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裂瓷
绵绵细雨终于停了。
院子里的花也次第开放,迎着朝阳,娇嫩又漂亮。李拂衣吃完手里最后一口红枣糕,喝了一口甜汤,舒服的靠着摇椅闭上了眼。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千金不换啊。
李拂衣吹风吹舒服了,这才睁眼叫人,“晚秋,午饭做好了吗?”
“好了夫人。”
李拂衣就站起身走了过去,接过晚秋手里提着的食盒笑着说,“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们把饭吃了也好歇歇。”
晚秋微笑着点头,目送李拂衣出门。
春雨过后,天忽而热了起来。今天的夫人穿了一身素白上襦,浅草绿长裙,外罩一件绣着蝶戏幽兰的大袖衫。
风一吹,就跟画里的仙子破云而来一样。
晚秋微微笑叹,难怪二爷会这样宠着她。这样一个美人儿,换谁不想疼着爱着。
李拂衣出了沉香榭,看了一眼青石两边盛开的山茶花,扬唇笑了笑。这条种满山茶花的路,是直接通到沈缚书房的。
李拂衣提着有些压手的食盒,眉眼弯弯的笑着往前走。
殊不知,她每走一步,都离痛苦更进一步。
那是第一次,她觉得沈缚书房的光线不好。李拂衣看着背对着她,抱着一个女人的沈缚,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她往下一看,他腰间系着的腰封,明明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群山仙鹤图。
她只能承认。
他是沈缚。
李拂衣睁着眼,眼睁睁看着。那一瞬间她明明好好的站着那里,却仿佛天上地下都走了一遭。回过神来,手里的食盒已经笔直的掉了下去。
然后就是瓷器四分五裂的声音。
“咣当。”
屋里抱在一起的人受惊分了开来。
李拂衣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她站在门口摇摇欲坠。她等着沈缚回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祈求眼前的人不是沈缚。
可惜天不从人愿。
李拂衣抓着门窗,借力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丢人现眼。她红着眼,纵使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也不肯伸手擦一擦。
她只是倔强的看着沈缚的方向。
“她是谁?”
她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含着泪,悲伤的仿佛杜鹃啼血。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他的独二无一,是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偏爱。可现实打脸来的太快,快的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这样对她的人会是他,会是她深信不疑的这个人啊。
不是说会护着她吗,不是说是爱她的吗?这才多久,他说过的话就都不算数了吗?
眼里的泪再也承受不住滚滚而落。
可这一次沈缚没有哄她,甚至没有朝她身边走一步。他只是看着她,眉眼凉薄的仿佛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时李拂衣才知道,拥有过又失去,会有多痛多痛。
怎么就这么傻呢?
死一次还不够吗?
李拂衣笑了笑,慢慢松开了握在门窗上的手。她看着那只润白细长的手,想到自己漂亮到无懈可击的脸,徒然又笑了。
这就是男人,再漂亮有什么用?他不喜欢他不爱,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李拂衣久久等不到回答,转身抹了一把眼泪只想离开这里。
“拂衣。”
李拂衣一顿,缓缓转身。
所以是她想岔了是吗?
他可是沈缚啊,沈缚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可她眼里的希冀刚刚亮起来就被他一句话浇灭了。
沈缚说,“过来拜见德善公主,以后她就是眠兰居的女主人。”
李拂衣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
他的意思是她要取代她的位置是吗?
那她呢?
她又是他的谁?
李拂衣紧紧抿着唇,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发抖的手。而她擦过泪的双眼,转眼又被泪水占据。
“这是梦吗?是梦对吧。”
好不容易等到天晴,可她的心却下起了大雨。
沈缚平静的告诉她,“这不是梦。”
“那你是骗我的对吗?”李拂衣擦掉眼泪想要朝他讨好的笑,末了又觉得自己这般愚蠢可笑。“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沈缚跟没听到一样,平淡的说,“别在公主面前失态,你就磕个头回去吧。”
磕个头。
回去吧。
“原来是公主啊。”
李拂衣扯了扯嘴角,垂着眉眼,无声张了张唇。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让她这样难过。
那从头到尾做壁上观的德善公主,就雍容华贵的站在沈缚身边,看着他的原配朝自己缓缓蹲了下去,跪到了满地的碎片上。她微皱了眉,那一地狼藉,她是多看一眼都嫌脏。
同样脏了她眼的还有那个女人。
她区区一个女婢,也敢引诱沈缚。
卫妙音忍着恶心,温柔客气的说,“妹妹快些起来吧,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我来得急了点,给妹妹准备的礼物晚些就叫人给妹妹送过去。”
“谢公主。”
李拂衣刚刚哭花了眼,没注意到自己跪下去的地方全是瓷片儿。这一跪,痛的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她垂着头,自然没有看到沈缚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朝她走了一步。
没人扶她,她便自己站了起来。
她的心痛到无法呼吸,遂无暇顾及腿上开始弥漫的血迹。她只是低着头,慢慢退出了沈缚的院子。
一步一滴血。
等到那抹孱弱的身影看不见了,卫妙音才回头对沈缚说,“阿缚哥哥,是我莽撞了,不该今日来找你。”
“无妨。”沈缚收回视线,“她迟早也要知道。”
“那你可要记得把药用了,那是我求了皇帝哥哥好久才求来的。”
“嗯。”
卫妙音今日是来送药的,那药于他有奇效,能解体寒之症。因此她伸手抱他的时候,他才没有推开。
只是没想到,偏偏被她看见了。
他的漾漾,应该很难过吧。没有他哄着,应该又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