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过往
阿笑曾经说过,那个统领后来是被围外的人带走的…淑鹤大脑里过滤着所有的信息,和素姨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攥紧拳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既难过也生气,更多的是伤心。
她不明白,是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吗?还是这座城本就不适合交心?人与人之间的秘密,真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淑鹤虽然猜想到素姨的过去肯定有段故事,但从未想过她将这秘密藏的这么深。
思虑间,白皓已将桌上东西收拾完。
“这里的东西我会让锋齐差人送回去,你现在,想去哪?”
“我听阿笑说,那个人是被围外的人带走的,有没可能,他还活着?”她看着手中的画。
“淑鹤。”白皓突然蹲到她面前,拍了她的脑门,“不许胡思乱想。”他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白皓突然的靠近,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这么亲昵的动作,让她暂时是无法胡思乱想了。
离开西围,白皓一路疾行,淑鹤紧紧抱着他。
她想着素姨经常自己一个人到门铺楼顶,一待就是小半天时间。
门铺所在的建筑是这片区比较高的一栋,能将东围大部分建筑一览无余。一开始她以为素姨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清静,可每每看到素姨回来的时那眼里的惆怅,她也会好奇,可这会她只想知道,素姨到底在看些什么?
她抱着白皓的手拽的更紧了。
白皓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放慢了速度,将一只手腾出握着她。
淑鹤虽然紧张,但透过手套,也能感受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安心不少。
淑鹤靠在他的背上,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他呼吸声,想想每次有事发生,他都能陪在她身边,用他的方式默默守护着她,可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回到东围,白皓没有送她回住所,而是把她送去了门铺。
铺门紧闭,看看时间罗飒去送货了。
白皓说他先回星罗馆一会再来找她,她点点头背起背包一口气爬上楼顶。
环顾四周,一眼便能看见繁巷,那片墙上她和阿笑画的那幅七彩墙画,能看见狭长的街道和蜿蜒的巷子。
淑鹤走到素姨经常坐的位置,往她常看的方向望去,可眼里只有东围那片荒漠,风景并没有什么不同。
天气依旧炎热,街道上的人也格外稀少,这个时节的尘暴会比其它时候多一些。
她看着远方有些出神,没一会,楼下就传来严兆的声音,想必罗飒回来了。淑鹤正准备下楼,低头时便看到脚边台阶的缝隙里夹着些什么。
她挪开卡着的石头,拨开细沙,小心翼翼的从细缝里抠出一张纸片,纸片只有半张,模糊不清,但这模样……
淑鹤忙放下背包从包里掏出那本册子,翻开那半张画将这半张纸片叠放上去,严丝合缝都对得上,这画上依旧是那几人的模样,但有着不同的姿势。
她仔细端详,有个人的模样似乎……
淑鹤拿着册子回到一楼,罗飒正想和她打招呼,却见她魂不守舍的背着背包往巷子走去。罗飒和严兆面面相觑,她这不是刚回来,又怎么了?
走在路上淑鹤一直在想,图片上这五人,其中一人如果确定是素姨,那另外四个人中,会不会有陈伯?
虽只是猜想,但她已默默的走到陈伯的食馆,刚掀起门帘就看到白皓正坐在陈伯对面,背对着她。
陈伯见她手里的册子,知道有些尘封的往事,终会重新浮上水面。
淑鹤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白皓,将素姨的册子递给陈伯。
陈伯翻开册子看到那张画,眼眶瞬间湿润,边叹气边摇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看着眼前的白皓和她,缓缓说起他同素姨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往事——
图片里的五人分别是,素姨,陈伯,青郢,雉荷和彦伪。
这画面是他们五人刚到围城时的样子,他们几人年龄相仿,又同处一个区,时间一长,让他们成为了彼此的挚友。
素姨的父母是一个国家的政要,陈伯的父母是医学院院士,青郢的哥哥叛国连累全家,彦伪的父母是科研人员,他们都是因为家人的缘故,被剥夺身份来到围城。
来时只有陈伯的父母还在,在陈伯父母的庇护下,他们几人相互搀扶着,在围城里艰难的活下来。
陈伯的父母因为懂医术所以帮助了很多人,但条件受限,他们不得不筛选救治,就因为这样的选择,激发了一些人心中的怨恨。
在陈伯来到围城的第五个年头,他的父亲在一场暴乱中不幸遇难,而陈伯的母亲背负着巨大的悲痛,却依旧没有放弃救助他人。
但这股怨念却在围城里形成了一股歪风,一些人阻止陈伯母亲救治他人,任由巷子里横尸遍地,无人问津。
这形势下渐渐形成了几股势力,开始对本就稀有的物质进行抢夺。
这时的他们,已不再是少不经事的年纪,彦伪在这段的暴乱中,拯救了不少人,而这些人自愿加入彦伪成立的救助小队,他们不是没有能力与之抗衡,只是内心的怒火一直被理智压制着。终于一个导火索,让彦伪不再沉默……
讲到这,陈伯的眼眶湿润,这件事无论过了多久,依旧像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雉荷,是彦伪一直沉默的理由。她和素姨,也是我们三人不想正面反击的原因,可是我们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她们……”
陈伯流下痛苦的眼泪。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们刚刚将一批伤员抬到驻地,就看见青郢一身是血的倒在门口。我和彦伪里里外外搜遍了都找不到她俩的身影,就意识到出事了。
让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将素姨和雉荷掳走…”
陈伯的手不住的颤抖。
“…我们发疯般的找她们,找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那一天那么短暂却又如此漫长…那天的街道,仿佛所有的人都避着我们,我们只能寻着蛛丝马迹,翻遍东围所有驻地,等找到她们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那里一片的狼藉,十几个女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而她们,也在其中…
素姨浑身是血,神情呆滞,而雉荷…”
陈伯泣不成声。
“…她用她自己,保护了素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她脸上的表情…”
陈伯哽咽了,淑鹤的泪也止不住的流淌,仿佛自己就置身于这水深火热中,感受那份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
“素姨还有一口气,我抱着她离开,可彦伪一个人在那,一直都没有回来。直到我安置好素姨再回到那地方,就见他抱着雉荷,依旧坐在那片血泊中,整整一天的时间一动不动。从那以后,我在他的眼里,只看到仇恨。”
后面的事,她从阿笑那里已经得知。
所以东部突然出现的一股力量,一个领袖一样的人物,带着自己的愤怒,和渴望和平的心愿将围城的暴乱踏平,也给围城带来了难能可贵的和平时期。
“但他心中的愤怒却没有被安抚,他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对着围外。围外那时已经同意了他提的几个要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渴求一些不可能的实现的事。”
陈伯看着画面上的他们。
“陈伯?”淑鹤焦急的想知道缘由,“彦伪提了什么要求?”
陈伯合上册子,揉了揉眉头。
“白皓,淑鹤,你们现在就同那时的我们一样,站在一个分岔口,我希望你们能珍惜围城现在的平和,我实在不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你们,重蹈我们当年的覆辙。”
陈伯讲完这些一脸的疲惫,让他回忆这样的过去是很残忍,这样的回忆一直折磨着他,想必,同样也折磨着素姨。
白皓同她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一直沉默不语。
现在的就算是找到素姨,这样悲伤的过去,她也无力安慰。淑鹤沉浸在彦伪的痛苦里,想着他自己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面对昔日的挚友惨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无尽的空洞和失落,让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白皓也没好到哪去,但他们此刻都知道,以辰现在正在变成第二个彦伪,他们已然踏在相同的历史轨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