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你看过海岸的日出吗？”阿苗遥望着高空之中挂着的点点繁星，声音似乎也陷入了朦胧的回忆之中，“那里有你想要的真相，也有我的信仰和自由。”
阿苗还是第一次和他说这样的话呢，印象里的阿苗，即使是变成了猫的模样也很少有如此惆怅的时候。
“那里是你说的最后一站？”乌啾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站到窗口。
头顶的夜幕很低，像一块足够铺天盖地的黑布，数不尽的星星就是那些会反光的点缀，阿苗说得还是太保守了，那不是好多星星，整个夜空里简直全是星星。
“你站过来一些，对，试着从这边看过去，有一颗最亮最大的星星，那里就是了。”乌啾慢慢挪到了阿苗身边，再撤一步就要倒进他怀里的程度，阿苗一把揽住了那不停张望着的小孩，他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川川，夏天太短了，所以那里是最后一站了。”
川川啊，好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叫他了。
夏天太短了，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八月了，而且很快八月的一半也要过完了。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走到这里的勇气。”阿苗就这样静静地双手抱着他，热又不太热的风打扰他们，“所以要不要陪我走下去？”
“阿苗，如果换一个环境，我几乎都觉得你是在婚礼上宣誓一样……”
乌啾一个转身，被阿苗抓住机会，他单手执起乌啾的，顺势就要跪下去。乌啾试图扶了他一把，可是没有什么用，阿苗已经单膝下跪深情脉脉地看着他。
“那……你愿意吗？”金色的眼睛眼波流转，希冀且珍重的模样。
“你干什么啊！？”而且这一套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啊？“而且你都没有给我戒指。”
阿苗恍然，一拍脑袋，从哪里摸出来一枚吊坠。精致的一颗宝石，区别于眼镜链上的蓝宝石。那吊坠更有存在感一些，不会让人轻易就忽视的存在感。
“这也不是戒指啊……”乌啾装不乐意，又撇着嘴。
“把眼镜扔了吧，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东西了。”阿苗为他戴上了月光石，那石头轻微转动之间就有蓝色的光芒跳动着，他觉得这才是适合他的东西。不是第一眼的惊艳，是长久相处之后的漂亮。
“你别拿钱不当钱！”乌啾死死地抓着那黑框眼镜，阿苗伸手要去抢。可是阿苗太高，乌啾怎么样都够不着。
阿苗把那蓝宝石链子取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个来回，就把它丢出了窗外。
这下，算是告别过去了吗？
“阿苗，你没有发现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吗？我总是跟着你给我安排好的路线走，每一步都大差不差。即使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不温不火的态度，其实并没有让人感觉到有多亲近。”乌啾坐了回去，然后躺到了床上，“但为什么还是喜欢你呢？”
阿苗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砰的一声带上了窗户。他翻身上床，搂住了乌啾。
“我调查了你整整五年，如果换成人类的时间的话，就是从两年前到你第一次见到我那天。只是因为偶然听到了你的声音，觉得和一个故人很像，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事。
“我实在很自私，我想催眠自己，那些人的死都不是我害的，他们并不是用了那么大的代价，只换来了一只懦弱的猫的生命。
“在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几乎没有一刻这样想。”
阿苗浑浊的气息喷在他的脑后，而乌啾想的只是他终于舍得开口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只想你了，还有毛团。”阿苗声音闷闷的，乌啾的心口热热的。
过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开始震动，那已经刻入dna的猫叫声马不停蹄地叫起来。
阿苗终于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个提示音设置成队长的叫声，现在只要听见这个动静，一个欠扁的黑猫抱着毛团亲亲的画面就会出现在他脑子里，并且挥之不去……
“阿苗！又有委托了？”乌啾摸索了半天床头终于摸到了手机，摁开屏幕却是之前已经被黑了的网站，上面弹出一条匿名委托，內容竟然是两张电子车票。
“网站不是被黑了吗？！这车票……也是你做的？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啊？”乌啾刚清醒一些的脑子又成了一团浆糊。
阿苗都快举起双手对天发誓了：“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背黑锅，可是那个报纸真的和我没关系！”
“好啊，你的意思是除了你说的那些调查跟踪的事，还有不少其他的咯？”乌啾偏头去看阿苗，阿苗一脸纯良。
“快睡觉吧，明天就要出发去缅因州了。”阿苗翻滚去了自己的床上，只看见乌啾趁着月色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说困吗？”
“喂阿苗，是你让我睡不着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缅因州都有些什么秘密呗？”
“那里很美……真的很美。”阿苗憧憬的表情感染着乌啾，不过阿苗很快就电量告急地合上了眼睛，任乌啾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
真是个怪猫！
从波士顿机场出发，两小时的沿海直达大巴上，乌啾一直在等他开口，除了乘务员热情地推销和薇薇安的喋喋不休，什么都没有等到。
如果他是阿苗，他应该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说自己的心事吧？这样一想忽然好多了。
薇薇安一大早就出现在他们酒店的楼下了，几乎是这姑娘推着他和阿苗把退宿申请办了，又推着他们一路过了检票口。
她实在太有精力了，简直比第一次出国的他自己都要兴奋好几倍。
“刚刚你们使用的那个网站，是不是只有内部员工才能登录啊？我记得投稿委托只能用投稿端。”薇薇安坐在他们前面一排，却总是回头来和他们说话，还好她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阿苗回答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想登录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我这边提前设置，不过很可惜的是，电脑主机不在我身边，目前没有办法做到了。”
乌啾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样说又不会尴尬又很合理。
等到薇薇安转回去，阿苗悄声在乌啾耳边补了一句：“你不会以为我只是在找借口吧？那是真的。我花了很长时间在你的手机上做这样一个设置，因为是远程的操控，所以更加需要技术。不是说说而已的。”
“知道了知道了，辛苦了辛苦了。”乌啾搓了搓阿苗的手臂，阿苗安安静静地又坐直了身子，他往窗户外面看着。今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蓝天白云，风景如画一样，难怪薇薇安心情这样好了。
乌啾也看了一会儿，阿苗的侧脸让他想起某一次在飞机上，他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侧脸，然后就出了大事。于是他打开手机盯着那两张车票，没一会就发起了呆。
他回想起他坐在便利店里，第一次看见那条广告的样子，还有接到源源不断的低星委托的忙碌的样子，从数不清的委托，再到个数骤减的几个大的任务，再到好多天都没有新的委托……
难道从那时候开始，就是他的安排。他坐在这里，这个沿海巴士上，必然也是他的安排。或许从一开始的遇见，就是他的一手策划。
忽然，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涌入他的脑海，形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他又惊悚，又无奈，又害怕，又急切想要一个安慰。
阿苗的沉默终止在一句，“我们快到了。”
薇薇安显然更兴奋了，她用手机不停拍着窗外的风景，还举高手机想让后座的他们也入镜，阿苗让拍了两张就回绝了。
乌啾想，阿苗要回家了，可是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他缩着脑袋，脸藏在长发中，一动也不动。
“阿苗？你怎么了，既然回家了，那就要开心一点对不对？”乌啾试探着把脸凑到他面前，然后伸手拥住了阿苗。
阿苗感受到从乌啾身上传来的温暖的感觉，这种温暖从心尖开始，暖到了五脏六腑，暖到了指尖。可是越是温暖就越想哭，阿苗的眼泪很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如果不是抱着他，乌啾根本不会发现他哭了，而且他哭得很凶。
“家是温馨的港湾，不论如何，家都会包容你。所以开心一点吧，回家了小猫。”
乌啾轻声在他耳边说。
阿苗的视线早就模糊了，他只能听到乌啾的声音，天旋地转间，有人喊他快跑。但是他怎样都跑不出那片雪山。
夏天的风送来了温暖的爱，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哭，他向缅因州的海炫耀着，他把白雪之外的温暖带了回来。
窗外的风景瞬时挪移，乌啾只感觉这种蓝，蓝得平静，没有打开窗子，但是他却闻到了海风。……原来是阿苗的眼泪滴到了他的脖颈里。
凉丝丝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替他吻去了脸颊的泪水。
一颗，又一颗。从金色的眼睛里落下来。
广播正在提示乘客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但是身后的两人还没有动静，薇薇安扭头一看，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果然是情侣吧？说时迟那时快，薇薇安掏出手机对准他们按下了快门。
一身运动装的黑发小孩珍重地吻着那个长发男人的眼睛。阳光也眷顾他们，画面中的主角被光映成朦胧的模样，好像是漫画里会发生的事情。
“下车啦，两位先生！”薇薇安提着自己的手包，一路推着他们下去。
乌啾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薇薇安却早就不见了。
他问了正在清点行李的阿苗一句，阿苗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你真以为她申请加入我们是真的想跟着我们啊？小黑豆，你也太可爱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