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仇恨
刘一树失语半晌, 铁青着脸点了头:“既然你俩都商量好了,那就这么办。一半赔偿款不变,拆迁这部分分三份, 我要一份。爸在世时存的存款,我就不要了,都给你们, 就当孝顺妈的。要立字据吗?”
“立, 免得谁后悔了,也是麻烦。”
刘一树嗤笑,他有什么好后悔的?就老大这种黑心烂肺的,他才不稀罕打交道。妈最好是老了就突发疾病走人,敢久病不起,看老大会不会像此刻要钱时这样孝顺。
签了字,他拿着那一纸协议连声感叹:“好, 真好, 我轻松了。”
这句话不光是在嘲讽,他心里也的确有点甩掉包袱的轻松感。
他们分家的过程, 让艺书觉得无比荒唐。
提议很荒唐,提出提议的人很荒唐, 同意的人很荒唐, 最终实施了,更荒唐。
这母子三人,简直是荒唐的代名词。
艺书望着刘一森, 很想知道他大费周章摸黑赶到这, 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他们从里塘小区过来,尚且需要五点半起床,刘一森从z市出发, 七点多到这,怕不是四点起的。
或许是起的太早,又或许是被某些消息扰得夜不能寐,刘一森满眼血丝,望着大变样的弟弟,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他很快调节好,紧拧着眉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训斥道:“你把房子都卖了,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这做儿子的搬家也不说一声,咱妈担心得饭都吃不香。听说你去紫城闯荡了,没学历没经验的,你去紫城能做什么?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吧?不要虚荣心作祟往好了穿,搁自家人跟前撑什么排场,可别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听见他这么说,路过的人纷纷慢下了脚步:卖房、不管老妈、犯罪都出来了,这寸头不是啥好东西啊,听听还能有啥。
“你就是想说这些屁话?”艺书打断了他的逼逼叨,“我的房子我想卖就卖,为什么要跟你商量?你真是脸大得跟公共厕所一样。我搬家了手机号又没换,真担心我不会给我打电话?至于我在紫城做什么工作,关你屁事!你要是怕我干违法犯罪的事,bj呗,看看会不会被定个报假警的罪。”
说完,他又嘀咕了一句:“还以为能吐出什么象牙呢。”
路人恍然大悟,合着这浓眉大眼的是个假好人,故意卖寸头的赖呢。
弟弟混蛋几年了,刘一森没想到他还会有条理清晰的时候,猝不及防当众被怼得下不来台,便维持不住怒其不争的模样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艺书冷笑:“这么凶做什么?继续装你的严厉好兄长啊。”
这是刘一森最喜欢的套路,趁着人多的时候,列举出刘一树的缺点,一一指责批判。刘一树没什么能争辩的,每次都恼羞成怒地回骂,直接问候全家那种。
刘一森毕业后如愿找了个好工作,总是穿得人模狗样的,衬得刘一树完全是个乡下土包子。
一个成功人士劝导无业游民,还被无业游民辱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那成功人士是好心,无业游民狼心狗肺。
呵呵,真好心何必公共场合数落,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吗?
当然了,刘一树确实烂毛病一大堆,但这刘一森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狗咬吕洞宾!”刘一森指着他鼻子,怒不可遏地骂道,“你就是个泼皮无赖……”
艺书沉下了脸:“信不信我把你手指砍下来塞你嘴里喂狗?”
“你!”
眼看这弟兄俩要打起来了,刘承志和囤儿叔赶紧把他们拉开:“好了好了,自家弟兄吵吵什么?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被隔开了,刘一森顾忌着形象,气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囤儿叔好脾气地宽慰他。
刘承志不喜欢面善心硬、拉踩兄弟的人,背对着他跟艺书挤眉弄眼的:你这次倒伶牙俐齿,能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艺书歪嘴:才不会让他踩着我塑形象。
刘一森气还没喘匀呢,前头的车上又下来一个中年妇女。是刘妈来给她有出息的好大儿撑腰了:“你怎么跟你哥说话的?你哥耐着性子说你两句,你还恼上了?不是自家人,不是真心对你好,谁稀得说你?好赖不分。”
艺书看着这个所谓的母亲,油然而生一种……恶心感。
她好像决后半辈子就依靠大儿子,彻底跟大儿子绑定了,是以很愿意并擅长帮助刘一森压制刘一树。
每次她一出现,刘一树就如鲠在喉,不仅反驳不了刘一森,甚至连骂娘的话都得硬生生咽下去,从而变成受气包被他们母子俩一齐数落。
仅是这样,艺书最多腹诽她脑子不清醒、偏心,觉得她恶心是因为别的事。
刘一树十五岁出去打工,三年,她没有给予过任何关怀。
去年九月份自驾游是从z市开始的,当时路过了很多刘一树曾经打工的地方,艺书解锁了大部分打工记忆。可那所有的打工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刘一森和刘妈的相关信息,连通电话都没有。
也是因为这个,艺书从未想过刘一树不是孤儿。
放任大儿子排挤十五岁的小儿子外出打工,这当妈的得多狠?她是从那时就确定了,小儿子斗不过大儿子,会一事无成吗?
所以,她从那时就跟刘一森绑定了;所以,作壁上观近二十年的人,开始对刘一树恶语相向了。
讽刺的是,后来那么渣烂的刘一树,在分家初期,还对她抱有幻想。
他傻傻的背着人给她打过好几回电话:“妈,我相了个媳妇回来,人长得可漂亮了。”
“漂亮有啥用?人长得漂亮咋看得上你?现在的小姑娘精的很,就是图你有钱,现在骗婚的可多了。”
“不会的。”刘一树还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别扭地关心自己,满脸堆笑地解释,“妈,我媳妇性子温顺,特别听我的话,从来不主动问我要钱,又勤快,回头你见了就知道了。”
“不领结婚证叫什么媳妇?用老话说,你们那叫搞破鞋。”
“妈,你别这么说,回头我们年龄到了……”
嘟——嘟——
那边挂了。
“妈,我媳妇怀孕了,她肯定不会跑,不是骗钱的。”
“怀孕了就不会跑了?傻不傻?生了孩子还能跑嘞。”
“妈,我媳妇生了,你有孙女了。”
“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说的?”
“妈,天暖和了,我带媳妇孩子去看看你?”
“别来,我要带大孙子,没空招待你们。”
……
恶心透了。
你恶心刘一树就算了,还想来恶心我?因着血缘上的母子关系我动不了你,我还不能动你的心肝吗?
艺书忽地推开刘承志,绕开囤儿叔,一拳把刘一森砸趴下,踩着他的背蹲下来,揪着他被发蜡抿得精致有型的头发,道:“又躲在你妈后头,等着看我憋屈的模样呢?我不喜欢你虚情假意的好,也不会再因为她给你留面子,懂了吗?”
“嚯!打起来了,动手了,这寸头厉害!”围观者看热闹看得起劲。
“你这小畜牲还不放开你哥!”刘妈见大儿子被制住,尖叫着冲上来,似乎是要挠花小儿子的脸。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后半辈子的靠山轰平。”艺书摁着刘一森的脑袋,大力撞在柏油路面上,咚的一声,赤红的液体顿时从刘一森的额头冒了出来。
“可不敢可不敢!小树,快松手,可不敢这样。”刘承志和囤儿叔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拉架。
艺书强硬地让他们起开,凶神恶煞地死死盯住刘妈。
如果两个儿子,一个被杀,一个因杀人获罪,她就什么都指靠不上了。
刘妈被他眼中森寒的杀意骇住,半步都不敢向前,甚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嗫喏道:“你……那是你亲哥……”
艺书问刘一森:“这真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咱俩算兄弟?你往年都是借口z市离墓园太远,不顾‘愚昧’的习俗,总要磨蹭到下午才来扫墓,今天为什么来得这么早?囤儿叔说我过得不错,叫你恨得睡不着了吧?你都恨不得我不得好死了,还算什么兄弟?你自己说,算不算,嗯?”
艺书边问边揪着他的头发,帮他左右摇了摇头。
刘一森痛得眼冒金星,呼吸间都是自己血液的腥味。
被如此对待,他怒,他恨,但他更怕,他怕弟弟疯起来跟自己玩命。
于是他顺着艺书的动作,乖觉地回答:“不算兄弟。”
“分家时分得清清楚楚,字据我可还保存得好好的,你不想让我选择两败俱伤的方式,把它挂到网上去吧?”那种分家方法,妥妥的是个丑闻,兄弟俩会同时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不想。”刘一森急切地摇头,惊惧之色更甚。他事业顺利家庭和美,绝对不想被人肉被网暴,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艺书想了想,又补充道:“往后扫墓,我还按照我的习惯,早上来,你还按照你的习惯,下午来,咱别碰头。扫完墓,你也不用借口要回小区看看父老乡亲,专门去堵我骂我了,早早的回z市陪老婆孩子,好不好?”
“好。”
见他乖顺的很,艺书这才松手起身。
刘一森在刘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又要被弟弟压制这个事实,让他摧心剖肝地痛着。他颤抖地摸出块叠放整齐的手帕,按住有些结痂的伤口,一把推开刘妈,无比怨毒地瞪了艺书一眼,而后低着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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