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这次的委托是波德猫咪救助中心向他们发来的。四颗星。乌啾已经把委托的截止时间延长到下周的周末之前。他们到波士顿的这一天还是周三，根本不着急。
而委托的内容，仅仅是帮助一些猫解决它们奇怪的行为。
乌啾把短短的这几项文字颠来倒去地背给阿苗听过，每一遍背诵都是一次巩固，他都不用再拿出手机去网站上确认。
好像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认真地背过课文，每次被老师抽起来背诵课文，他总是被罚抄写。那时候他的确背不出来啊，什么文言文，根本就没有体会过那样的事，没有经历又怎么去同感作者的感受？根本是无稽之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是梁川川了，他是经历过挺多事的乌啾了。阿苗和毛团都能给他做见证。
毛团和他都被阿苗传染了一种嗜睡的毛病，只要一感到温暖和放松，就立刻能倒头大睡。毛团正睡得香呢，打雷都不动弹的那种。
打雷了！乌啾听到窗外平地一声惊雷，空中的乌云忽然扎堆，天色一下子暗了起来。他猛地把窗户扣上，砰的一声，多余的小雨点弹到了他的发丝上。乌啾摸了摸已经长了许多的头发，他忽然想起贵价的窗户是可以用遥控器远程操控的。
阴沉的天，这时候屋内的光还是却是亮堂堂的。乌啾一下子烦躁起来，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一声惊雷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阿苗怎么还不回来？
阿苗已经去了有大半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说他想静一静，他会给他一个解释。乌啾只是想听一个仪式感而已，如果是可怕的真相，他宁愿不信。这场美好的幻梦，他不愿醒。
从窗口向外看，只有作祟的风。像极了他梦里的场景，凄风苦雨中的那个英勇背影是阿苗挡在他面前。
隐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天越来越黑，乌啾再也坐不住。毛团浑身一抖，似乎是被又一声雷劈醒了。
荒唐的事情，在他哪一次想着索性抛开梁川川的身份，在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做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乌啾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雷声暂歇，乌啾带着毛团飞快地冲向天台。那破破烂烂的环境根本不想是这么高级的酒店会有的。
甚至还有能没过脚背的野草，乌啾这双本来已经脏得不行的球鞋又粘上了潮湿的泥巴。不过只有这双鞋是没有被阿苗清理过的，阿苗都说它脏。乌啾抱着它说脏才好呢，脏是它长大的证明。
阿苗到底在哪儿！
雷声不叫了，阿苗的叫声没有响起来，毛团细细地呼唤，没有回应。
手机开始响了，追加的委托伴随轰鸣的警报响彻整个楼顶。乌啾看着那四星的委托居然硬生生多加了一颗星，成为了五星的委托。
“阿苗！新的委托来了！你知道吗！你得去救很多的猫！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猫，你给我出来好吗？……阿苗你说话啊，叫一声也好！你明明就可以说出人类的语言，是，你又要骗我是吗？
“因为我傻！对！因为我听不懂猫的语言！你就骗我。我也不想的……”
乌啾在天台上打转，那么小的空地，他却找了好多遍。
他居然被碎石块绊倒了。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跪在泥里不甘地锤着自己的大腿，五分裤被卷起，他的膝盖被野草划伤了，但是不疼。那孩子茫然地望着远处的城市中那些被乌云拖累的霓虹灯，它们闪，又不闪。他站在发达的科技之城中，被天旋地转的恐惧包围。
天空开始下第一滴猛烈的雨，倏忽之间疯狂起来的雨丝驱赶着忙碌的人群。
乌啾被淋了个透彻，他的眼镜早糊成一片，前方的路根本就看不清楚。再看公主，毛团也变成了湿沉沉的一坨。真正的落汤鸡和落汤猫两只。乌啾干干地笑了笑。
他们坐电梯下到了自己房间的楼层，清洁员阿姨正推着洒扫车想要进电梯，她被乌啾的模样吓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抱歉，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只棕色的猫，它很大，而且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乌啾的语速很快，他这辈子英语的最高水平都在这儿了。
“噢！实在不好意思，我并没有见到。或许您需要干净的毛巾吗？”一块带着香味的毛巾递了过来，那有一些热度，并且是任谁都不会讨厌的淡雅的味道。
乌啾感激地接了过来，这时候毛团才从他的腿后钻出脑袋，正瑟瑟发抖着的小猫连脑门上的蝴蝶结都被淋透了，不可避免地显出深红色。清洁员吃惊地打量着他们，然后恢复了微笑。一块小一些的干毛巾，轻轻盖在了毛团的脑袋上。
“猫都喜欢呆在高处吗？”乌啾盘腿坐在床边，毛团在他曲起的腿之间安静地由着乌啾为她擦干毛发。毛团摇了摇脑袋。那倒不是，她更喜欢呆在人的怀里，那让她很有安全感。不过在乌啾的小腿中间团着也很舒服。
阿苗啊，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了不起了，什么都不顾及的后果就是这样。玩脱了吧。毛团表示痛心疾首且深深地谴责。说什么要自己静一静，又玩脱了吧？他该有多伤心啊，她惆怅地感受着面前这个人类的情绪。
毛团猛地一跳，把乌啾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被她扑倒在地板上，还好有地毯做缓冲，不然他高低得得个脑震荡什么的……
怎么每一只小猫咪都潜力无穷啊？都，力气这么大？毛团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像是撒娇一般轻轻细细地喵喵叫着。乌啾抓着湿乎乎的毛巾，他把它往外拿了拿。
暴雨初歇，委托却更紧急了。乌啾掏出手机好好地查看一遍救助中心追加来新的信息。他们强调道现在的状况：这两天的时间，许多已经被领养走的和绝育后放归自然的猫咪忽然集体回到了救助中心。并且每只猫咪都十分憔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折磨。请帮帮我们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哈……乌啾忽然觉得自己也受到了身与心的极大的折磨。
阿苗失踪，暴雨冲刷了一切可能有的踪迹。乌啾望了望娇弱的毛团，她不是最好的帮手，并且有一个线索渺茫的前提，这更让人无从下手。
接取委托后的第二天，在这个时间点追加要求，是他们这一路上没有遇到过的。嘶……说明事态似乎更加严重了。
应该怎么选择，谁来告诉他应该要怎么选择才对？乌啾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会有最真实的想法。最真实的是他的眼前闪过的一双悲伤的金色眼睛。
……“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是不会来找我们委托的。”
“……所以哪怕是一件小事，我们也不能松懈。委托人设定的时间是有隐形的条件的，别人看不见，我们不能看不见。那一般是最后期限。”
而乌啾的回答只有一句：“……我明白了，这比你还重要吗？”
那一次阿苗默认了委托比他还重要。他应该去听阿苗的话，对吧？毕竟阿苗是他的老板啊，他本来责任上就应该去听他的话。不过他是那种很会骗人的老板，可是他们是签署过合同的关系。
一纸合同似乎很脆弱，可是他们经历的这些事，却都是真的。
“毛团，我该去找阿苗，还是去救助中心？”乌啾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长长了的头发把眼镜遮挡住了。毛团不知道，但是她总觉得，哪一件事都不该被放在后面。
“喵呜~”毛团伸爪去摘乌啾的眼镜，乌啾茫然地任由她将眼镜带着眼镜链一起扯了下来。毛团把它们很好地揣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她径自往房外门跑。
乌啾忙换上那双身经百战的战靴，抄起手机就跟了出去。
大雨之后，树木和泥土的味道本应该是沁人心脾的，乌啾却顾不上去呼吸那些清新了。他正和毛团站在一个让人心慌的分岔路口。
往左是救助中心，而往右是不知前路。
他的记忆忽然倒带，回到了那一天。一辆蓝色的小电驴，一顿莫名其妙的争吵，谁也不对付谁的时候还是在一个火热的日子里。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和阿苗吵嘴，他们会不会完不成那个委托？如果那一天他追上了阿苗，不，哪怕追着他的背影，会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一只大型猫的事实？如果没有那个红灯，会不会也不会有睡在波士顿酒店的大床上的机会？如果……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如果。
毛团把眼镜还给了他，然后啊呜叫了一嗓子。眨眼间，毛团已经撒腿跑走了，很快没入了右边人行道的草丛之中。
毛团先他一步做出了选择，乌啾哈出一口气，简单擦了擦眼镜的镜片，他又把链子正了正。然后他也该向着自己的路，勇敢地走下去了。乌啾看着导航上七扭八拐的路，给自己打着气。
他的耳边，有一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
一场风暴之后本身就熹微的阳光也将要落下去，天边稀薄的云重聚在一起，透着红晕。
转了几个路口，乌啾终于看到了波德猫咪救助中心的牌子，它们高高地挂在一片建筑群的正中央。
一声猫叫。他快条件反射地去掏手机，可找了半天手机竟然在自己手上握着呢，上面的导航还没有关闭，正在反复播报告知他已经到了目的地。
那么是阿苗的叫声！？也不是，那是哪只小猫？
乌啾没想过，这次的委托不是由本身是委托人的工作人员来接待他，而是换做了……远处向他逼近的一群，一大群猫咪。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猫咪，粗略估计了一下或许有成百上千只？它们都不约而同地向他这里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却并没有给他带来愉快。
而且它们……怎么会都是大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