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他被埋在了冰川下。
透明的冰块蓄满河川，本应该是宽阔河流的地方只有寒冷的冰。
他在清澈的冰里，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阿苗！阿苗你怎么样！你能听到吗！
梁川川哀戚的声音萦绕在天地之间，一圈又一圈，世间草木都该听见了。
可该听到呼唤的清瘦的那张脸上，悲伤的眼睛没有转动。
所有的冰开始崩裂，阿苗就那样在他眼前，掉进了万丈深渊。
大片的白和黑在他眼前疯转，他也被吞没了。
薄薄的毯子像一块重的石头压在心口，叫他难以喘气。如果让梁川川的身体维持运作，只能依靠那急促的呼吸。
梁川川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浸透了他的睡衣，好像空调还不够冷。
他抹了一把额头，手心里全是湿黏。头脑还是不清醒的状态，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像是一本厚厚的故事书。翻过数不清的快递，又翻过他和阿苗吵吵闹闹地骑着小电驴，又翻过他一个人骑着辆警用摩托车在一个巷子里绕来绕去，一圈又一圈过去都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只是奇怪，轰隆隆作响的引擎又怎么会引起一场雪崩呢？簌簌的雪块从头顶浇下来，他的摩托也不见了。一段时间过去，大地结冰，所有的生命无一幸免。
这样坏的结局……阿苗！
他下意识去寻找阿苗，只找到一棕一白、一大一小的两猫乖乖地躺在床边的软垫上，安静的卧室里充斥着轻微的鼾声。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床头的闹钟明明暗暗地闪烁着05:15的字样。
今天是又一个阴天，他闻到空气中的潮湿味道，昨夜的雨还没有干透。
梁川川在十分钟后终于安抚好了自己激动的心脏。
然后父母的房间传来动静，他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喘气，生怕又一次引来父母的注意，因为两只猫被他偷偷带了回来，作案工具是房间角落里还没有来得及扔掉的巨大快递纸箱。
而那一次他把猫带回家之后……
那天翻地覆的后果……还历历在目。
他意识到梁川川不再是乌啾，他又变回了梁川川。
一个有着让人窒息的结局的梦境让他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手机上的时间确认无误是8月21日。
放着假的梁川川还是那个放假的梁川川，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只是这两只猫的存在提醒了他，自己这三个月的经历并不是一场梦。
它们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也是真的爱上了一只猫。
听到父母出门了，门落锁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虽然还没有能很好地理清思绪，但是他得很快地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要对这两只猫……负责。
梁川川把台灯开了，晕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久不见光的双眼感到十分刺激，两只猫似乎也感知到什么似的扭了扭身体。
他把它们的毛毯盖好，然后打开了mainecoon。
等待了十几秒之后，网站却只弹出一条404notfound。
他倒吸一口冷气，不自主地望向地上的那只大型猫。视线却与一双金色的猫眼对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问他，可是锐利的猫眼只是睁开了一瞬间，然后他又慵懒地倒回了毛团身边，还特地避开了毛团的尾巴躺的。
如果梁川川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几乎以为阿苗的醒来是他看错了。
他不想说？或许不是合适的时机？
还有无数个问题在他脑袋里打转，他也尝试着躺回被窝里，可是脑子乱成一团，额头不停地冒汗，一翻身又爬了起来。
家里不出意外地并没有准备早饭，翻找了一圈又无功而返的梁川川感觉脚趾痒痒的，低头一看是阿苗带着毛团在他脚边蹲着，发出悉悉索索声响的两喵都是一幅嗷嗷待哺的样子。
“你怎么被她同化了。”梁川川脱口而出，刚说完却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某猫也对他说过，正主却真的像一只从来都不会说人话的猫一样瞪着金色的单纯大眼看着他。
阿苗不变回人形果然是在对他开玩笑吧，以他这些日子对阿苗的了解来说，他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他妥协了：“好好好，我认输了祖宗们。”
即使是清晨，一人两喵在路上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梁川川对着两只祖宗般不想走路的猫咪表示毫无办法。
且不说本身在原主那儿就是公主的毛团，之前的旅途中的座驾都是梁川川本人的手臂。
但他又怎么可能不顾及阿苗的感受去抱毛团。
他抱不动阿苗，更不敢去抓毛团，两只猫在他身边团团转，一场战争一触即发。
梁川川跑进了路边的便利店里，还是那家他常去的便利店，和几个月前相比，根本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变化，除了店门口贴了一张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活动宣传单。
“宠物用品买一送一？便利店还卖宠物用品吗……”他这么嘀咕着，为两只跟上来的猫咪抵着感应门。门口的空调开得很猛，等两只祖宗终于溜进来，他都快被吹感冒了。
打完一个意外的喷嚏后他忽然想起来了，那一天在便利店他是想找宠物用品的，记忆里却只剩坐在那儿捧着手机哭个没完的自己。
还有那只和他没有缘分的猫咪。
还有……阿苗的网站。
所以到底是他看错了，还是网站真的出了错？他啃着刚热好的饭团又掏出了手机，信号正常流量开启，再次输入那个他绝对不会记错的网址。
五秒之后，仍旧是404notfound。
大型猫跳上了他手边的桌子，然后强势地挡在他的面前，手机被他挤开了。阿苗蹭到了滚烫的饭团，嗷嗷地叫了一声。梁川川刚想把饭团拿开，却被一只手抢走了。
“这次的委托是……暂时歇业。”一眨眼的功夫，阿苗化成人形躺在了他眼前的边桌上，啃着他的饭团还不忘把鞋子悬空保证不碰脏桌子，他的脸明晃晃地在梁川川的眼前散发魅力，一双金瞳此时此刻只是在说骄傲，“是我的委托。插队的那种。”
“什么！？那南美洲的委托呢？别告诉我那是你骗我回来的借口！”梁川川怎么伸手也够不到阿苗手里的饭团，于是作罢。
“难吃。”阿苗把有肉的部分朝向他塞进了他大张着的嘴里，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粗制滥造但有着精美图案的小卡片，“没骗你，我永远不会骗你的。喏，老板卡，我的委托可以随便插队。”
梁川川勉强吞下了那超大的一口饭团夹肉，一张卡的出现差点把他呛死。
“你根本没有跟我说！”他被一个吻堵住了嘴。
“嗯这次味道还可以。”阿苗舔了舔嘴唇，“现在说也不迟？但是拜托你小点声，这里是你家吗？再说了，是你家也不能这么大声吧？”
在阿苗这句音量越来越大的话说完之后，脸红成一片的梁川川感觉周围吃早餐的人和远处店员的视线瞬间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就在如坐针毡的时候，脚边的毛团围着他的座椅一边撒娇地叫着，一边不停地打转。并且叫得越来越大声，似乎不把人引过来不罢休似的。
梁川川心里发毛，暗道这是什么组合技吗！？
用了两秒思考后他不忘抓起饭团推开阿苗挡在自己唇边的食指，径自奔出了便利店。
“喂，我问你啊。是学习更痛苦还是社死更痛苦？”阿苗十分轻巧地跟上了他，喵嘴里吐出来的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梁川川把最后一口早饭吃了，找到一个垃圾桶将包装袋扔了，一字一顿地说：“……和，你，俩，在，一，起。”
毛团迟来一步，狠狠地盯着阿苗高大的背影，正在找准机会想啃他一口，没想到阿苗抢占先机踹了她一脚，飞出两米的公主哪受得了这种委屈，最后转到了梁川川脚边叫唤着。
梁川川实在受不了尖锐的猫叫声，像是有十只没剪过指甲的猫咪同时在他心上挠了一把。他把毛团抓起来，用教育孩子的语气说着：“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叫了！”
可是公主怎么会听仆人的话？公主还饿着呢！
梁川川揪着阿苗的五分短裤，泫然欲泣：“哥，你把她弄走好不好。”
“二选一，以后听我的or听毛团的？”阿苗把他的手扒开，往上提了提裤子。
梁川川无语：“……你。”
“小黑豆or小黑豆？”
“这有可选性吗！？”阿苗盯得他也发毛，“小黑豆就小黑豆吧，小黑豆！”
阿苗满意地一手抓起了嗷嗷叫的白猫：“是毛团还是我？”
“我？”梁川川迟钝了一秒，看到阿苗骇人的眼神，立刻狗腿地补上：“你！都是你！”
“以后也是我？”
“啊啊……当然！当然！”他被阿苗牵着鼻子走，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却红透了。
梁川川回头却看到阿苗停在原地，后者绽放出了一个极致灿烂的笑容。
于是他把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用了最大的力气说：“以后只有你！！”
阿苗望着那人的金色眼瞳里似乎能流出蜜来。
他忽然觉得这个笨小孩就是那条拯救他的温暖的河川。
……他是黑与白之外的温暖河流。
不过……那只是阿苗和梁川川之间的幸福。有些猫猫意识到即将遭殃，焦急地叫唤起来。
“为了仆人的幸福，公主啊，先委屈你一下了。”
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天际，灰暗的天空被亮色划开了，然后正午的天边居然弹起了灿烂的猫猫探险队牌烟花。
远处一白一黑两只小猫的脑袋凑在一起，小九给毛团带了零食来，那黑猫望望乖乖吃着食物的毛团，他说：“接下来的日子，让我来做你的仆人吧。”
“不是已经是了吗？”毛团欣喜地笑着。
黑猫摇身一变成了人形，他把毛团搂在怀里，像小鸡啄米一样亲着她的脸颊：“现在是正式的了，正正式式的了。”
“你可比那两个家伙好多了，真喜欢和你在一起。”毛团眯着眼睛一脸幸福。
小九带着毛团闪身到了暗处，他望着远处阿苗的背影，似乎有没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这一回，那个哆哆嗦嗦的小猫终于长大了。
阿苗牵住了梁川川的手，烟花爆开第一声的时候，他喊着：“小黑豆，抬头！”
天空中明明灭灭地，是猫爪的形状，也是绚烂给一人一猫的限定艳丽与超级完满。
“走，先去给你找点吃的。”
阿苗期待的眼神：“你给我做吗？”
梁川川无奈地点头，可是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回握住阿苗的手，十指紧扣。
他们发誓，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走属于自己的猫，他也不会再弄丢属于自己的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