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同的终点
兴师问罪可以，追根究底也行。
为什么是道歉？道哪门子的歉？
张远航张着嘴看着从座位上站起的顾唯，施杞也看着顾唯。她原先是想着怎么跟顾唯解释，她怕顾唯将张远航的挑衅听了去。
但这些似乎都没有发生。
“道歉。”顾唯重复着。
张远航的脑子转过来了，确实是道歉两个字。在他的理解里这是顾唯生气后的反应。
“你应该让施杞跟你道歉，我是好心告诉你，免得你被骗，不过看起来，你全身上下也没多少钱能给骗的。”
张远航的心里，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最应该图的就是钱。所以他不明白什么都没有的施杞为什么会放弃他这个赚钱能力超群的存在。
“不是跟我，是跟她。”
顾唯不理会张远航的长篇大论，他指着面前的施杞，表情严肃。
“我跟她道什么歉？”
“散布虚构事实，破坏他人名誉。”
张远航愣住了，合着他刚才说了一长串的话这男人都没相信？那他一直不说话是为什么？
不，他一定是相信了，但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我是看大家都是男人我才提醒你的。”
“那我们去派出所，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你有病吧？”
“道歉。”
“我不，就算去派出所又怎么样，成年人开个玩笑怎么了？”
“如果你的客户知道他们遇到的销售是一个爱开玩笑，没有真话，满嘴跑火车编故事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张远航看错了，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畜无害没有力量的清爽男人，他简单的外表里藏着难以忽视的力量。
那双星目深邃漆黑，正直直地望向张远航，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对……对不起。”
“大点声。”
张远航讨厌吗？施杞前段时间是这么觉得的，那情绪还在几秒钟之前到达顶峰，但现在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刚才听见到了她忐忑着等待的答案。
顾唯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对不起。”
张远航不吃眼前亏，这面前的男人眼神过于坚定，他害怕。要说对他而言什么最重要，那一定是他销售的工作。销售是他的一切。
“你接受道歉吗？”
“接受。”
施杞都没怎么听，她就想张远航赶紧去前面桌去。
“别让我知道，你和别人虚构我女朋友的事情。”
顾唯最后和张远航冷冷道。
铝盘上的烧烤大多都凉了，吃在嘴里有些发苦，味道没有刚刚那么惊艳，但施杞还是吃得很开心。
她记下了这家店的位置和名字，大树旁边的福气烧烤。
果然是吉利。
两人吃完走的时候张远航那桌人正吃着，施杞没有打招呼，只是在经过桌子的时候挽起了顾唯的胳膊。
“我们是在一起了？”
从烧烤店到家的路上梧桐树立在头顶，穿过水果摊，穿过一排有年代味道的老店。
“你以后想留在南京吗？”
“我……我不知道。”
施杞抓着顾唯胳膊的手滑落，她想起来顾唯是医生。
医生本科五年，硕士两年，但最终能进南京的三甲医院实习的却不多，顾唯的优秀和努力不用描述。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顾唯的回答和她想的不同。
“我觉得有件事应该先告诉你，你再考虑看看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什么事？”
“我爸爸有肝病。”
施杞对肝病并不了解。
顾唯告诉她，他父亲的肝病是在他高三那年确诊的，是慢性的。
顾唯原本志愿是读法律，但他因为父亲的病，选择了读医。
父亲得病后抵抗力变得很弱，总是疲乏无力，最终没法胜任工作，提前内退了。家里就靠顾唯的母亲一个人撑着。
顾唯的成绩优异，在南京医院里见习时，医院就给他留了实习的名额，这名额一个学院里只有一个。
他们说他是学医的好苗子，说他未来可期，定会前程似锦。但医学怎么能和前程有关系呢？顾唯只想父亲能够好起来。
“你想回老家的医院？”
“想，但老家的医院不一定会要我。”
“怎么会？南京的医院都要你，南通的怎么会不要。”
“其实我不想做医生了。”
“啊？你学了七年了。”
“我一开始只想我爸以后看病能有个照应，但现在我学医了，反而给他们增加负担。”
顾唯每次回家都很匆忙，繁重的文献和密集的实践占据了他大部分男的时间。他走上学医的路，就只能把时间都分给陌生人。
他听着一个个康复的人说谢谢他的帮助。
但那个当初让他走上这条路的父亲，他却没有什么能够帮的。
顾唯只能在电话里听着父母说，他们为他骄傲，肝病不要紧，不用担心他们。
怎么可能不要紧，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我们一起回南通吧。”
“你不是想在南京赚钱吗？”
“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施杞的手重新挽住了顾唯的手臂，“我一直想回家给我外婆养老。”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靠近，他们都在南京，但他们的终点却都在南通。一个为了年长的父母，一个为了孤零的外婆。
“我们在一起吧。”
顾唯把施杞送到单元楼下时说道。
“好。”
施杞有男朋友了。
顾唯的工作真的很忙，之前施杞还不觉得，一旦口头确定了关系之后她发现发出去的信息都只在午饭和晚饭时才会有回复。
她的恋爱刚开始就像已经老夫老妻了。
施杞也将行程安排得更满。
公司里的阿姨她几乎都认全了，家政的工种、各个工种的薪资、要求和雇主情况，她也都记了下来。
孙璐遇到觉得可学习的单子，也都会叫上施杞一起去。
当阿姨们不去公司培训，孙璐也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施杞就去驾校练车。练完车她就顺道去市第一医院跟顾唯在医院食堂里吃上一顿饭。
除此之外，施杞每天就是和溧水的董阿姨说上几句话，传递几张图片给金姐。
老杨告诉施杞一个月后就能报名科目二了。施杞原以为她的生活就会如此顺利无波澜的到一个月后。
直到她接到一个电话。
“小施啊，我不干了。”
是董阿姨。
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平静，带着恐惧和哭腔，和施杞印象里的董阿姨完全不同。
她记忆中的董阿姨，活力、自信、圆滑，还有一股蓬勃向上，难以摧毁的生命力。
“怎么了？”
“吓人哦，太吓人了，这活我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