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刀光如雪杀意深
三日后，云州，隘口古道。
“苏医仙以前去过嘉定城吗？”
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下，苏医仙和楚王世子端坐两边，中间地上铺着织有花开富贵图案的毛毯，上边摆着清茶点心。
“不曾。”苏医仙端起白瓷茶盏，眉头微皱，撇了一眼旁边绷着俏脸，一幅严肃正经模样的乐玉，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听到身边传来的低低欢呼声，微微勾起了嘴角。
“这样啊！”楚王世子点头，“那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领略一下我们楚地的风采！”
“早就听闻楚地儿女热情好客，民风豪迈，我一直心生向往，嘉定城是楚国的都城，想必不会让我失望！”
“苏医仙尽可以放心！”楚王世子大笑，仿佛闲聊般问道：“医仙走南闯北治病救人，却好像从未有人听说过医仙是哪里人？”
苏医仙端着清茶的手一顿，抬眼看过来，轻声道：“我家在上京城。”
“上京？”楚王世子有些惊讶的挑挑眉，“医仙竟然是上京人士？”说着叹道：“怪不得能出了医仙这般的人物，果然是天朝上都，钟灵毓秀。“
九州大陆只有一个皇朝，国号熙。传至现在的熙皇手中，国祚已经四百多年，历经三十七帝。
如今这个曾经威震天下的庞然大物早已经日薄西山，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九州中也只实际控制着国都上京城所在的汇州。剩余八州早就群雄割据，裂土封王，对日趋式微的大熙皇室只面上保有天下共主的名义，遥遥尊着罢了。大熙皇帝的旨意出了汇州，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天下的有识之士，早就预料到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是早晚的事。而苏医仙面前这个楚王世子就是各路群雄之一。楚国占据云燕二州，实力强横，若是历精图治，又有良臣名将相助，改朝换代，称皇做祖在未来也不是不可能。
苏医仙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怎么听楚王世子的意思，仿佛对于上京城也是念念不忘啊？”
楚王世子大笑，朗朗的笑声惊走了远处树林上的飞鸟，“天下人对国都都抱有憧憬，我自然也不例外。”眉宇间的霸气狂傲，仿佛天上的雷霆，让人目眩神迷。
苏医仙只是淡淡的垂下眼睑，在乐玉欢喜的目光中，缓缓的，又压下一口茶。
楚王世子敛笑，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问道：“苏医仙以为如何？”
“我的想法吗？”苏医仙点头，“甚好！”
“那还请苏医仙帮我！”楚王世子站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
苏医仙放下茶盏，起身避过，“承蒙大家抬爱，尊称一声医仙，其实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除了一身医术，别无所长，又有什么可以帮的了世子的呢？楚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又有澜江天险，雅安公子学究天人，天下闻名。得他一个使胜过世间才子无数，世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楚王世子脸上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不想医仙竟然如此推崇雅安公子，旁人竟然入不得医仙的眼了！”
苏医仙无奈，“天下俊杰，楚王世子是人中龙凤，要不然也不会的雅安公子倾心辅佐，世子你就别说笑了。”
楚王世子大笑着坐下，“天下俊杰，只五人也，其余之人，不过尔尔！”
苏医仙也有些好奇，“能叫楚王世子认可的人？愿闻其详！”
“先要说的，就是顾白顾雅安，”楚王世子伸出一根手指，“我俩至年少之时相识相知，相伴多年，他的才能天下皆知，可是我却说天下知道的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顾白，字雅安。名满九州的天下第一公子。传闻他出生高贵，是前朝皇室遗孤，不过年代久远，早已经不知道真假。
“第二个要说的，是无忧公主。”楚王世子接着道。
无忧公主，当今熙皇嫡长女，也是熙皇唯一的孩子。
“我以为你会说周王。”苏医仙有些讶异。无忧公主确实地位尊贵，可是现在的熙皇朝毕竟已经不是以前的熙皇朝。
楚王世子叹道：“从一个六品武官家不受宠的庶子到如今占据三州之地的王侯，每每战前必是身先士卒，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周王确实雄才大略。”
苏医仙静静听着，果然楚王世子有道：“不过，周国新贵，军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就如旭日初升，自然势不可挡，可是无忧公主的境遇就不一样了，皇朝孱弱，积重难返，贪官污吏横行，满朝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无忧公主始龀之年就开始协助熙皇处理政务，多方周旋，运筹帷幄，保留下皇朝延续实属不易，更难得的是，汇州在她的治理下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我却觉得她看不清楚现实，”苏医仙突然开口，“一个注定无法改变的结局，任凭如何挣扎，都是徒劳，反而会越陷越深，害人害己。”
楚王世子一时哑然，苏医仙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她口中无法改变的结局指的是什么，“在其位，谋其事，无忧公主她生来就是熙朝的公主，那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去做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家都不是圣人，苏医仙对公主太过苛刻。”
苏医仙垂下眼帘，神色冷淡。
楚王世子闹不清楚对面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也算对此人有了一些了解，苏医仙这个人行事做法很有些随性闲适，说好听就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说不好听就是我行我素，不顾及旁人，大概隐世高人都是这副肆意不羁的性子吧！
他也不觉得冷场，面色如常的接着道：“这另一位就是苏医仙了。”
苏医仙闻言，面露诧异，“乡野之人，世子抬爱！”
“苏医仙觉得我是在恭维医仙？”楚王世子笑道：“逢迎讨好之事，我还不屑去做。我今天说的每句话，字字都是出自真心实意。医仙这些年来奔波在九州各地，救死扶伤，除病去疫，我也早有耳闻，不过都不如这次在清华郡亲眼所见，若不是医仙及时赶到，表示愿意与老百姓共存亡，老百姓也不会平了民愤，愿意接受隔离治疗，若是爆发了民变，我实在不敢去想，清华三郡最后会怎这样，就是最后瘟疫能够在最小的范围内迅速控制住，医仙的药方也是功不可没。这还只是燕州一地爆发的瘟疫，这些年来，不管哪里暴发疫情，苏医仙都会不顾自己安危第一时间赶到，也难怪九州百姓视苏医仙为活菩萨。”
“百姓艰难，生活不易，我别无所长，也不过是这一身医术而已。他们信我，爱我，我当然也不能辜负了他们！”
“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医仙既然有悲天悯人之心，怜惜这些老百姓，何不住我一臂之力，结束这乱世，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楚王世子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苏医仙，沉声道：“当今陛下圣明烛昭华，若是生在盛世，自然是千古圣君，奈何现在皇朝已经是沉疴日久，积重难返，陛下即便有无忧公主，也是鼓掌难鸣。更何况陛下重病多年，这些年来全靠无忧公主支撑，熙朝已经无力回天，我虽不才，也有建功立业，救世济民之心！”
“我……”苏医仙还未开口，楚王世子又道：“苏医仙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不用着急答复我，我实话实说，苏医仙若是帮我，这天下的民心可尽归于楚，早点结束这乱世，百姓也可以少受些苦楚。”
苏医仙突然笑道：“所以第五个便是当今熙皇了？”
“陛下当为第一，这天下谁人能比得过陛下！可惜生不逢时，时也命也我们……”
楚王世子猛的向后仰倒，同时迎面一个茶盏飞了过来，与闪着雪白光影的大刀撞击在了一起，碎裂的茶盏碎片四下飞射，被阻了一阻的刀光爆出一团光影，迅疾的向地上砍去。
楚王世子躺在地上，双脚用力一蹬，身子犹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刀光紧随其后，斩向他的双脚，头顶又传来呼啸的风声，而此时的楚王世子还没有从地上站起身。
刀光如雪杀意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