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做客
还好，江母并没有晕倒。冯岑便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没事。不担心啊，孩子。”江母喝了一口他倒的水，“那年啊，周琼先查出来有病，后来走了。我就一直都睡得不太好。有天我觉得不太舒服，到医院一查，就查出来高血压了。”
“这个高血压呢，要是前天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吃了降压药它也未必给面子。呵呵呵呵！”
江母今天主动和冯岑搞笑，但冯岑没能笑得出来。
“阿姨，你要我打电话给江闻涛吗？还是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孩子！”江母拦住他拿手机的手，“他上班很忙，又危险。千万不要告诉他。我也不需要去医院。去了医院，还不是那个老几样。”
“阿姨……”一个人曾经独立处理过不少伤痛的冯岑着急地失去了冷静。
“孩子啊，不用着急。”江母反而很淡定，“年纪大了，都是一个‘死’字。我不过是提前知道了自己将来的死法而已。没什么可难过的。”
“就是……”她说到这里，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冯岑没有思索，惯性地接了上去，“我会建议江闻涛找个对象成家的！我会常常在他耳边提的！”
“孩子啊！”江母欣慰地摸了摸冯岑的脑袋，“怪不得江闻涛这么疼你！太招人疼了！将来你伤好了，要是不住在这里了。还是要经常去阿姨那里看看。阿姨真喜欢你！”
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心里开始了对自己的凌迟处刑，还是担心江母的身体，冯岑眼里的泪珠差点就滚落了出来。江母看得也不是滋味。
“孩子啊，江闻涛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阿姨都想通了。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命。父母再替儿女着急，也没法替他过了下半辈子。也许有天我不在了，他没人可依靠了，自己就知道张罗个家了。”
冯岑再没接话。轻轻靠在江母的身上，抱了抱她的瞬间，顺手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阿姨，您去房间里睡一会儿吧。也许睡醒了，血压就能下去了。”
江母躺下去以后，冯岑急忙出门去买了个血压测量仪。等他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自己身上的手机开始响了起来，冯岑便赶忙转成了静音。
江闻涛定的快递到了。冯岑签收后，打开一看，是那件一家三口的t恤。
但是和冯岑想的不一样的是，t恤的前面是江帆的画画，而后面，则还印着他们三个人的大头贴照片。
江帆的画画秉承了江闻涛的画风，笔触还微微又杂乱了一些。乍看只知道是三个人，根本看不出这一家三口每个人的性别。但是反面的那张大头贴照片，就再明确清晰不过了。
冯岑知道江闻涛的用心，只是在手上还拎着血压测量仪的这一刻收到，他的心里反而更痛。
他悄悄把三件t恤折了又折，拿透明密封袋封好了，收到了客厅江闻涛平时不会碰的一个抽屉里。准备等江母走了，再把它转移到衣橱最上层最里面的角落里。
还好，江母真的睡着了一会儿。醒来之后，血压虽然没有下降太多，但是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冯岑陪她吃了个很晚的午餐，又带她出去散了会儿步。然后才打了车，把她送回了家。
他知道江母不想让江闻涛担心，他也不想让江闻涛看到忽然的花费细节，然后心生担忧。于是，他拿着自己的钱包付了血压测量仪和出租车的钱。坐车返回的路上，他一直安奈不住自己的心，反复拿出自己的手机，想要打个电话给江闻涛。
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很想听听江闻涛的声音。但心里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打。
反倒是到了家里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一头扎进了厨房，再也没有看过自己的手机。
江闻涛虽然不能腾云驾雾，但总算实现了愿望，赶在那两个让他惊吓让他忧的人之前一趟电梯到了家。
“宝儿！”江闻涛也不管家里是不是有人了，进门就喊，四处乱看，结果发现自己的宝贝正在厨房急急忙忙切菜，被江闻涛的声音吓得差点切到手。
“宝儿！我看看！”江闻涛依旧管不了那两人是不是已经在这屋里转悠了，几步跨到冯岑身边，握着他的手指仔细看了看。还好，只是刮出了一道白印子，但没有血迹。江闻涛还是不放心，又用自己的舌头对着手指舔了舔，没有血腥味。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急急忙忙找来创可贴。刚要帮冯岑贴上去，门铃响了。
“江闻涛，没破，不用贴。”冯岑伸出空着的手，关掉了吸油烟机，又轻轻拍了拍他，“有人敲门。”
“不用管！”江闻涛就像没听到铃声似的，非要把冯岑的手指头上贴好创可贴了，才松了口气。
门铃又响了一声。
江闻涛还拉着冯岑站在厨房。“宝儿，这些菜今晚不做了。包一包，我明早炒了给你做午饭。”
“好。”冯岑在这些小事上都很依着他，“快去开门吧。是不是叔叔把江帆送回来了？”
江闻涛心情无奈地撇撇嘴，“宝儿啊，门外那两人……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但是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用担心。我撑着。”
“什么？江闻涛……”冯岑一路都在问自己，自己和江闻涛的未来应该何去何从。连刚刚切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现在江闻涛的一番话，又把他拉进了相反的不能回旋的境地里。
门铃又响了一声。江闻涛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却并没有再给时间听冯岑说下去。他又是几步跨出了厨房，去开门了。
“江闻涛，你以为不开门，假装自己不在家，我就会自动走开吗？你是高估了自己的智商，还是小看了我的？”
人还没进来，一个非常好听且略带慵懒的女性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冯岑的心咯噔了一声，仿佛是自己想象中的将来陪在江闻涛身边的女性的一抹剪影忽然之间有了魂魄和声音。和他想象中的交叠在一起，虽然有些差别，但多余出来的部分更膈得他心口疼痛难当。
他甚至没听清江闻涛是怎么招呼门外的人进来的。只是循着高跟鞋鞋跟撞击着地面的清脆的声源，观察着那两只精致美丽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踩进了自己赖以呼吸和依赖的小屋里。
高跟鞋每往前踢踏一下，冯岑觉得自己的心就被踩出了一个小小的坑。坑不大，也不深，但可以占据冯岑此刻几乎全部的思维，让他在难受和努力忍受之间来回徘徊。
“宝儿！冯岑！愣着干嘛！过来！”江闻涛嘴里叫冯岑过去，脚步却又不自觉地挪到了冯岑的身边。本来想握着冯岑的肩膀，后来发现他不但肩膀僵硬，连整个人都呆楞住了，于是干脆牵住了冯岑的手。不太自然，但他还是坚持牵着冯岑直接走到了师哥和师姐的面前。
“学姐，孩子小，没见过世面，另外最近天天还拼命复习，准备考研，脑力消耗也比较大。还请你口下留情。”
“宝儿，”他又转头看着冯岑，握了握他的手，试图让他回过神来，“叫人啊！打个招呼！”
“叫什么？”冯岑把自己的目光从高跟鞋那头□□，直愣愣地望向江闻涛。
学姐半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直接脱口而出，“叫叔叔阿姨好！我们给你买糖吃！”
叔叔阿姨？叔叔阿姨！
对，叔叔阿姨。
冯岑几乎与现实完全隔绝的思维开始告诫那个迷惘的自己：今天只是给你预演一下，让你做做心理准备。
于是，他老实又认命地张了张嘴巴，差点就要真的叫了，还好另外两个人发声更快。
“学姐！”
“雯雯！”
江闻涛觉得自己上次想错了：自己身边这些人，要是每个人身上都能有一点冯岑，自己估计至少多活二十年。
要是将来自己比冯岑走得早，那全都因为自己身边这帮老娘们儿！江闻涛忿忿不平，但敢怒不敢言。
四人落座。
冯岑心不在焉，还如坐针毡。
他在一片混沌当中又赫然发现，女人的旁边还坐着男人。但这并没有让他好受半分。
不管是对面女人不着痕迹的审视的目光，还是男人似有内涵的微笑，都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几次试图站起来，去厨房把切好的菜炒了，或是去阳台把挂在外头的衣服收了。但是江闻涛总是指指桌上一堆的外卖，让他坐下来。
“师姐就是嘴凶。人可好了！你不记得她送你的台灯了？”江闻涛靠冯岑近了一些，柔声嘱咐他。又在桌子下面握了握他的手。
“江闻涛，别靠这么近说话。小心你嘴里吹出来的热气把他烤化了！”学姐根本不给两人交流的机会，直接上嘴收拾江闻涛。“你用实力向我演绎了，什么叫‘老房子着火，烧起来就没救了’。”
江闻涛一脸憋屈地看着师姐，师姐慢悠悠夹了块小菜，放在嘴里嚼了嚼，又无所谓地回道：“你叫我对你家宝贝儿口下留情。那我不损你损谁去？难道炮火还往自己家点？”
坐在师姐旁边的师哥听闻此话，差点被喝了一口的饮料呛着。
那还是点了江闻涛吧！他心里想。最好小火慢炖，今晚就着江闻涛一个人熬就好了。
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冯岑，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今晚示意了冯岑几次，对方都没有回应的意思。师哥便决定就此不提了。
毕竟这种事如果只有自己记得，那么反而会显得非常尴尬。尤其冯岑现在的身份还非常特殊，是个可以和自己这样的同性也发生可能性的角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炮火烧到自己身上，可能就是顷刻间的火山爆发。
自己老婆正在收拾江闻涛，师哥就趁这个机会稍微回忆了下。
他第一次见到冯岑，大约是四年前的时候，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里。因为当时的经历有点特殊，所以师哥到现在都能准确的记得酒店的名字。
当时的冯岑看上去比现在还瘦小一些，乌黑的头发留得比一般男孩子长一些。他顶着一张雪白却好看的脸，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干净得有些过于醒目。小小的人，却背着个很大的旅行背包走过他的身边。
当时师哥正在楼下等供应商，一个人无聊，就在胡乱想着和师姐备孕的事情。看到冯岑的时候，还心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将来的孩子能长这么清秀的话，那也不错。但千万不要是这么一脸苦苦的表情，一点福气也没有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高声尖叫了一声，然后乌压压一群女生忽然从酒店外冲了进来，眼见着就往冯岑的面前冲了过来。
当第一个尖叫的女生试图抓住了冯岑的胳膊时，冯岑面露惊恐地躲了一下。怎奈后面还有乌泱泱的人群，忽然就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