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不知不觉中, 寒冬来临,新年虽已过去,天气仍然滴水成冰, 明军已经被困近半年。
城外的清军杀猪宰羊, 架起大锅煮着杀猪肉, 烤羊肉炖羊肉汤, 加上各种饽饽, 香飘十里。
城墙上的明兵守将看着下面过年般的热闹, 被寒风已经吹得神色麻木, 闻着各种食物香气, 肚子里饥肠辘辘叫个不停。
偏生懂汉话, 嗓门又大的清军还扯着嗓子喊:“老乡, 下来喝碗热乎乎的肉汤吧, 瞧你瘦得都跟鸡仔一般了,哎哟, 可怜咧,造孽咧!”
明兵想骂回去,张嘴吃了一肚子寒风,重新又闭上了嘴。
算了, 上峰说不要中了他们的计,这些敌人狡猾得很。
只是太欺负人了!
大清营地里, 四格格掀起帘子钻进帐篷。里面火盆点得旺,暖意扑来,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有些发痒,忍不住抬手抓了抓。
七格格依偎在布迦蓝的怀里睡着了,她嘴唇干燥得起了皮,脸颊上两团红, 看上去滑稽得像是年画娃娃。
四格格忍着笑,福身见礼,布迦蓝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过来坐,快让我瞧瞧,你脸是不是要长冻疮了?”
四格格靠着布迦蓝另一边坐下,把脸凑到布迦蓝跟前,让她仔细检查过,说道:“我没事,七妹妹的脸才要被冻着了,给她的药膏肯定又偷懒没有擦。”
七格格睁开眼,咕哝道:“我才没有偷懒,是四姐姐医术不过关,配的药膏没有用。”
四格格佯装恼怒,要去拧她的脸,七格格嘻嘻笑着往布迦蓝怀里躲去,撒娇道:“额涅,四姐姐欺负我。”
布迦蓝拍了拍七格格,问四格格道:“伤患都如何了,这次有没有什么收获?”
四格格脸上的笑容淡下去,说道:“到现在为止,伤者没了一大半。达春说,原本这些人能活下来一成就了不起,这次幸亏有我们赶来援手,照着额涅的方法,加上药也不缺,才有这个数量。可是我觉着还远远不够,我学艺不精,治病救人这条路,我以前想得很简单,到了这里真正面对着生死,才知道自己的差距。行医治病这条路,我还没有正式上道,还需要继续学习,就是穷极一生也学不完。”
七格格从布迦蓝怀里坐起身,小脸严肃,认真看着四格格,说道:“四姐姐,你已经很厉害,已经懂得治病救人,我还没有真正打过仗呢。只在旁边看到就觉着心惊胆战,不过看了几次之后,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四格格笑起来,说道:“你还小,还没有打仗的经验,等你真正上过一次战场就知道,看与做是两码事,你现在说着不怕,以后肯定会觉着自己在吹牛。我开始在旁边看的时候,也觉着没什么,当我亲自上手去给人换药的时候,手抖个不停,几乎连药都拿不住。”
七格格抬着下巴,骄傲地道:“我才不会呢,不信你等着瞧。”
四格格也只是笑,并不与她争辩。布迦蓝微笑着听着两姐妹说话,这时帐篷外济尔哈朗大声叫了声首辅可在,她扬声道:“我在,进来吧。”
帐篷帘子掀开,济尔哈朗满脸喜色走进来,两个格格忙见礼,走到了一边。
布迦蓝招呼着济尔哈朗坐下,他递上一封信说道:“这是松山城副将夏承德派人送来的信。”
布迦蓝打开一看,信里是降书,城里的官兵实在是再也受不了,愿意开城门引他们进城。
济尔哈朗皱眉说道:“他们撑不下去没假,可我就怕他们使诈。”
布迦蓝沉吟之后说道:“只要开城门,他们就是使诈也不怕。现在城里几乎已经弹尽粮绝,他们就是不来信,我也准备攻城,眼见就要春耕,不能耽误了种庄稼。他们既然已经投诚,就照着计划准备一下,明日就进城。其他几城也传消息下去,先劝降,若是不听,用炮攻城,不能再拖下去。”
济尔哈朗应下退了出去,七格格立刻兴奋地道:“额涅,明天要打仗吗?”
布迦蓝失笑,说道:“你这段时日看打仗看得还少了?”
城里的明兵经常往外突围,两军三天两头都在打仗。七格格欲言又止,支支吾吾说道:“额涅,我也想试试去真正杀敌。”
布迦蓝考虑了一阵,说道:“你明日跟在我身边吧,只是记得了,不许乱跑乱动手。”
七格格马上欢呼一声,兴奋得小脸全红了,大声应道:“好,我保管不乱跑。四姐姐,你快去备药备布巾吧,明天打仗之后,你又有得忙了。”
四格格也跟着站起身,对布迦蓝说道:“额涅,那我下去了,等下我就跟着达春他们随便吃一口,你不用等我一起用晚饭。”
布迦蓝点头道:“好,你记得要趁热吃,可别自己病倒了。”
四格格应了声,转瞬间人已经跑了出去。七格格也兴致勃勃去准备自己的小护甲,拿着刀舞来舞去。
布迦蓝看着她,这么小的姑娘,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在这里弄刀舞枪,盼着上战场杀敌。
苏茉儿来了信,五格格最近读书也很认真,不愿意被姐妹两个比了下去。只是福临那小子,没人管着,几乎已经飞上了天。平时皮得很,宅子里面的花花草草都快被他祸害个干净。
海兰珠已经火葬,皇太极整个人跟失了魂般,只要见着她的东西都会痛哭,每天喝得酩酊大醉,盛京无数的官员贵人被斥责。
他原本上战场前就生了病,海兰珠死了之后,又大病了一场,养了几个月刚好起来。现在酒越喝越多,晚上睡前都要喝很多酒。
布迦蓝没有心思理会皇太极,晚上吃完饭早早歇了下去。日次早上起床,布迦蓝整兵列队,号兵吹响号角,济尔哈朗与多铎一起,领着兵在前往城门冲去。
七格格骑在马上,紧绷着小脸跟在布迦蓝身边,一起骑马跟着往前冲。城里的明兵拼命往下扔石块,射击。清兵拿着盾牌抵挡,在战壕上架起浮桥,很快冲到了城门边。
如同先前约定的那样,城门突然打开,抵抗的明兵傻了眼,知道有人叛变,有人跟着逃窜,也有人更加愤怒,誓死抵抗。
清兵扯着嗓子大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老百姓不要出来乱跑,我们绝对不会伤你们分毫,敢乱闯者,后果自负!”
厮杀声,叫喊声,刀枪撞击声,战马嘶嚎声,不断有兵倒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布迦蓝跟在身后,紧盯着双方的战事。她知道明兵里面也分为了两派,有投降派与誓死抵抗派,就是不知道主帅洪承畴归于哪一派。
七格格看得热血沸腾,见一个明兵的刀砍向清兵身后,她再也忍不住,纵马上前挥着长刀砍去。明兵没有躲过,惨叫一声倒下,鲜血四溅。
七格格怔愣住,下意识往回抽刀,一下没有抽出来,旁边的明兵喊叫着,朝她身上砍来。
布迦蓝眼神微沉,单手摁在马上,飞扑下去,一脚揣在明兵手上。砍向七格格的刀掉落在地,他的手臂垂下,再也抬不起来,跟着的亲卫扑上前,补上了一刀。
七格格吓得小脸煞白,浑身簌簌发抖。布迦蓝将刀□□递给她,笑着赞道:“你很厉害,第一次上战场就杀了敌人。”
七格格接过刀,用力在手中握了握,深深吐了口气,心情渐渐平复,对着布迦蓝绽开了一抹笑意,坚定地道:“额涅,我不怕了。”
布迦蓝笑笑,重新骑上马,眼神凌厉,警觉地看着周围。
直到午后,明兵不敌,清兵终于攻陷了松山城。主帅洪承畴被俘虏,明兵守将丘仰民,王廷臣等见无力回天,宁死不屈,自尽效忠大明。
多铎咬牙切齿,踢了一脚身边的尸身,骂道:“狗东西,既然你们要效忠,我就成全你们,干脆割了你们的首级,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布迦蓝厉声道:“多铎!你给我放尊重些。郑亲王,将他们的尸身好生安葬,安抚好城里的百姓,不得扰民!”
多铎撇了撇嘴,到底不敢出声,嘟囔着走开了。
济尔哈朗为难地道:“首辅,皇上先前下令,若是取下松山,将此地夷为平地,连着锦州杏山几城皆是。”
布迦蓝怒火冲天,冷声道:“皇上还在盛京哭丧呢!我的命令谁敢违抗,看我不宰了他。”
济尔哈朗犹豫半晌,终是没有敢反驳,应了声是,转身下去继续忙碌。
布迦蓝收兵回营,先去伤兵营看了一圈,这次伤兵较少,四格格与达春他们正在忙着包扎止血。她身上脏,也没有进去,只在外面看了一阵便回了帐篷。
七格格坐着在发呆,小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身上的护甲上也是血。听到声音,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布迦蓝,想要笑一笑,笑容却僵在脸上,然后哇地哭出了声。
布迦蓝知道她害怕,上前搂着她单薄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哭吧哭吧,以后若是再打仗,你就不会再怕了。像是四格格说的那样,第一次都会害怕,就是在战场上没感觉,下来以后也会害怕的。”
七格格抽噎着问道:“额涅以前上战场时害怕吗?”
布迦蓝想起第一次比赛,那时候她也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孤勇,想着要赢,要活下来。当时脑子里是空白与麻木,事后她躲在被窝里,结结实实哭了好一场。
如果不是七格格问,她也不会想起从前。记忆太过久远,久远得她都已经忘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
前世的她孤孤单单,这世她也经常觉着孤单。不过身边围着这么多人,有儿女,有苏茉儿那样的伙伴,心柔软许多,顾虑也多了许多。
对于如今的状态,布迦蓝不知道是好是坏。她接受每一阶段的自己,如以前那样,从不回头看。
“我当年也跟你一样害怕,不过后来就不怕了。你比我厉害,而且你现在还小呢,等以后长大了,肯定能成为厉害的大将军。不过啊,大将军不能只会杀敌,还要懂得排兵布阵,你也不能只练习骑射,功课也不能拉下。”
七格格不喜欢读书写字,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布迦蓝笑看着她,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说道:“起来把护甲脱了,我让人打水进来,你洗漱之后换身衣衫。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布迦蓝起身走出去,吩咐亲卫打热水送进去七格格洗簌。她来到关俘虏的帐篷,守卫见到她来,忙上前见礼,要跟着一起进去,她摆了摆手,独自走进了帐篷。
洪承畴正端坐在地毡上,他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中等身高,身形消瘦,因着帐篷里冷,脸色白中泛青。
抬起眼,见到布迦蓝进门,眼神闪过诧异,随即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布迦蓝唤来守卫,吩咐道:“去拿几个炭盆进来。”
洪承畴冷哼一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怕冷,也不需要你们的假惺惺。”
布迦蓝抬眉,原来他还懂满语,她笑了笑,换成汉语说道:“是因为我觉着冷,这种鬼天气,若是没有炭盆,仅仅凭着一腔骨气是扛不了寒的。”
洪承畴身子动了动,讥讽地道:“骨气是没有什么用,如今我已经是阶下囚,反正你怎么说都可以。我曾听说大清首辅是个女人,前线的统帅也是,如今能亲眼所见,还真是大开眼界。”
布迦蓝点点头,“那是,先生没见过的事情多着呢,比如出发之前,估计也没有想过会坐在这里吧。”
守卫很快拿来了炭盆,布迦蓝让他摆在自己身边。斥退守卫,她在炭盆边随意坐下,伸出手烤火,不咸不淡地道:“王廷臣等已自尽,我敬佩他们为人,已经命人好生安葬。”
洪承畴脸色青红转换不停,神色悲凉,说道:“我知道。我之所以还活着,是想见见你们这些蛮夷,会怎么屠杀我们的百姓,又是怎样巧舌如簧,来辩解你们的无耻无义。”
布迦蓝哦了声,说道:“那倒没有,城里的百姓还活得好好的呢,不过还要清苦许久,至少得等到秋收以后,估计日子才会勉强好过点。你们在城里面呆得太久,百姓的粮食柴火都被你耗尽。百姓过得挺惨的,反正比从大明带到大清的俘虏惨上十倍百倍。其实洪先生这句话也不对,屠杀你们的百姓这句话,该对你们的皇帝说,还有李自成与张献忠他们说,甚至对洪先生的同仁们说。”
洪承畴神情痛苦,盯着地毡一言不发。
布迦蓝不疾不徐说道:“我知道先生心中有沟壑,敢问先生一句,先生是忠于大明百姓,还是忠于大明皇帝?”
洪承畴说道:“忠于大明百姓又如何,忠于大明皇帝又如何?”
布迦蓝说道:“这其中差别大了,百姓管谁当皇帝呢,他们只要能吃饱饭,穿暖衣,屋顶有瓦片遮身。你看李自成打着均田免粮的口号,到处都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江山轮流转,当年明太祖好似也说过这样的话,百姓可单纯得很,谁说都信。
先生要是忠于百姓,不过是想让他们活下去,天下太平,可为何又要镇压李自成?如果先生是要忠于大明皇帝,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先生输了这一战,我就是放先生回大明,先生也交待不过去。不过这一战,说实在话,先生打得很好,只是你们准备得太仓促,先生被赶鸭子上架,粮草不足,同仁也不齐心,先生就是脚力不好,看人家吴三桂跑得多快。”
帐篷里逐渐暖起来,洪承畴的脸色却始终不见好,神色痛楚,冷声道:“你究竟意欲如何,不用在此挑拨离间。”
布迦蓝活动了下腿,说道:“我哪有那闲工夫来挑拨离间。先生问我意欲如何,我只是想告诉先生,我与先生所想也是一样,天下太平,百姓能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
洪承畴死死盯着她,悲愤地道:“说得好听,我们的皇上照样这般想,可有什么用!”
布迦蓝站起身,说道:“那先生就等着看吧,火盆留给先生,不过先生别乱打翻了,打翻了帐篷燃烧起来,就不会再有,也没有水来救火,反正帐篷单独在外,烧掉也就烧掉吧。我准备先回盛京,先生可以跟我一起回去,看看盛京的汉人百姓,在盛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洪承畴愣住,盯着布迦蓝出去的身影,久久没能说话。
其实布迦蓝对于洪承畴降不降真无所谓,朝廷已有足够多的汉人官员。她会尊重他的气节与骨气,他愿意忠君就忠君,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过他不是三岁小孩子,做出相应的选择,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杏山等地的消息接连传来,锦州等城已经全部攻破,只可惜没有俘虏住吴三桂,被他带着兵逃掉了。
经过了多年的打仗,大清终于夺取了辽东到关外的通路。大明除了宁远与山海关,防线已经大开,大清可以随时打入关内。
布迦蓝安排好几城守卫,在离开盛京近大半年左右,班师回朝。
她带着四格格与七格格,直接先回了城外的宅子。午后阳光正灿烂,远远地,就看见大门边,一个小胖子探头探脑朝前张望。见到人马前来,他灵活地窜出来,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额涅,四姐姐,七姐姐!”
布迦蓝脸上浮现出笑容,骑马到了福临跟前,她翻身下马,上下打量着他。这段时日,他除了长高,这身子几乎圆了一圈,看来没有少吃。
福临仰慕地看着她,双眼亮得出奇,习惯性扑了上来,扑到一半记起了什么,紧急停下脚步,喃喃地道:“额涅真是威风啊!我好想额涅。”
布迦蓝笑着道:“我可不信你,瞧你这圆滚滚的身子,肯定在撒谎。”
福临笑嘻嘻地道:“我没有撒谎,还想四姐姐与七姐姐,不信你问五姐姐。”
五格格站在国君福晋身边,眼眶已经微微发红,唤了声额涅,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布迦蓝忙说道:“你别哭,我身上脏,等我洗干净了再陪你好好说话。”
四格格与七格格也笑着跑上前,跟着姐妹们见礼,互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国君福晋不错眼看着几人,连声道:“哎哟,都瘦了这么多,这脸上粗糙得……,别的事情都先放下,得好好洗一洗,再好好歇歇,热水准备好没有?茶饭呢?”
庭院里春意已浓,新绿绽放枝头,繁花似锦。布迦蓝听着国君福晋熟悉的唠叨,总算忘记了前线的苦寒。
进屋洗漱出来,案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布迦蓝与四格格七格格坐在一起用饭,福临与五格格也挨着她们不肯走。她吩咐添了碗筷,干脆让他们也一起吃了个早晚饭。
吃完饭,四格格与七格格与五格格一起回院子去说话,福临坚决不肯走,要留在布迦蓝身边。她才回来,也就随了他,打算等到歇息好之后,再检查他的功课。
国君福晋陪着她一起坐下来,关心地道:“你要不要先去睡一阵,我瞧着你瘦得眼睛都凹了进去,在战场上这么久,唉,可怜见的。”
布迦蓝搂着福临软乎乎的小身子,笑着说道:“我没事,平时已经习惯了。姑姑,这段时日你们可好?”
国君福晋脸色变了变,说道:“只要皇上不来,我们就好得很。你不知道,皇上经常跑到宅子里来,一个人住在前院,晚上喝多了酒就哭嚎,吵得所有人都睡不好觉。”
福临点点头,跟着道:“汗阿玛喝完酒就犯糊涂,他还要跟我一起喝酒,酒苦得很,我才不爱喝。”
布迦蓝神色淡下来,说道:“这还真够长情的啊。”
国君福晋气愤不已,说道:“他发疯,拉着其他人也一起发疯。海兰珠死了一个月,要大祭祀,两个月也要大祭祀,逢年过节都要大祭祀,照着这般下去,一年到头都在祭祀,祭祀得城里的猪都贵了一倍。好多人都心生不满,怨声载道。布木布泰,你现在回来了,定要好生拦着,再让他这般下去,谁都受不了。”
满人祭祀要用猪,海兰珠的死,能为百姓增添点收益,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贡献了。
布迦蓝被国君福晋的话逗得笑个不停,不过她没有回答,她可没打算拦住皇太极发疯。
国君福晋依旧抱怨个不停,布迦蓝只安静听着,不大一会,苏茉儿进门来禀报道:“皇上来了。”
布迦蓝抬了抬眉,国君福晋脸色一沉,起身叫上福临:“福临你跟我回去读书写字,省得等会又吵着你无法脱身。”
福临嘟着嘴,依依不舍离开布迦蓝,跟着国君福晋出去了。很快皇太极走了进屋,站在布迦蓝面前,眉眼之间是挥不散的郁色,说道:“你回来了。”
布迦蓝震惊地看着皇太极,他浑身浮肿,要不是因为死人没有这么悲哀的表情,她几乎以为,他是在水里泡过一夜的尸体,膨胀得脸上的肌肤撑开发亮,身形快比以前宽了一倍。
皇太极拖着沉重的腿,挪到榻上做下,说道:“你这次立了大功,代替我在前线,打通了大明的锦宁防线,现在总算可以暂时安稳一段时日。不过,这次有功劳的该赏,违反规定的也该罚。听说多铎与济尔哈朗他们在军中饮酒,海兰珠不在了,他们却欢欣鼓舞庆贺,实在是可恶!”
布迦蓝微笑着说道:“我也喝酒了,比他们喝得还要多,皇上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罚?”
皇太极神色不悦,盯着布迦蓝半晌,终是没有提这件事,转开话题说道:“我来还要与你商量件事,海兰珠”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才继续说下去,“我现在年纪也大了,打算开始修陵墓。已经看好了地,打算修在在海兰珠陵墓的旁边,死之前,没能见她最后一眼,以后我想多陪着她。你放心,我不与她合葬,就守着她就好,以后还是跟你,琪琪格合葬在一起。”
我去你大爷的!
布迦蓝几乎想大笑,太荒唐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皇太极既然活着生不如死,还是跟着海兰珠一起死了吧。布迦蓝觉着,这是她对他,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