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乱平
桓冲素日便狂傲，一时间，竟无人敢反驳。
还是谢相出言叹道：“要怪就怪大司马自己，没有丝毫容人之心。”
若不是大司马一心想要夺权，致忠臣于死地，今日也不会如此。
起初司马瑾找到他共演这一出戏时，他也很是讶异，觉得胜算不大。
但他深知，若是桓冲真的有一日得了皇位，一向和他不睦的谢家，必然会成为他政权的试刀石。
为了大晋，也是为了自保，他便欣然同意了这背水一战。
“谢相此言差矣！”桓冲打断他，“若说我没有容人之心，你与王太宰，岂非五十步笑百步。”
他边说着，边冷笑地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太宰和王家臣属。
今日他若是被整治，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平日里都是些秉权之辈，现在却要来与他说什么容人之心。
谢相和王太宰被他说得脸色很是难看。
两家这些年在朝中互相制衡，确实从未将皇权放在眼里。
司马瑾见桓冲还想鼓动人心，连忙上前沉声说道：“大司马图谋今日一事已久，想必朝中权臣，也不过是你的盘中棋子罢了。”
“你好样的！”桓冲没有否认，而是不痛不痒地夸起了司马瑾来。
“想我桓冲，叱咤风云一生，临老却不想栽在了你们的手上。”
都怪他太过轻敌，白白断送了桓家多年的努力，也怪天道不允，竟出了马家兄妹这一变故。
“也怪我当初一念之仁，早知道司马家还能出你这样一个人，当初就应该给你下鹤顶红之毒！”
司马瑾不紧不慢地反驳他：“你当日根本不是心慈手软，只是老天有眼，我司马家气数未尽！”
当日在杭州，若不是文玥相救，他如今早已是一捧黄土。
若不然，司马家或许真的就如桓冲所说一般，再无可当政之人。
“好一个气数未尽！”桓冲又哂笑了起来。
他转身，看着他身后严阵以待的马文才，问道：“你如此鸿鹄之志，为何不愿意跟从我。”
马文才脸上一派沉静，答道：“臣是大晋的将军，自当为皇上尽忠。”
“再说，臣想纵横沙场，开疆辟土，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只为国安，家安，你一个背主叛国的乱臣贼子，怎么会懂？”
“我怎么会不懂！”桓冲闻言又激动起来。
“司马一氏无能至极，国库空虚，连大军的粮饷都拿不出，哪里来的安？”
这些年，为了养活几十万大军，他不得不与士族门阀还有朝臣们斡旋，若不是皇室如此无能，桓家又怎么会起反心。
“可你连同生共死的将士们的性命都能罔顾，又怎么会裨益百姓？”
马文才并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哄得失去自己的判断力，早在巴东之时，他便看清了桓冲的为人。
桓冲眼睛一眯，想到马府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他便再次问马文才：
“马文才，今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桓家为难，当真不顾令妹的安危了？”
“你不用唬我，”此刻的马文才异常冷静。
“只有抓住了你，我的家人才会安。”
“哼！”桓冲冷哼一声，怒道：“即使今日你们困了我，城外还有我桓家的几十万大军！”
“大司马！”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殿外传进来。
“你的几十万大军调不动了！”
文玥带着陶渊明等人，款款走进大殿。
众人的眸光皆落在这个年轻娇美的女子身上。
文玥丝毫不惧，甚至还有心情欣赏一下传说中的宫殿。
嗯，甚是金碧辉煌。
到处都是五爪金龙，不是寻常人家能比。
“你怎么会在这？”桓冲瞪大了双眼，“我的玄儿呢？”
她眉眼一挑，笑着回道：“自然是行动失败，被我关押起来了。”
“你不可能！”桓冲当然不信。
文玥朝他走近，离了有几米远时，被马文才拦住。
他不赞同地看着文玥，小声提醒她：“大司马武功不俗，离得近了，怕有危险。”
文玥是个听劝的人，他说有危险，便不再上前。
只拿出桓玄身上搜出来的兵符，让桓冲看清。
“可惜你的几十万大军群龙无首，不会再为你桓家所用了。”
桓冲不甘心自己多年的谋划就这样付之东流，还是如此戏剧性地结束。
不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了。
文玥将兵符交给了司马瑾，便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处理，就不是她能置喙的了。
桓冲谋反通敌证据确凿，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桓家的所有男丁皆被判处死刑，女子流放为军奴。
他在朝中的属臣需要妥善处理。
还有曾和他密谋的王家，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一个刘裕在一旁虎视眈眈。
马文才今晚肯定是不得空回府了，文玥便想先告辞，跟陶渊明他们出宫。
她来此，本来也是想确认彼此的安危，顺便上交兵符，让他们做起事来更为方便。
传信不真切，只有见到真人才安心。
司马瑾在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中抽出一丝心绪在她身上。
“宫外还不太平，先生和文玥姑娘今晚就在宫中歇着吧。”
“姑娘就住在你之前住过的宫殿里。”
“也好，”不等文玥同意，马文才先替她答应了。
“妹妹，等一切妥当，我再来接你回去。”
桓冲的党羽四布，虽然成不了什么大事，但就怕他们会对文玥下手。
“好。”文玥点头，她虽然不喜欢拘谨的皇宫，但孰轻孰重还是掂量得清的。
她没有出宫，小蒲和龙二便也跟在宫里随侍。
待一切尘埃落定，天已经大亮了。
清除桓冲的党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马文才带人赶到桓家军营时，死忠于桓冲的部将在嗅到不对劲后，已然逃走。
直到桓家众人当街斩首那天，才被一网打尽。
文玥也在这之后，被马文才接回了府中。
此时，司马瑾在朝政上显露出的才能，也令文武百官有些侧目。
晋安帝本就不堪用，他只贪图骄奢的生活，并不在意皇帝之位。
于是，在一切平定之后，便立马将皇位禅让给了司马瑾。
文玥到大晋的第九年冬。
晋安帝禅位于司马瑾。
他一上位便收回大司马兵权，封马文才为正二品骠骑将军，掌数十万精兵，以牵制北府军。
刘裕离开建康之前，派人问了文玥一句话。
“小姐是否会担心，马文才功高震主？”
文玥听了莞尔一笑，让来人告诉刘裕：“如果有朝一日，皇帝连一心为了子民的臣属也容不下，那这朝代的气数也该尽了。”
建康城外，马文才刚刚送走北府军一行人。
“将军，文玥小姐就是这么说的。”
刘裕闻言长叹了口气，眼中毫不掩饰对文玥的赞许。
“不怪乎她能想到如此计谋，小小的女子，倒比我们看得通透。”
军师见他心情尚好，便问道：“将军似乎对马家兄妹颇为欣赏。”
刘裕也不否认，而是哈哈一笑。
“早听闻谢相有一侄女颇通兵法谋略，我看并不如马文才的妹妹。”
比起他的阔达，副将倒是有些意难平。
“将军还笑，此次来建康，我们都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好在新上任的皇帝根基不稳，况且刚收拾完桓家，还有许多后续麻烦要处理。
不然一定也会对北府军下手。
“你不要急，”刘裕耐心劝道，“只要路是对的，被人牵着走又如何？”
“况且你真以为，她没有办法对付我们吗？”
文玥起初的计划，确实是要将北府军和桓家这两个隐患一同解决。
不过在她和马文才一起见过刘裕之后，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刘裕此人，不能说他不是个忠臣，他不想做反贼，更不想徒添战乱。
或许历史上他之所以想反，更大的原因在于司马家无能，而百姓们民不聊生。
其实以他的气节，若是当政，也会是个明君吧。
且士兵易得，良将难得。
有人分散兵权也好，她并不想马文才太过显眼。
北府军的命运，且看司马瑾今后如何吧。
朝政之事渐渐步入正轨，马文才也是时候回杭州娶亲了。
再不去，王兰要等得花都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