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乌啾没有哭很久，他的眼泪已经学会了见好就收。阿苗愣愣地看着乌啾飞奔出去的身影，他的手心还残留着一丝乌啾的温度。
阿苗捡起那本掉在床上的书，然后把被压出痕迹的那一页褶皱的部分往外凹了凹，可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因为一张纸上的波纹是不可能再抚平的，那顶多是欲盖弥彰。
乌啾就像是这两条在他心上的褶皱。
毛团缩在角落里睡着了，乌啾端着一些食物进来，他先把毛团的份分给她，只见毛团还是懒洋洋地睡着，好像根本不被食物诱惑。
阿苗等着乌啾把他的那份端到他床头。不过乌啾根本就无视了他渴望的眼神，他自己吃了起来。
“小黑豆同学，我的呢？”阿苗弱弱地问。
“你啊……你自己去找吧！”乌啾一扭头转过身去吃，根本无视了阿苗。
“好了好了，我错了。”阿苗伸手去拉乌啾的手臂，乌啾放下面包推开了他，阿苗呼出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把乌啾圈在自己怀里。
“梁川川，我错了。如果你想听一百遍，我就说一百遍。”阿苗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一遍遍地说。
乌啾耳根子都被说热了：“你……你都没有对我说感谢的话。”
阿苗搂着他，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一边晃着一边哄他：“我一直都很感激，一直。”
“这是真话吗？”乌啾别扭地挣扎了一下，但是阿苗力气很大，死死地抱着他。
“这一路以来，我一直都很感激，感激你没有抛下我……”
低沉的嗓音还在说：“我很开心，你来接我。”
这样像一团云朵一样温柔的阿苗实在太少见了，连阿苗自己都觉得少见到可怕，好像自己变了一只猫一样。
乌啾把那个只咬了一口的面包塞到了他嘴里，然后说他再去拿一个就又溜走了。
毛团刚醒，正在吃她的公主专供猫粮，阿苗走到她旁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喵呜！阿苗你凭什么摸本公主！”毛团瞪着他。
阿苗自信地比了个耶：“就凭这场比赛，我完胜你。”
毛团惊掉了眼珠子：“什么比赛啊？你是说你那个争夺那小孩欢心的比赛？拜托……幼稚也请适度吧！本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就是无冕之王了……”
毛团看着阿苗那个似乎要踹她一脚的动势，鼓了鼓猫脸。
“好了好了，阿苗大人，我哪能比得过您的魅力啊？对了！我的爱情可要来了，就不跟你争抢了哈！”
这下轮到阿苗垮猫脸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搞来的女婿！？他自己都八字没一撇呢！
毛团秋风扫落叶一般把自己的食物清理干净，阿苗就盯着她的屁股给了她一脚。没想到毛团敏捷地躲开了，并且很快溜出了房门。
阿苗又吃瘪，心情低落极了。即使吃了一个小面包，他的肚子还是叫了起来。
客房服务虽然快，但是阿苗把食物摆好就没有再有动作，他更想等乌啾来了一起吃。
乌啾回来的时候提着一提柠檬汁，几个瓶子在手里滴溜转。迎面撞上了飞奔出来的毛团，差点瓶子都脱手了。
“喂！公主你去哪？”毛团没有理他，而是加快脚步奔了出去。
乌啾还在奇怪，刚推门想问问阿苗毛团是怎么了，就听到床上的手机响起了猫叫。
“阿苗你先看一下，我把东西放了。”他把一打饮料搁在桌上，就看到一桌的美食已经被按照阿苗的习惯摆好了。果然他没有猜错吧，只要有阿苗在，就不用担心饿肚子。
阿苗正发着呆，这时候还是愣愣的，他把手机机械地拿了起来。
“噢！是芬兰的蓓琳娜夫人发来的消息。”一个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又被丢给了乌啾，阿苗拆了一罐柠檬汁喝起来，结果被酸得牙都要倒了，一直在灌矿泉水。
乌啾憋着笑坐下来，手机上收到一张图片——
那条大白熊犬的坟墓边上，多了一只猫的坟墓。
虽然是两个小土坡，但是挨在一起的样子却还是显得孤独的小小两堆。
乌啾忽然觉得好难过，除了难过，没有其他的表情了。
“这不正是说明他们永远在一起了吗？”阿苗凑到乌啾边上，他还有一股柠檬味，把乌啾熏得觉得自己眼泪又要掉下来了，阿苗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才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乌啾点点头，他认同，可是他还是难过。这个世界上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结局吗？
阿苗回复了蓓琳娜夫人，大概是一些安慰的话。
乌啾像喝酒一样往自己嘴里倒柠檬汁，酸得他直掉眼泪。
“卡珊夫人和蓓琳娜夫人一家已经住在一起了。”阿苗说。
“好像没有比这样更好的结局了，可是为什么还不是圆满呢？”乌啾抬眼看阿苗，那眼镜链上的蓝宝石就像一滴反光的泪。
阿苗像一个哲学大师一样幽幽地说：“人世间的事，少有完满，多是遗憾。”
乌啾被这话酸到不行，说：“哟，你比人还懂人呢！”
只看到阿苗扬起了一个欠扁的自豪的表情，不过那很快就被惊讶代替了，因为……毛团闯了进来。
只见她一边用着尖细的嗓音叫着，一边从房门外迈着大步冲到了阳台上。
阿苗和乌啾一起扑到阳台上，都没能跟上毛团的脚步，她竟然又从阳台直接跳到了楼下阳台的花盆上，然后从那儿再一步一步飞到了底楼。
“阿苗……这里是几楼？”
阿苗沉默了几秒：“十六楼。”
“毛团到底要去哪！？”毛团已经飞进了一片草丛中，乌啾的视线跟丢，他怔住了。
阿苗忽然大彻大悟的样子：“她好像说，她要去找她的爱情……？”
“什么爱情！？你怎么还不跟上去啊！”话毕，乌啾拍了阿苗的屁股一下。
阿苗表情十分不好地看着他：“小东西！你要付出代价的！”
乌啾给他比了个ok。
“不是，你要我从这里跳下去？”乌啾拦住了他的去路，好像他只能跟着毛团的路线一起跳楼了。
“毛团是短脚猫，我不是啊！？”
“好歹你也是当爹的，就将功赎罪吧？”乌啾阴恻恻地把阿苗逼到了阳台边上，“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阿苗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他被乌啾一个猛推，极限控制自己的身体变回了猫形态才免遭自由落体的灾难。
“真没看出来你这么狠！”阿苗恶狠狠地。
“快去吧！加油老板！”阿苗又看到乌啾摆出那个可笑的手势了，他转身很快地就扑到了下一层楼的阳台上，不过重力太大，差点一脚打滑，没能落在花盆上的后果那就只有摔个半残了。
阿苗终于站到地面上了，他的爪子都在颤抖。
这样崎岖的赛道对于他来说，简直比人类的跑酷游戏还可怕。他曾经有做过一个类似的游戏的美工，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再说阿苗准确地找到那个毛团走了进去的草丛又花了很长时间，因为那儿的草都长得一模一样。等他变作人形之后才分辨出来究竟是哪一片。
毛团并不在里面，但是他见到了一只黑猫。
那黑猫背对着他，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多年之前的雪山上。
也是这样一个角度，他只要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就有了往前迈步的勇气。
“小阿苗？”一双碧绿的眼睛看着阿苗，局促不安的心被一颗石头砸中了，然后它碎成了一片。阿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他本来就不会说话一样。
“你果然长大了。”黑猫慈祥的表情，声音还是带着那种神圣感，好像他们从没有经历过那场雪崩，所有的事物都还在最美好的时候。
阿苗握紧了拳头，他甚至想掐自己一下：“……我是在，做梦吗？”
“这样的时光里，你梦到过我吗？”黑猫淡淡的神情，他静默地望着阿苗。
阿苗是局促不安的模样，他感到手脚都不受他的控制了。
队长……他竟然活了下来，原来在那场可怕的灰暗记忆中，不只有他一只猫活了下来。阿苗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又屏住了呼吸。
“队长，这些年……”阿苗坐到草坪上，他低下头，“你……”
喵的一声，一个身形颀长的黑发男人出现在他身旁，也坐了下来。他简单的夏装上有淡淡的、让人安心的香味。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黑猫就像哄小孩一样，他搂住了阿苗的肩膀，像是哄小孩一样轻拍着他的肩头。
“等等，毛团说的爱情……不会是你吧？！”
黑猫的手明显停了两拍。
“你说的是那只白猫？”他摸了摸下巴，“我也很喜欢她啊，她多漂亮。”
阿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他在自家队长这里也输给了毛团。
黑猫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毛团的叫声了：“小阿苗，我要去约会咯？”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阿苗连声音都颤抖着。
终于见到了他比亲人更像亲人的猫，可是全然没有安心的感觉。他要怎么告诉他的队长，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呢？
关于那段不可深究的过去，他又该怎么用心情再一次去面对……那是不得不说的事，可是他完全没有准备好。
黑猫看出他的纠结，他只说：“快去吧，我会帮你的。”
阿苗站起身，不舍地看着他。
黑发男人拍了拍身上粘上的杂草和叶子，然后猛地推了阿苗一把。
阿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走到了酒店楼下。再回头去看，哪里还有那黑猫的身影？
阿苗不知道的是，每一只猫都有属于自己的能力。
有的猫的能力更强，就像他的队长一样，他可以做到瞬间移动，但拥有这种能力的代价，是巨大的。他就这样一直一直跟在阿苗身边，在阿苗发现不了的距离。
直到他真的长大的时候，他也就完成了自己最大的目标。那很孤独，可是对于一只猫来说，小九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不过这些是在见到毛团之前，现在他可能更想把阿苗甩给那个人类小孩一些。
阿苗的能力是拥有人类的思维，能很快共情人的感情，也能很好地学习人类的技术和语言。
而毛团的能力更微小一些，不过她能感知到周围生物的心情和感受。
万物有灵，它们并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是低等生物。
所有的生物存在即合理，存在就是有自己的能力的。
那么乌啾呢？他应该拥有的是越挫越勇的好奇心吧？
阿苗还没走多久，一条病毒短信进了他的手机收件箱里，他没多想就点开了，没想到那一个手滑，病毒直接通过他这边的端口黑进了委托网站的核心。
现在他的手机叫个没完，可以说……是一种被某种软件扭曲之后的诡异的猫叫声正在叫个没完。
“阿苗！！！救命啊！！”那手机一直在震动，他快拿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