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离京
“感谢各位这么多年来对我们宋家的照顾，如今我父母双亡，我亦不可继续留在这京中。我将把大家的卖身契还给你们，你们等会都去账房再领取些银两，虽然不多，但将来你们或是入其他府邸，或是做点别的什么营生，也还能有点傍身钱。”宋明站在宋府大厅前对着厅堂下的一众奴仆如是说。宋明自从那日从秦府昏迷醒来后，便不再说些什么寻仇的话了，自己一个人撑着身体忙着父母的后事。较宋家出事前，性子变得更加冷静沉稳了，只是不同曾经那个懵懂但又神采奕奕的少年，现在浑身散发着的冰冷气息让人难以亲近。
宋府的奴仆们心中早知会这样，但依然心中不舍。在宋家做仆人的，没有一人受过主人的打骂，宋家老爷虽然性格耿直刚硬，但在家中却对宋夫人很是体贴温柔，对下人也未曾有过斥责，宋夫人更别说了，性子是极好的，就连吴家小姐突然退婚让公子伤心得大病，也未曾听到她说过吴小姐一声不是，只是可惜两人情深缘浅浅而已。如今两人双双亡故，众人心中凄然万分，如今又亲耳听到公子说要遣散他们，大多数人已经忍耐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宋明看看他们，很多都是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府中老人，幼时父母陪着自己嬉笑打闹的场景又开始一幕幕在眼前展开，瞬时如同有一个巨石压着自己一般，喘不过气来。转过身去，轻声说了句：“都散了吧。”也许，暂时离开京城对自己来说也并非什么坏事吧，至少，离开这个家，不看到这些处处有着父母影子的人和物，那种剔骨之痛也许会稍微好些吧。
众人看他这样，也都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陆陆续续得离开了。只剩下天石还站在宋明身边，说：“公子，天石从小无父无母，现在叫我走我也没去处，更何况滇西之路千里之遥，您身边一个照顾的都没有，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阿莱听得此话，好似很用力得扯出一丝笑容，对天石点了点头：“好，你陪我吧。”
两人又环视了一遍周围的一切，好似要牢牢记住这里的所有东西一样。许久，宋明苦笑着说：“昨日已有差役来催了，你我简单收拾些包袱就走，路途遥远，轻装前行吧。”天石听得此话，就急忙下去收拾东西了。
“宋兄此去滇西必将衣锦归来！”一个声音从宋明身后传来，宋明回头一看，原是刘青枫。宋明本对他无甚好感，此前并无太多交际，而且他一直玩世不恭的模样，学堂中也是个让先生天天头疼的人。可此次家中突发变故，青枫不顾他人的眼光，不顾自己的前程，几番登门，却是让宋明心起感激之情。
“刘兄说笑了，我一个家破的落魄子弟而已。”宋明脸色戚戚然的答道：“更何况圣上已下旨，我此生不可回京。”
却见那青枫微笑着凑近了脸习惯性得眯着眼睛看着宋明说：“我说你会回来，你便一定会回来！”
宋明本能得往后退了退，他不习惯刘青枫如此熟络的样子。青枫看他后退，也不再往前靠了，站直了身子正色说：“陛下至今未对外宣布你父亲有何罪行，此次让你去滇西，虽说也叫了差役一起，但也非对待犯人一样押送，直说送你到达滇西而已。”说着就要找水喝，宋明遣散了仆人，此时也无人在身旁伺候，看他这样，便自己走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青枫。
青枫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想，你自己心中也有数，此时的你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宋明听得此话也不做声，没有回答是或不是。青枫见他这样应是默认，把茶杯在手中搓了几下，好似很艰难得开口说道：“我希望，你别再继续想报仇之事了。”
“为何？”宋明此时却是奇怪青枫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青枫又转了下杯盏说：“我知滇西那边有你的叔父，想必你也是想回到那边通过你叔父再图谋划，可那帮人，远远比你想象的要难以对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需好好活下去，万不可再露锋芒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他们，天怒人怨已久，就算你不插手，也自然会有人反击。”
宋明带着略带探究的表情问：“你何时懂得这么多了？而且，为何你要对我说这么多？”
青枫此时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似乎刚才说了那一大通话的不是自己，一跳起来，换了个坐姿，驾着个腿抖啊抖，拿着桌上的一个苹果就啃起来说：“你还真当我是个傻的啊？我父亲好歹也是在御前行走的，朝中这点破事，我还能不知道？”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父亲为人正直，敢于当着圣上的面直接斥责那些烂人，令我敬佩不已。”缓缓得又转过头来歪着脸对着宋明微微一笑说：“所以，我不希望英雄的儿子有事。”
听得青枫说起父亲，宋明心中又是一阵刺痛，父亲死得不明不白，邵光那边又不愿透露详情，自己也并无秦安下手的任何证据，而且他也不确定，就算将证据摆到圣上面前，圣上是否会帮自己报这杀父之仇。更何况如今，自己不可参加天试，就不可通过此办法进入仕途，不在京城，就不能继续追查此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回到滇西，和叔父商量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如今家中遭此横祸，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为父报仇。
可他也并不想和青枫争执此事，便淡淡得回应道：“多谢刘兄。”青枫见他不为所动，也就不再继续劝说，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也知道我说了等于白说。”又拿着一个苹果站起来，边啃着边摆手说：“那我就先走啦”。说着，就一摇一摆得走出了门。
“公子，这刘家二郎平时看起来傻傻的，没想到还挺好的。”天石抱着包裹，看着青枫离开的背影说。
“有些人，就是要让别人觉得他傻而已。”宋明也看着青枫的背景缓缓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