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破碎
这是她出院后的第三十九天。
李漾穿了一件柔软的白色长裙，外面搭了一件蕾丝钩花披肩。她坐在小区那棵有了秋意的银杏树下，眉眼安静的靠在座椅上，来往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一坐几个钟的年轻女孩子。
这天，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微微低着头，整齐柔软的齐刘海下面是一双含泪的眼。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徐敬白觉得这很少见。
他那天心烦意乱站在阳台抽烟，无意低头一看，就看见了她。后面他发现她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出现在那棵树下晒太阳，而她的沉默，也意外的抚平了他的浮躁。
徐敬白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妹妹，能借你手机用用吗，我手机没电了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李漾眨了眨眼，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徐敬白注视着她，看着她伸手抹了下脸擦去眼泪，然后抬头朝他望过来。
很秀气的一张脸，甚至有些婴儿肥，可他就是被打动了。她看着他的那双眼，澄净漂亮，偏偏又幽幽的盛满了凉意。
“给你。”李漾把手机递给他，人也顺势站了起来，从他身边退了一米远。
徐敬白，“…”
他居然被她嫌弃了，且不说他身上一圈又一圈的光环加持，就是他这张脸这个身材，那也是行走的人形衣架子。
可她不仅不屑一顾，还退那么远？
徐敬白捏着手机一度语塞。
她想回家了。
李漾定了定神，终于正眼看向跟自己借手机的人。
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愣了一下。
她终日浑浑噩噩，眼前这个雅痞绅士风的男人，竟让她死寂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很帅。
徐敬白察觉到了她眼里的惊艳，想到她刚刚跟他保持距离的态度，不禁失笑。
“谢谢你小妹妹。”
徐敬白把手机递回给她。
李漾接过手机，眼里的惊艳也没有了，她客气又疏离的说了一句，“不用谢。”
随即转身走了。
居然这么高冷。
徐敬白站在原地，有些哑口无言。
原本李漾以为这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插曲，过了就抛在脑后。谁知不出一周，她跟他又见面了。
她开车想去庙里拜神，怎知出门不利，还没开出城就撞了车。她打开通讯录看了一眼，除了爸妈，就只有徐敬白。她垂着眼看着徐敬白这个名字，略微一思量，跟对方车主说了一声等等，就给徐敬白拨了电话。
半个钟后徐敬白来了。
他干脆利落的帮她处理了事故，好整以暇的站在她面前，笑着问她，“去哪儿，我送你。”
“鹤山，蓝照寺。”
“蓝照寺？你去哪儿做什么？”
李漾站在风中，慢慢说，“去求神。”
徐敬白张口想说点什么，又点点头咽了回去，只招呼了她一声，“上车，我送你。”
他没有看见她笑过。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平淡的，与世隔绝的模样。现在她说她要去庙里求神拜佛，倒也稀罕。
徐敬白开的是路虎揽胜，腕上带的是宝玑石英表，身上穿着剪裁漂亮的三件套西装，他的穿戴以及气势都在告诉李漾，他很有钱。
可李漾偏偏注意到了他打理的很整齐的发型，犹豫片刻，李漾问他，“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徐敬白没料到这沉默是金的小姑娘会突然开口说话，诧异过后笑了笑，“没事，现场有人。”
李漾就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徐敬白看了一眼红绿灯，抽空看她，深邃的眼里蕴藏着对她的兴趣。他是学艺术的，能一眼感知到她的独特。
她的身上有一种温婉且吸引人的幽怨感。
“我能陪你去蓝照寺吗？”
“你也要去？”
“嗯，正好没事，我也去求菩萨保佑一下我的画展顺利进行。”
李漾眨了眨眼，有了些兴趣，“画展？”
“你是画家？”
徐敬白转了转方向盘，俊朗的脸上笑意不减，“算是小有名气，你要是感兴趣，我们下山后可以去看看。”
李漾没立刻回答。
等到了下一个红绿灯徐敬白转头去看她的时候，他才发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薄雾。李漾攥紧了手，泪眼朦胧中又浮现出沈缚握着她的手带她画画的画面。
徐敬白抽了张纸递了过去。
李漾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接过纸巾擦干净眼泪，偏过头面向车窗隐忍的哭了。
直到徐敬白停稳了车。
徐敬白其实为人有些倨傲，那种属于艺术家的傲气。他也没兴趣去了解分析他人的心思，他的时间都用来作画了，认识的人也都是迎合他捧着他。
如今这个素白乖巧的小小姑娘，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徐敬白顺势揉了一把额头，抬了抬眉，耐心询问，“怎么了？”
李漾的头发很长了。
偏她常穿洁白如雪的长裙，如今她拢着一件雾蓝色毛衣斜斜坐着，柔软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单看侧影已是绝美。
何况她在哭。
徐敬白只觉得自己三十五年来头一次心软的不像话。
李漾的声音好听，却空荡荡的让人心疼。
她说，“我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很难过，很想他。”
徐敬白皱了眉，原来是失恋了。
徐敬白的声音理智了点，像是美梦被击碎，客观冷静的跟她说，“既然想他，那就去找他，为自己喜欢的人低一次头没关系的。”
李漾忽然转过头看着他。
他不近视，清清楚楚的看见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从她眼眶坠落。顺着她哭红的脸，一滴一滴砸在他车上，他的车上。
他终于看见她笑了。
她的笑温柔，破碎，近乎痴狂。
全是绝望。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哪怕我用我的命去换，我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