经过时江有眠看了几眼。程境原注意到就停了脚步,问她想要什么花。
江有眠摇头说不想要,才不要他买花给她呢。
只是程境原似乎认定了这是夫妻之间理应有的浪漫,遂让老板包了一大束红玫瑰。他将玫瑰花递给江有眠,江有眠看也不看就往前走。无奈笑了笑,程境原只好追上牵住她的手。
又买了些甜点巧克力之类的后,两人回了酒店。
看程境原拿了桌子上的瓷瓶想把玫瑰花插进去,江有眠拿起飞机上没看完的书窝在沙发上继续看。
程境原处理好玫瑰,走到她身边坐下。取出小蛋糕,他舀了一勺递到江有眠嘴边,哄她尝尝。江有眠双手握着书,也懒得和他推诿,就张了口。两人一个心猿意马盯着书,一个则孜孜不倦地投食。
可能是长途飞行实在令人疲惫,她体质又弱了点,江有眠渐渐泛起困来。程境原看她眼皮都要打架了,便从她手中抽出书。
“把衣服换了,去床上睡吧。”
江有眠倦倦抬了抬眼皮,起身去找家居服。
程境原拿了衣服递给她,让她在房间里换,他去外间。觉得时间差不多后,他走进来江有眠已经躺床上睡着了。给她整了整被子,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的睡脸许久。
晚餐两人在外面吃了中餐,程境原特意点了一份鸡汤。
晚上躺在床上,眼见程境原洗过澡上床又要往她这边来,江有眠故意就委屈嗔他:“你不要过来。”想着因为那天的事,程境原或能够顺了她的心意,她以后也好得个清静。
果然,程境原须臾后淡淡应了声好。
“你往中间睡,不要睡那么靠边。”
江有眠意思性的往中间挪了两厘米,她睡的并不算靠边。
只是这样的泾渭分明,江有眠却有些不适应了,果然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下午又睡了许久,她不禁有些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