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江有眠猛然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侧目看了一眼闹钟,才是凌晨四点多。坐起身望着虚空,她有些分不清刚刚的是梦,还是自己想起来的一些回忆。
程境原消失后没几天,她才得知晏南雪和他一起消失了。她觉得不可能,就算晏南雪是他的初恋,可他们早已经分手许多年了,不会再复合了的。她固执地等着程境原的回来,只是他始终杳无音信,直至一年多后她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女人笑靥如花,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心中五味杂陈,千千万万的思绪一瞬间涌向她,又如退潮般转瞬放空她。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可她不甘心,始终觉得还可以挽回。她至少要问一问他,是不是真的?等啊等啊等,她终是等到了自己不堪的身世,一切也就不再执着。
江有眠打开灯,另一边的被子还是程境原离开时候被掀起的模样。
漫漫长夜,佳人在候,不如奔赴而去。
怀揣着一丝丝好奇与挣扎,江有眠下了床。走出卧室廊灯就亮了,视线从一扇扇门扫过,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捉奸一样激动。
离她最近的是一间次卧,缓缓打开门,里面漆黑安静。灯亮,空无一人。
第二间,同是。
只是等她打开书房的门,淅淅沥沥的雨声随之而来,原来下雨了。
房间里开着窗,有潮湿的雨的气息。昏暗的夜色里,沙发上隐约可见一人身形。江有眠眼波平静地望着男人的身影,心如止水。
如果她最终未能找到男人,或许心情都会愉快起来。起码是爱恨分明,就此心无旁骛。
而眼下,骤雨淋漓不停搅扰她的心,她看着他,足够冷静,足够明白,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一点点的想要靠近。
终是喜欢太多年了吧,才会有那么一丝割不断的惦念留在心中。任风吹不破,任雨淋不断。永远不痛不痒埋在心里,慰藉余生。
轻轻走进书房,她将窗户关上,雨声霎时隔绝窗外。暗黑静谧的房间内,她忧郁的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心中悲痛难名。
无心睡眠,江有眠下了楼。打开窗,她伏在沙发上静静听着雨声缠绵。
程境原醒来的时候略感凉意,沙发睡得也不舒服,让他对自己的行为不禁感到幼稚。窗外天色清明,想着夜里听到的雨声,他起身往窗外望去。地面尚有湿润,确实是下过雨了。只是昨晚他在书房吸了烟于是把窗户打开,现下窗户却是关上的。
出了书房,清脆悦耳的钢琴声从楼下传来,他诧异走至楼梯口,只见江有眠穿着睡衣正坐在钢琴前。回来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触摸那架钢琴。
江有眠安静地弹着自己熟悉的曲子,晦暗的眼眸毫无波澜。
小时候她学钢琴的时候,林百深就为她高价定制了一架。后来她结婚,林百深又请大师为她手工打造一架,同样的昂贵精致。她从来不缺钱,可也从不缺心意,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在认认真真的爱她。
而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却从不敢去见他。
“一夜没睡?”
低沉的男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心下一惊,她十指停在黑白琴键上。
“睡了会儿。”她轻声回答。
许久以后,男人再次开口,生硬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无奈,“我和她并无暧昧,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
江有眠眸色微聚,不由透露着诧异。她明明是在想爸爸,和他与晏南雪有什么关系。只是他既然问了,那她不如顺水推舟问一句,也好能够促进他们夫妻二人早日和离。
抬起头,她望着他目光坚定问到:“那你告诉我让我回来的真正理由?”
程境原闻言一口气狠狠堵在胸口,只觉得这个女人极为的不识好歹。无论他怎么做,她始终都在怀疑他的意图不纯。当初喜欢的不管不顾,现在不爱了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了是吧?把他当做什么人了,他是什么人她心里没点数吗?
“你告诉我,我可以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是南湾的地,还是林家的财产?”
“你可以用我恶心你们程家人,然后和你喜欢的人结婚。”
“林有眠?”
“江有眠。”
程境原咬着牙眸色阴沉,快要被这个女人气疯,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我喜欢谁?”他压着声音冷声逼问。
江有眠毫无惧色,果断回应他到:“晏南雪。”
程境原眼中寒气凝聚,转身一脚踢在钢琴上。“江有眠,我就是有病才把你找回来,我他妈就不该管你,你爱躲到哪儿就躲到哪儿。”
男人负气上楼,江有眠坚定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不是为了商场上的利益,不是为了迎娶他爱的女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愿意将就这段婚姻呢?
可怜她吗?那他为她牺牲的未免也太多了。她从来不是他的爱人,也不是他的亲人,一个只是在他面前多出现了几次的人并不值得他如此厚待。
程境原换了衣服下楼,余光扫到女人正蹲着身子摩挲钢琴脚。他无视而过,径直出了门。
看着琴脚上的裂纹,江有眠好生心疼,怕是难以修复了。本来还想还回去,现在坏了倒是绝了她的念头。
程境原话说到这份上,想是也不会再留她了。上楼换了衣服,她背上自己的包就下了楼。她一件行李都没有了,甚至还要穿走程境原买的这身衣服。
吴姨休假了,家里没有一个人。她毫无留恋的走出去,只是觉得亏欠了温阿姨。她对她始终很好,而她没有遵守承诺,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程境原。
顾时钥站在机场大厅,一边打电话,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取登机牌的女人。
“程境原,你老婆又要跑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后,顾时钥才听到程境原沉重无奈的声音,“帮我拦住她,我这就过去。”
顾时钥不由好笑,怎么每次都能被他遇到,林有眠早晚会恨死他。
眼见林有眠往安检口走去,他抬脚刚准备去拦人却不由停下观察。
江有眠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向林百深弯腰致意。
林百深叹口气,又向她走了几步拉近二人的距离。看着她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皱眉,“程境原欺负你了?”
“没有。”江有眠慌忙摇头,目光低垂并不敢与林百深对视。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有眠低着头轻声嗫嚅:“回家去看妈妈。”
慈爱又心疼的眼神浮现在林百深的目光中,他抬手轻抚江有眠的肩膀,关切说到:“眠眠啊,等你妈妈处理完c市的事情回来,你也一起回到爸爸身边吧。”
江有眠垂着头,眼眶里氤氲许久的泪水终是掉落。他只要不厌恶她就够了,哪里还敢奢望回到当初。
江睦仪说,她和林百深只是被家族推出来完成使命的人,婚姻的起始不过是相敬如宾。直到后来江有眠出生,出于对孩子的爱,两个人的心才慢慢连接在一起。孩子是他们生活的调味剂,也是他们感情的催化剂,她逐渐释怀过去,从心底接纳了她的丈夫。
江睦仪和林百深是有感情的,几年以后平静下来能够重新走到一起,对双方都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她,该何去何从。
林百深沉重地叹口气,带着她过了安检。两人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林百深不确定她吃没吃早餐,便让秘书去给她买了些食物。
江有眠默默咬着手里的三明治,林百深用吸管扎开牛奶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凝眉看着沉默压抑的女儿,他语重心长慢慢哄到:“是爸爸的错,这几年都没有去找你们母女,让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眠眠那么乖巧懂事,能够有眠眠这个女儿是爸爸的福气。”
“眠眠再给爸爸一次机会,让爸爸能够继续疼你可以吗?”
江有眠不停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在嗓子里的两个字想喊又喊不出来。有幸能做爸爸的女儿,才是耗尽了她一生的运气。
确定林百深先去登机了,一直尾随着的顾时钥才敢走上前来。江有眠一双眼睛通红,盈盈泪目可怜楚楚,连他看着都差点要动容。
江有眠不想被他看到,忙抬手又去擦了眼泪。
“那个有眠啊,程境原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还是出去跟他说清楚吧,不然他还得买张机票才能进来。”
只是江有眠闻言,抹了眼泪起身就要走,并不想理睬他。
顾时钥头疼,怎么每次都是这样,程境原你下次再把人气跑了就不要想着还让我给你拦回来。
拦在江有眠面前,他咬着牙一脸凶狠,“有眠,出去把话跟程境原说清楚,不然你肯定是走不掉的。你就算甩开了我,待会儿程境原进来还是得找到你。”
江有眠不禁一脸怨气,有什么好说的,他当时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嘛。
顾时钥见她犹豫,又吓唬到:“你的航班一时半会儿飞不了吧,程境原等急了肯定会进来的。”
江有眠只觉得郁闷无比,以为解脱了的心情就悬在那里不能痛快。只是既然逃不过要和程境原再见一面,她也不好非让他买张机票进来见她,于是犹豫着还是出去了。
程境原在出口外面站着,一边打电话,一边盯着从出口走出来的人,神色严肃。
江有眠不情不愿走到他面前,四目相对,男人继续讲着电话,威严的目光仔细审视着她。
江有眠等着他讲完电话,却不料男人突然近前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他力道大,步伐也快,以至于她只能紧紧跟上。程境原一直在讲电话,她都没有机会开口。
无奈跟着程境原走到停车场,程境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进去,江有眠才扒着车门一动不动用眼神向他抗议。莫名其妙被他带出来也就算了,她才不会再次跟他回去呢。
程境原见状,两句话匆匆挂了电话。打量了女人许久,他方后知后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有眠看他的目光渐渐不见了畏惧,神色中的小心翼翼也再捕捉不到。此时此刻,她仍有些红肿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气恼,看着他多大愁怨。虽然被她不善的目光盯着,程境原却感觉到她有了些生机。也许慢慢地,她还是可以做会那个明媚灿烂的林有眠。
江有眠一脸正气盎然地与程境原对视,坚决不要妥协。只是程境原威严的目光怎么越来越温柔,她有些坚持不住。
男人唇齿微动,嗓音平缓如玉,“对不起,早上是我说话过激了。”
江有眠闻言气势不由怂了一半,那么温柔干嘛?她又不配。
“我既然没有可以让你所图的,离婚不正合你意?”
程境原心中喟叹,一根筋的毛病她倒是怎么都改不了了。
“我图你的人不行吗?”
男人虽然说得敷衍,江有眠还是硬生生被惊住了。呵,谁信呢?她气得转身就走,只是程境原伸手勾住她的腰,略一使力,就把人塞进了车里。
“程境原,我不要留在这里。”
“那和我出国?”
江有眠无语,搞不明白他的套路。她要下车,程境原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下去。
“我机票都买了?”再退的话她的钱又要打水漂了,她现在是个穷人。
程境原不理她,“老实坐好,你跑不过我的。”说完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车子启动,江有眠气鼓鼓地望着窗外,心情一点点焉巴下去。
一路上沉默许久后,程境原侧目看了眼身子快要斜出车窗外的女人,只觉沉闷无比。奈何自己非要留下的,还是得自己哄。
“在家太无聊的话,出来上班吧!”省得在家胡思乱想。
江有眠没反应,他又继续说到:“帮我做公司也行。”
“你想做哪个位置都可以。”
江有眠这才恹恹回应了他,“不要。”
程境原不强求,顺着她说到:“那你想想自己想做什么。”
手机响起,程境原拿起看是晏南雪打来的便挂了,而后目光沉寂地望了一眼依旧望向窗外的江有眠。
程境原要见客户,接江有眠前把地点改在一处咖啡厅,只因咖啡厅旁边是一家俱乐部。江有眠除了钢琴弹得好,射箭也是极为厉害。他先将人带到俱乐部,然后自己出来去见了客户。
程境原离开场地前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江有眠想他是让人盯着她。程境原和晏南雪的事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谈不上生气,她甚至可以祝福他们。只是早上程境原把话说到那地步,她觉得他已经容不下她,便自觉地滚蛋走人。奈何,她还是搞不懂他的心思。
好几年没碰过弓箭,她握着的时候不禁觉得手生。搭弓瞄准,她屏气凝神将箭射出去,只中七环。果然是比不得过去了。
重新稳定心神,她努力将情绪调整平稳,再次挑战。
尝试过几次以后,江有眠终是射出了一个十环,沉静的神情下生出浅浅的愉悦。
“啪啪啪”
听闻有人拍掌,她回眸只见是付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