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车内安静下来，一直开进了小区停车场，秦洛昭才似有所察的清醒过来。搭上同一趟电梯，越枫的手机响了一下，紧接着秦洛昭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越枫拿出手机看，是他那朋友发来的视频，在他们离开之后，众人在包间里切了个大蛋糕。秦双月被人围在中间，那个高大男人一直护在她身边，三层高的精美蛋糕上插了象征着美好祝福的蜡烛，秦双月闭上眼吹熄了蜡烛，笑得灿烂。男人用指尖沾了点奶油，点在秦双月的鼻尖，惹得美人在怀中娇笑。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样子。

    出了电梯之后越枫把这个视频放给秦洛昭看，她看完之后垂下眼睑沉默不语，随即有些羡慕的苦笑着说：“真好啊，真羡慕啊”

    越枫不明所以，却也安慰着说：“是想吃蛋糕了吗，楼下蛋糕店还开着，我能有幸邀请你一起去吃吗？”

    秦洛昭抓紧了斜挎包带，转身走向自己家门，摆了摆手，嗓音带着些疲惫的沙哑，“不用啦，我不能吃蛋糕。”

    打开房门后，秦洛昭回头说：“谢谢老板，老板早点休息。”说完就飞快地关上了门。秦洛昭害怕自己再晚关一秒门，她就会在越枫面前哭出来。

    越枫听见了秦洛昭语气中的哽咽，但他不明白也没有办法。手机屏幕还在忽明忽暗，视频里的女性脸上写满了幸福，她周围的热闹和秦洛昭身边的寂寥对比如此之大。

    一关上门，秦洛昭就跌坐在玄关，眼泪彻底模糊了视线，颤抖着手将手机解锁，秦双月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秦双月：怎么就回去了。

    秦双月：你看见了。

    秦双月：不要做不属于你的梦。

    随后发来了两张她和那个男人相拥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满脸宠溺地看着她，眼神只放在她身上，旁的分不走他丝毫的注意，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秦双月，也只能有秦双月。

    短短三句话，就将秦洛昭打回了当年的那个梦魇里。

    她不明白，她们当初那么要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双月比秦洛昭大了两岁，秦双月的爸爸是秦洛昭爸爸的亲哥哥，可兄弟俩的经济差距，也给他俩的女儿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兄弟俩都第一胎都是女儿，两家的大女儿关系也很好，秦双月出生后秦大伯笑得也很开心，两个千金呀。两年后秦洛昭出生了，一切都变了。

    秦洛昭的妈妈生了三个孩子，但第二胎的那个女儿，只活了四天就夭折了。农村里都是在自家接生的，谁又知道这世上多了个孩子少了个孩子呢。一直到大女儿十二岁了，秦妈妈再次怀上了孩子，又是个女儿。

    这是秦洛昭从记事起就一直能听到的一句话，又是个女儿。不中用不争气不下蛋的母鸡，这是她爸爸经常对她妈妈说的话。

    所有人都在指责秦妈妈，秦妈妈就将所有在外面受的气，全都撒在了秦洛昭身上。秦双月的妈妈看不过去，索性她的女儿和秦洛昭只差了两岁，就抱过来一起养了。秦洛昭稍稍大了些，她爸妈似乎也认命了，女儿就女儿吧，都是自己的，秦洛昭这才被抱回自己家养。

    秦双月是秦洛昭最好的姐姐，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比她大太多了，只有秦双月是理解她的。初一的时候，秦爸爸在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尚在襁褓的男孩，名字里也有一个昭字。要知道当时秦爸爸已经快五十岁了，秦洛昭的姐姐才刚嫁出去一年，在婆家彻底没了面子，被婆婆磋磨的不成样子，话里话外全是嫌弃。

    初一的小秦洛昭，只能躲在秦双月的怀里哭泣。她妈妈没日没夜的哭，还看不得别人哭，但凡秦洛昭敢哭上一句，秦妈妈都会用家里自己用竹子做的晾衣杆直接抽在秦洛昭身上，一边打一边骂，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只有秦双月会安慰她。——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都是男人的错。

    年纪小小的秦洛昭，在对秦双月的话深信不疑，将一切的错全都怪在自己爸爸身上，逐渐怨恨起了所有男人。可秦双月的妈妈又要让她去讨好爸爸，只有爸爸开心了才会回心转意。秦洛昭哪里能转得过来啊，于是她渐渐的对所有男人都有了害怕甚至恐惧的心理。

    又闹了两个月，秦妈妈大醉一场，醒来后哭着将秦洛昭抱在怀里，说一定会护着她长大，护着她考大学，到时候让所有人后悔。秦洛昭依偎在这温暖的怀抱，落下了眼泪，这是她第一次在懂事之后在妈妈的怀里大哭出声。

    初三，秦洛昭刚刚中考完，以年级第一的名字考上了重点高中。秦妈妈走了，坐上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小轿车。临走前将她的几十年来受的委屈——被秦洛昭奶奶嫌弃生不出儿子，被秦洛昭爸爸嫌弃生不出儿子，在村里整日整日抬不起脸面，被秦爸爸抛弃后生活拮据在这个漏雨的破木房子过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全都撒在了秦洛昭身上。

    秦洛昭这次没有哭了，她只是用空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妈妈对自己拳打脚踢，巴掌一次又一次的落下。她好想秦双月，可是自从秦双月在县城里读高中后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中考完的那个暑假，秦双月没有回来。秦大伯帮她交了学费，留她在家里吃喝，可秦洛昭听见他的大姑父在私底下和秦大伯说：“给她交学费做什么，一个女的，让她出去打工得了，反正她娘她老子都不要她了。”

    那天秦大伯生了很大的气，拎着扫帚把大姑父赶了出去，还对自己的妹妹放下狠话：“以后再也不会喊他来家里吃饭，路上看见他也不会喊，我家的孩子他来添什么乱子！”

    这下秦大伯可说错话了，乡下的女人嘴特碎，她们不会把秦爸爸的出轨和私生子放在话里，反而羡慕着秦爸爸有本事，五十岁了还能生儿子，另一边又对秦妈妈坐上男人的小轿车嗤之以鼻，在她们眼里，秦妈妈不止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是□□，秦大伯把秦洛昭当自己的孩子，指不定是他和秦妈妈有过一段呢。

    秦洛昭就在这闲言碎语里，偷偷的在县城奶茶店里找了个工作，两个月后快开学了，把钱拿给秦大伯和秦伯母，说：“大伯，伯母。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们的。”

    秦伯母流着眼泪把秦洛昭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骂着那些长舌妇，秦洛昭贪恋这个怀抱，却也十分清醒。

    整个暑假都没回家的秦双月，在开学前一天回了家，秦双月的姐姐秦双燕带着秦洛昭去了学校报道没有碰上面，秦双月不知道和秦大伯说了什么，大吵了一架，然后秦双月读到高二就不读了。

    对于秦洛昭住到自己家秦双月还蛮开心的，拉着她去自己房里住。秦大伯是个泥瓦匠，攒了不少钱在乡下修了三层的小楼房，姐妹俩一人一层，不想嫁人就招婿。

    比起秦洛昭会漏雨的破木房子好多了。

    秦洛昭读高中只有每个星期的周日才能回来一个下午，第二天又早早的坐班车去县城。每次秦洛昭回来秦双月总是兴致冲冲地拉着她给她看漂亮的裙子和闪闪发光的首饰，还有带着馥郁的香的护肤品，秦洛昭睡在秦双月的床上时感觉自己都染上了那股香味，可在第二天看见自己穿了两年也不舍得换的帆布鞋，又沉默了。

    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摩擦，秦双燕嫁了人也不经常回来，秦双月赖在家里不肯去工作，秦大伯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还拿秦洛昭来做对比，“你看看细汝汝，再看看你，她才多大就知道挣钱孝顺我，你就知道赖在家里，书也不读。”

    细汝汝是家里人给秦洛昭的爱称，她是这一辈里最小的孩子，本应是最受宠的。

    秦双月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半夜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秦洛昭哪哪不顺眼，将她摇醒轰了出去，“你别和我睡，你回你自己家去！”

    秦洛昭深夜坐在沙发上，顶着秋天的夜风，感觉心都凉透了。

    第二天一早，秦洛昭说想回去住，秦伯母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秦洛昭笑着说：“就是不想家里房子垮了，得有人气在里面镇着呢。”

    秦伯母帮秦洛昭打扫了一天的屋子，忘了给秦双月留饭。秦大伯回来了知道秦洛昭要回去住，和了沙子水泥，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捡瓦，才让秦洛昭有个不漏雨的屋子住。

    秦洛昭回家了，虽然这个家有点破，有点脏，但是她安心了。

    又过了两个星期，那天秦洛昭去大伯家吃饭的时候，秦双月又拉着她聊口红衣服了，聊那些秦洛昭听不懂的东西，“上次你别生气，那几天我爸一直轰着我出去，我心里烦才说那些话的，你别怪我。”

    两人又和好如初了，只是秦洛昭心里总是梗着些什么，可能是学习太累了吧。

    高二的时候秦大伯不让她放假的时候去打工了，因为学校的老师来过他家，和他说了秦洛昭是个上一本的料子，家里亲戚能帮衬一下最好，学校还发了两万块钱，高三的学费全免。

    这可把秦大伯乐得不行，毕竟农村里能出一个大学生那是多大的美事啊，能传出十里八乡的那种。

    秦洛昭便更加拼命的学习。

    秦大伯开心，给秦洛昭添了好几身衣服，还给她买了台一千块的智能手机，那两万块钱秦大伯一分没拿，全用在秦洛昭身上。

    秦洛昭打工的时候全当放松了，现在没了这条放松的途径，也不好当个街溜子，秦双月给她下载了两个游戏，秦洛昭学到烦躁的不行的时候就奖励自己十分钟玩一把游戏。

    秦洛昭很多的游戏好友，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