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今天虽是周六，但是课题组的研讨会还是安排在了今天。博士没有节假日，导师随叫随到。沈书禹昨夜从静湖回来后，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外公给湖取得名字不错，可他静不下来。
尤其是昨晚朦胧月色下，连熙说的话。
是警告。
于是他反问了回去，问她，“为什么？”
她没说话，所以自己一直在想其中的原因。
沈书禹家教严格，端方自重，自认自己没有过火到失态让她厌恶。
他所言的，皆是实情。
只是连熙不信，她总不信自己……
虽然昨夜难捱，可他还算拎得清，没有耽误正事，一早就到了学校。
进入教室的时候来的人还不多。他拿着自己的资料和电脑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刚打开电脑准备检查下自己写完的综述，迎面就走来一个人。
沈书禹没抬头，只是嗅到了一股香水味，他双手端起电脑向侧面的位置挪了一个，对方又跟了过来。
“有事？”他终于抬起眼来看清了这人是谁，又继续把目光投到电脑上翻找着自己的文件。
“学长，我也加入这个课题组了，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多多指教。”
“不是已经满员了吗？”听到对方的话，沈书禹皱起眉头，不禁多说了几个字。
“没有啊，一个课题组十个人，之前报的九个。”
眉宇间的不耐锁得更深，沈书禹向侧面看看没有其他空位了，直接合上电脑起身，肩头忽然被一只手臂搭上，“嘿，禹哥，来这么早。”
高震刚刚哼着小曲晃荡进教室，就看到堂堂刑事司法学院的院花追着那位不近女色的小神仙，上赶着吃闭门羹。
这还有自己给自己找别扭的，真是世态炎凉。
他好心好意堆着笑脸过来，给院花朱妍解了围，结果人家愤愤着离开，还白了自己一眼。
这是不知道沈大神的厉害啊，真惹急了他，怕是连老师都拦不住。
朱妍走后，沈书禹的态度缓和了些，又重新坐下，给高震腾出一个位子说：“你来的也够早。”
“天哪，你是被美女烦完才意识到我的好吗？居然这么关心我。”高震受宠若惊地把双拳举到下巴下方，做了一个极做作的惊讶状，引得沈书禹一阵干呕。
两个男生间的氛围倒不似刚刚那般剑拔弩张，高震再次搭上沈书禹的肩头还凑得他更近些，嘴角笑得灿烂故意往朱妍那边引着说：“朱大美女来咱们课题组，可是蓬荜生辉。你给人家个好脸色呗。”
“你在这也蓬荜生辉。”
沈书禹盯着电脑一语落下，叫高震瞬时哑然，都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松开手臂侧过身来，追着沈书禹的脸又着重介绍了一番，“朱妍可不是一般的女生，人家是美女，还是才女，这不刚刚带着校辩论队拿了全市冠军回来，领导破格让她进了咱们课题组！”
他说得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沈书禹可算抬起头来，他还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改变，结果沈书禹就只给他一个极为嫌弃的眼神，“法大的研究生参加辩论赛，拿不到冠军才奇怪吧。”
这也行？高震心中翘起大拇指，赞叹兄弟牛掰，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高震的目光忽然注意到沈书禹的眼睛，产生了一丝疑惑狐疑着眯缝起眼睛来，用手指在沈书禹的眼前晃了一圈，“你不是早睡早起吗？这黑眼圈咋回事？综述没写完？”
“早写完了。”沈书禹懒得理他，鼠标的滑轮在页面上翻动着，忽然停住。
坏了，这篇不是他最新修好的那版。
回忆着来学校前的准备工作，沈书禹才发觉，自己忘记将家中电脑的修改版存到笔记本上。
他鲜少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真是昨夜的原因
早上九点，研讨会正式开始，老师依次要着这一阶段的工作成果，轮到沈书禹时，他直接起身和导师说：“写完了，但我忘记带来了。”
“忘带了？！”
高震的声音扬得过高，又赶紧捂住嘴巴低头，怕引火上身。他虽然写完了也带了，但写的很差，一定会被骂。这还等着靠近大神能沾沾喜气，老师的怒火就少一点，万一一高兴，没准就不骂他了。
结果这哥们今天是火上浇油啊！！
高震深埋着头，小心拿出手机给一个叫做【全村的希望】的群聊发出求救信息，【惨了惨了，沈大神没带综述，一会儿我就是靶子，老季得突突死我。】
【啥，不应该啊，你见过他什么时候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别是出啥事了？】
【一般恋爱使人智商变低，鉴于沈大神之前的表现，我推测他是搞对象了。】
【阿弥陀佛，老衲昨夜夜观天象，弯月似刀，实乃大凶，定是我们的小神仙被什么妖精吃了脑髓。】
看着群里一群不靠谱的说风凉话，高震眼冒金星，生无可恋地看向了沈书禹。
只是他也太狂了，没带作业还理直气壮和导师硬刚。博士导师都是老板，分分钟让你延毕。结果就在他忧心忡忡时，沈书禹忽然张口，直接把自己写的综述复述了出来
？？？高震感觉今天一早自己幼小的心灵收到的刺激太大了！！！他赶紧向群里汇报着情况，结果这群无聊的还在讨论到底哪个院的小妖精把沈书禹拿下了。
真是他们想多了，这种神仙，必定是没有对象的，别说女人了，真女妖精都近不了身。
今天研讨会虽有波折，但开的还算顺利。沈书禹没想拿之前不完善的版本糊弄老师，又觉得叫人去自己家传文件过来太麻烦，干脆口述。
会后他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导师又走来递给他一沓资料说：“我这里有几个案例，你看看，整理下其中和课题相关的内容发给我。”
“好的，我这两天发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书禹火速拜别了导师离开教室，从到教室之后到开完会，他一直没看手机。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连熙也没再找他
是真的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
昨晚送连熙回家后，她就没了消息，难道这个点还没睡醒？沈书禹看着二人十分稀少的聊天记录，觉得是不是该发些什么。
他坐在自己的摩托上，双手捧着手机在键盘上犹豫敲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发了一句，【事情都解决了吗？】
信息是一瞬间发送过去，学校的信号也很好。只是过了五分钟，连熙也没有回复。
眼看中午学校里的人开始变多，沈书禹只好戴上头盔，骑车起来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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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熙不算夜猫子，但很多时候工作原因无法做到早睡早起。她今天难得一早就醒来，在家中彷徨了一圈，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这套房子是安绪的名字，他还有这里的密码。
如果他想来，随时可以来，甚至保安都没法拦他。
心中的后怕愈演愈烈，连熙赶紧先给大门的密码换了。
难怪这一夜，她睡得这样不安。
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新的住处，只更换密码还是不够保险。
连熙打开租房软件寻找着合适的房子，只是房子不难找，想找到一个让安绪找不到自己可以安心开始新生活，又足够便利方便工作的房子，可就太难了。
安家不止一个娱乐公司，还涉猎地产、酒店、度假村等等
连熙捧着手机看了几个小时，看得眼睛都要花了，也没找到一处合适的。
到底怎样才能彻底摆脱他？
连熙无奈地趴到床上抱紧自己的美乐蒂玩偶，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套房子有两百多平米，她的东西也不少，就算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家也是个麻烦事
太难了，她真的太难了
一上午就这样头晕眼花地度过，连熙一时也想不到万全的解决方案，干脆活动活动筋骨换换脑子。铺开瑜伽垫跟着音乐刚做了几节动作，手机里就传来了新的信息提醒。
她没有看，等到一整套瑜伽动作做完，才发现是沈书禹发来的消息，【事情都解决了吗？】
【文律师说已经在推进了。】她随手一回把手机丢到床上，准备去洗个澡，手机在床上还没待稳，又是叮的一声响起，【好的，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我。】
还是沈书禹的消息连熙站在床边看着屏幕的信息狐疑地眯起眼睛，他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手机屏幕在长时间未点触后变黑，自己的面容从黑色的屏幕上映出。连熙看着自己这张脸，倏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昨天是不是对弟弟说了什么？把他吓到了？
但沈书禹也不是玻璃做的，总不至于一句话就伤到了。她只是希望他们两个之间，保持一点合适的距离。
可总归人家帮过自己，是该客气些，连熙觉得不行，得和他解释一下。
她重新从床上捞起手机，又是一条新的提示浮现，但是却不是信息，是一封新邮件
邮件来信人头像上是曦光的logo，她连忙点开嘴巴微张怔在了原地。
是曦光的offer沈书禹真的做到了？
那天自己要他说的保证，他真的做到了？
可是连熙看到梦寐以求的offer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她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言。紧接着叶荣的电话铃声响起，催促她赶快回神。
“真是神了，你知道吗？安绪那狗逼给业内所有公司发了邮件，要封杀你，真是气死个人。结果他昨晚发完，今天曦光就毫不care的给你发了offer，笑死我了。啪啪打脸。”
叶荣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都不需要加大音量。这兴高采烈的语音语调，连熙都可以脑补出她现在的样子。
安绪有所动作她早就猜到，套路也是那么个套路。所以她才会在之前和沈书禹说，需要保证自己签约到新公司，不管发生什么。
只是连熙没想到他那么沉不住气，自己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下手。
这解约流程还没走完，他就迫不及待给自己点颜色看看了？
连熙不屑地冷哼一声，觉得自己和安绪相比，所使用的手段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咱们是不是得请何总吃个饭？”连熙的情绪恢复，思维也开始运转。
“当然，我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七点。地址发你。”
叶荣的动作利落，地址须臾间发到手机上后，连熙盯着那个地址，悠悠道出句，“能再加个人吗？”
“你要带谁？”
“沈书禹。”
连熙不假思索着，叶荣却是一诧，“谁？”
“就那天，在曦光”
“哦，他啊，行啊。”
她不过稍加提醒叶荣就能记起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看来沈书禹是够让人印象深刻的。只不过，她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是觉得他也帮了我一些，然后他和何总又认识，正好一起吃顿饭吧，也省得我单独请他。”
“行行行，你定就行。”
叶荣好像还有工作要忙就挂断了电话。连熙背靠着墙面将手机攥在掌心，仔细琢磨着自己的解释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人家帮了自己，总该答谢。
于是她想通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给沈书禹发出了吃饭的邀约。
晚餐的时间约在晚上七点，连熙从五点左右开始挑衣服化妆。她选了一条红色丝绒材质的裙子，微宽的肩带和法式胸衣设计的领口，并不算太暴露，可下身包臀的设计，又完美勾勒出身材的曲线。
犹抱琵琶半遮面，半遮半掩的性感，最是诱人。
连熙化好妆后，拿着卷发棒给自己卷一个大波浪的发型。乌发红唇，加之黑色一字带的高跟鞋和黑色大衣的经典黑红搭配，像暗夜里盛开的玫瑰。
过了六点，天就开始黑了，连熙家楼下停了一辆亮着车灯的黑色的路虎揽胜，她聘聘婷婷地从楼门口出来，打开车门上了车。
“没想到，你居然请我吃饭。”
沈书禹就这样开了第一句口，连熙倒没觉得意外，自己系好安全带后，合理解释着：“荣姐要请何总，顺便请你。”
秋季的晚上一日赛一日的冷，而车上的暖风却开得足，连熙感到有些热，伸手调节了一下空调温度。就在她拨弄着触碰按键时，沈书禹忽然微微转头，看了眼自己。
她的指尖倏地收回，按理说第一次坐人家的车不该乱动，这样有些失礼。
然而沈书禹并没说话，只是一只手继续握着方向盘，另一只帮她向下调着温度。
连熙注意着那只自己视线下方的手背，他的手指很好看，白皙修长筋骨分明的，每一点的轻触都像钢琴上黑白键的弹奏。
顺着手指倒退到手腕看去，连熙发现他戴了一块江诗丹顿，怕是比这辆车的价值还要高。而沈书禹今日，也是不同往日的随性，穿得西服革履，头发特意搭理过，不知是他身上还是车内，还传来阵阵的清香。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还真有看重的事情
“今天最低温度不到十度，你热？”
沈书禹突然一句揶揄，叫连熙收回了目光，径直看向了挡风玻璃。
真的是她想多了，这见面和微信聊天居然是两个语气。
这大概就是口语和书面语的区别吧。
沈书禹压根没被昨天的事情影响。
他们一路只闲聊了几句，只字未提昨晚的事情。连熙再次笃定是自己多想了，她不过三言两语，是没对沈书禹幼小的心灵造成什么伤害。
如此，便更能和平相处，吃完这顿答谢宴了。
连熙邀请完沈书禹吃饭后，他当即答应，并提出要送自己。想到自己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就答应了。反正这次饭局，也就他们四人。
他们达到约定地点时叶荣和何越已经到了，何越和叶荣已经选好了位子，连熙看了一圈，包厢内是圆桌，怎么坐都是要挨着，于是选了叶荣旁边的那个位子。
宴席开始后叶荣带着连熙第一杯酒先敬了何越，而后是敬沈书禹，“沈先生，听说您这次也是帮了大忙，这不，熙熙说一定要请您。”
叶荣这边客套着，沈书禹举杯晃了下杯中的红酒，眼睛看向了连熙，“是吗？某人说，我只是顺便来着。”
呵，这句话他居然还记得？在这等着自己。连熙不禁觉得小孩子就幼稚，还这么介意这个名分？哦不，名头？
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让连熙的筷子不小心从手边滑落。
她忙不迭弯腰去捡，刚碰到筷子另一只手同时伸过覆上了她的手背。她下意识地缩手躲闪，脖颈和头倏地上抬，砰的一声响起，和桌子亲密接触的却不是连熙的头。
连熙看着沈书禹五官皱紧，从她头顶撤回了手掌。二人从桌下出来，连熙明显看到他的手背关节处泛红。
“失陪一下。”
沈书禹说完就捂着手背离开，连熙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意思，是很疼吗？
可这种场合她如果追过去才不合适，只好继续留在这里，给沈书禹发了条信息询问。
他也没有回复，过了好久才回来，这顿饭也只能继续吃。
幸好，这顿饭饭吃得还不错，感谢表达足了，也简单商议了连熙日后的工作。
散席后，因为沈书禹喝了酒，所以只能叫代驾开车回去。连熙跟着他从包厢走到大厅等着车童把车提过来，还没到转门那里，沈书禹忽然开口说：“脚破了还穿高跟鞋？”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连熙感到奇怪。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才明白了原因。自己脚上的伤快好了已经结痂，为了美观她用皮肤贴做了遮挡。
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看到的？
正纳闷着，连熙想到了，刚刚在桌下那双筷子就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就在她回想刚才的场景时，沈书禹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只盒子，递到了她眼前。
鞋？
“换了吧，你不嫌疼？”
沈书禹说得自然，连熙直愣愣呆在原地，没有去接。她的手指蜷缩着，抓住了大衣的边缘，就在不久前，自己因为去外地录综艺脚被磨破却还是穿着高跟鞋来赴安绪的约，当时也是这家会所。
而安绪当时
“找前台要双拖鞋就好了，多麻烦。”连熙垂首徐徐说着，很快收到一句意想不到的回答，“秋天地寒，你不怕生病？”
这大理石的地面，是很凉
那是因为，安绪当时叫服务员给脚疼的自己送来一双拖鞋。但在很多选择中，她总是无法选择最好的那个。
现在却突然有个人把最优也最麻烦的解决方式，主动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沈书禹手里那双鞋，她想起老家人说过的一句话，【没吃过糖的小孩，都不知道甜是什么。】
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吧。
可这份好不管是蜜糖还是又一种的毒药，她都受不起了。
“我马上就回家了，不用麻烦，谢谢。”连熙的嘴角绷直，将那双鞋回绝。
“看来你真的很怕麻烦别人啊。”
“欠的人情都要等价偿还。”相比于别人欠自己的，好像自己欠别人些什么，更加让人难受。连熙不想再背上些负担，对别人的好，接受起来实在很难。
“怪不得请我吃饭呢。”沈书禹听到她的解释后并没有知难而退，把鞋盒收回袋子里仍旧递给她说：“那正好送你，我不白吃人家的饭。”
“你签约跟我没关系，别想太多。”
没关系？连熙的秀眉簇起，看来他明白这顿饭的含义。只是，她很难不想太多
没等他们理清鞋的事情，车童已经把车提到门前，代驾也到了，他们只好先上车回程。
一路上虽然没有再论那件事，更是一句话没有再说，连熙没要那双鞋，也没让沈书禹送自己进小区。
小区大门离自家楼门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可连熙步子迈地很慢，她有些乱了，对任何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都感到混乱，好的，或不好的，一切
她的身体里好似有两个声音在不断地较量，就在身体内的声音争论地没有结论时，又一个声音自她的头顶响起
“哟，穿成这样，是去见谁了？”
连熙听到那个戏谑的声音脊背一寒，猛地抬起头，看到安绪手中香烟的火星向自己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