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护眼灯
开心归开心,江闻涛回到工地,就立马开心不起来了。他闷头坐在办公室,把师哥贴着耳朵说的那番话又反复想了想。
工人进来叫他,他就应了一声,准备出去。临走的时候,目光正好扫到了桌上的那份购料清单。
江闻涛拿着单子顿了一下,折好了就拿着出门了。
刚和工人说了几分钟关于某一部分混凝土制作的特殊要求,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大喊了他一声。
“哥!”
江闻涛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是刚子。
他面色不悦地把自己刚刚抓起的一把海砂往沙堆里一扔,连刚子的脸都没看。就往脚手架的那头走。
“哥!”刚子又大喊了一声,“哥,我是真没辙了!你帮帮我呀!”刚子在后面急得大喊。
江闻涛真的不想理刚子。上次通过电话以后,江闻涛又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两人聊得非常不愉快。
刚子变了,也就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最后那次通话里,甚至还教育江闻涛,说他的处事方法太死板,所以没有效率。
江闻涛步伐走得太快,塞在口袋里的那份清单掉了出来。刚子赶忙捡起来,小跑到江闻涛的面前,恭恭敬敬递给他。
“哥,你东西掉了。”
江闻涛鼻子哼了声气,最后还是心一软,问他:“你没辙来找我?我工作方法这么死板,能给你想出什么辙?”
“哥!”刚子是真的急了,感觉就差跪下来了,“张总限定我那头20号之前必须要完成。可这帮土老帽,他们就是不肯动啊!好说歹说都不肯动。非要把之前的账先结了,还说接下来的工资要日付。哥,我又不是管钱的。我自己钱还没全拿到呢!”
江闻涛听得够够的,闷吼了一声,吓得刚子以为他要揍他。
江闻涛当然想揍人,但是想揍的还不至于是刚子。
“滚去办公室戴着安全帽再出来!”江闻涛朝他吼了一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张总又没接。
江闻涛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接。
江闻涛气得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扔了。
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那份材料。便又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盯着上面自己作为总监理工程师在材料顺利接受那栏的签字,沉思了好一会儿。
“哥,你在这儿啊!”刚子从办公室出来,慌慌忙忙找了江闻涛好一会儿,“哥,你说,现在离最后完工,差得也不算太多了。但是这些人这么拖着,我真的没办法了呀!再这样下去,张总回来该直接炒我的鱿鱼了!”
江闻涛这次没再发火,不过抬头看着刚子,反问了他一句:“究竟是谁拖着谁?”
“哥,”刚子无奈地都快哭了,脸上的五官扭曲地挤在一起,“哥,我知道,我之前态度是特别不好。我错了!我特别错了!可我能怎么办呢?前面的张总像头饿狼,后面那些工人又虎视眈眈。”
江闻涛脚下有一小片砂子。他一边听着,一边用脚上的靴子底来回碾磨着这些砂。
他一直都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脚底搓砂子,砂子搓脚底。简单、直接地感觉到力与反作用力的相互作用。比人与人之间的揉搓、碾磨简直是单纯太多了。
搓砂子能搓得了他平日的疲惫,但搓不开他今天面对的纠葛。
“帮工人们和你自己找个律师吧!”他慢慢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工地忙碌的地方走去。
江闻涛今天回家又很晚,没来得及接江帆。自己开车回到家,已经接近九点半了。
倒不是刚子缠了他太久的时间,也不是临时有紧急任务,或是工人的工作出了大纰漏。而是他临时把上次工地上到的所有的材料的产品合格证、出场检验报告又重新查验了一遍。最后还在工地上把所有的材料再次细致地拆包检查了一遍。
还好。材料是合格的。
江闻涛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小块。
临离开工地的时候,他才看到冯岑发的信息,告诉他如果实在太晚,就别回去了。
那江闻涛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他知道冯岑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有多想他。他要是真一夜不回去,冯岑说不定能坐沙发上等他等一夜。
再说看不见他的宝贝儿,江闻涛自己也睡不着。
“我人能不回来,但这灯必须给你带回来。”江闻涛进门就给冯岑献宝,让冯岑拿去房间试试。
“既然是护眼灯,就给江帆吧。把江帆房间里的台灯给我就行了。”冯岑看了看,准备再还给江闻涛。
“那不行。这是人家指明了送你的。”江闻涛又塞给他,“你先试试。如果用得好,你再在网上帮他再订一台。”
冯岑还有些犹豫,江闻涛推着他往里走,“快!用上这盏灯,我就得检查检查你的学习。天天也没见你看书。是不是因为之前灯不对?”
二十分钟以后,江闻涛不得不承认,在学习这一块儿,冯岑真的是别人家的孩子。怪不得当初,那个白胡子老头说他有保研资格。
他在书桌前随便抽了几本书抽问冯岑,冯岑几乎不用想,很轻松地就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专业课的那些就更不提了,冯岑就算是蒙他,他也听不懂。
“看来真是灯的问题。”江闻涛做总结,“灯不好的时候,都不想学习;换了盏台灯,对答如流。所以呀,你真得把这盏灯留下。”
冯岑笑了笑,最后点头答应了。
不过高人通常都很谦虚,他很实在地告诉江闻涛:“其实,你就是没问我政治的问题。否则我就露馅了。”
“为什么?政治不就是死记硬背吗?”江闻涛不解。他刚刚抽问冯岑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冯岑对于知识的记忆能力很强。所以根本不用想。
“嗯,那也是在理解的基础上。”冯岑顿了一下,不过还是诚实告诉了江闻涛,“我整个中学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在国内学的。所以政治科目没什么基础,理解地比较吃力。”
江闻涛知道冯岑又不想说了,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前刺探了一小步。“那在a国学的?”
“不是。”冯岑摇头,脸上变得很紧绷,一点表情也没有,“在f国。”
江闻涛点点头,一个字也没再问下去。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尴尬。
冯岑不知道江闻涛是不是生气了,只好自己找了些还算相关,但又不疼不痒的话题。
“a国,其实我也没去过。我就是之前看到旅游手册上的介绍,所以很想去尝试那些东西。”
“什么啊?!”江闻涛还真是没想到。
他之前听冯岑在医院给江帆介绍什么蛋糕和飞机,说得有模有样的,两人因此瞬间拉近了关系。江闻涛还一直以为他自己亲身经历过。没想到,一本不知名的旅游手册就收买了自己的儿子。
冯岑倒是没在意江闻涛的小心思,继续脸怀着憧憬,对着江闻涛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机会,和你,还有江帆一起去。如果真的成行,那真的会像奇迹发生一样美好!”
“哦,对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去它的首都看一看。它的国立大学里面,生命工程专业在世界上都很有名。如果我能有幸坐在教室里听一节课就好了。”
周围的光彩在这一瞬间,都跑去了冯岑的脸上。江闻涛莫名觉得,冯岑期盼里的那个光景,才应该是真实的冯岑应该有的生活样式。
“那你就该去申请那所大学的研究生。”江闻涛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跑去考农大的研究生呢?”
“不行,江闻涛!”冯岑也是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就从自己的想象里走了出来,“我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想!”
“宝贝儿,宝贝儿!”江闻涛见冯岑面色不对了,马上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不分开,不分开!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我这么晚还跑回来,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江闻涛,”冯岑的声音在江闻涛的怀里听着更低了,但是有种委屈无助的感觉,像是个害怕被爸爸妈妈关在门外的孩子似的,“要是离开了你,我就不是我了。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江闻涛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摊豆腐渣渣。
他想,自己这辈子真是要被这个小了一轮的小孩儿套牢了。
“宝贝儿啊,那咱们就考农大的。农大肯定差不了!那个谁,白胡子老头,他那个微信头像不都是农大校徽嘛!”
“农大我也不想考。我准备考的是林大。”冯岑一句带过。不过几个字。但江闻涛感觉得到,冯岑捏着他衣角的力度变紧了。
“林大就林大。反正考哪个也比我学历高!研究生读完了,咱们将来再考博士!博士后!”江闻涛把冯岑的那只手拉到自己跟前,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帮他捂了捂手,又亲了亲,让他放松下来,“离不开我,就得教我英文呀!把下午那句英文再说一遍!”
果不其然,冯岑挣脱开他的手,对着他胸口轻轻锤了锤,“江闻涛,你真烦人!”
江闻涛呵呵呵笑了笑,心里想,确实是烦啊!还是绕不过那个白胡子老头,满耳朵又会是他苍蝇乱嗡嗡一样的“江闻涛”、“江闻涛”。
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无论如何,也要找补回来。于是,他在冯岑满脸羞涩地和他说“iloveyou”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果然,师姐送的护眼灯是高级货。照书好,照人更好。就着格外柔和的灯光,江闻涛的两只大鲨鱼贴着冯岑的十只小猪,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了冯岑的呼吸声有些不对了,他才舍得停了一下,让他调整呼吸。
江闻涛凝视着自己眼前唇红齿白的可人儿,显出微微红晕的肌肤、带着雾气的眼角、还有有些凌乱的呼吸,一样又一样,都让他看上去像极了被雨水滋润过的即将绽放的玫瑰。江闻涛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离不开眼。
究竟施的什么法子?把我套这么牢?江闻涛想不通这个问题,并且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
不行,必须再多欺付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