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切磋
梵徘先生的孙子梵里昂也跟在都玲奈的身后朝这边走来，在梵徘老先生面前恭敬地欠身鞠了一躬，梵徘拍着他的肩膀，喜上眉梢，周围那些老先生的旧相识也都纷纷出声恭贺赞美。
“我说怎么忽然杀出一匹黑马，原来是有你老人家在后方坐镇啊，这位都小姐也是你的高徒吗？”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矮胖老人笑呵呵地说道，梵徘老先生之前同我介绍过，这是现任元棋协会的主席，也是他老人家的师弟。
“非也非也，都玲奈小姐若真是我的徒弟，我晚上做梦也能笑醒，她的棋是同我身旁这位年轻人学的。”
我还在打量远处坐席上端坐的公主小姐时，猝不及防被梵徘提到，只好尴尬地对着众人赔笑。
“前辈，你这话当真？”
就在面前这群老东西谈笑间，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
“哦，是艾克奇啊，你小子一定是见了高手又手痒了是不是。”
协会主席身旁站出一位表情严肃，举止木讷的青年，这人有些眼熟，一看他身上穿有绣着皇家棋院徽章的制服，我立刻明白过来，这人是刚才坐在观众席上的皇家棋院代表队的指导老师。
“是。”
那青年不卑不亢地朝众人行礼，目光却一直凝视着我身旁的都玲奈，而都玲奈因为嫌弃这群中老年人聒噪，从头至尾都偏过头去，满脸牢骚，时不时因内心烦躁翻两个白眼。
“你好，你的学生很强。”
那边的老人还在寒暄叙旧，那青年径直朝我走来，伸手与我相握，语言也很是直白。
“她是我的表妹，也不算是我的学生，只是平时偶尔切磋一下。”
我客气地回答道，然后抬腿暗暗踢了都玲奈一脚，暗示她和人打招呼。
“啊？哦……”
都玲奈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不情不愿地和眼前这人握了手。
“你的布局很高明，用子也很精湛，已是一流水准，我却鲜有耳闻，不知是师承何处。”
那青年语气木讷，一字一句，夸起人来也像是块木头。
“诸位，贵安。”
未等都玲奈答复，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引得那群元棋届的各方大人物纷纷回头，一眼望去，原来是那位身穿白裙的公主小姐，于是众人让出一条通路供她走入，那位小姐妆容明艳，笑容灿烂，淡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身上各处都佩戴者闪闪发光的饰物，双手轻轻地提着瀑布般的纯白长裙，身后跟着一队缄默不言的仆侍，好似她臃肿拖尾的裙摆一般。
周围众人纷纷朝公主行礼问好后，那位公主步伐款款，来到了都玲奈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都玲奈也不得不摆正姿态，向那位光彩夺目的美丽公主恭敬行礼。
“我曾经也怀有成为棋手的梦想，只可惜天资浅薄不能如愿，时至今日，能够在棋盘上大展身手的女子少之又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光明的希望。”
那公主弯下腰，摘下右手的白纱手套，轻轻地将纤白的手放在了都玲奈的头顶，情真意切地对都玲奈说道，都玲奈只是点了点头，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切磋一下棋艺，可惜你刚刚比完赛，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公主对都玲奈的冷漠置若罔闻，语气依旧十分亲切。
“你想下的话随时可以，刚才对手不战而逃，我根本没有尽兴。”
都玲奈听见公主这句话，一直有些阴沉的嘴角露出了带有挑衅意味的笑意。
听见这话，周围的交谈的声音也停止了片刻，人们都将目光投向这个有些失礼的小姑娘，可都玲奈毫不在意，双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公主，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正合我意。”
公主笑了笑，说道，又同身旁的棋会主席耳语了几句，那棋会主席立刻副吩咐人去准备事宜。
都玲奈见此情景，扭头瞥了我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轻狂，似乎正对我说，等着看好戏吧。
随后都玲奈便跟着那位公主一同朝场馆中央那张通体碧绿的翡翠棋桌走去，一众人等纷纷跟上前去。
“能同公主下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我身旁的梵徘老先生用仅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沉吟了一句，看来虽然被教会和议会制住了手脚，这些皇室贵族还是余威犹在啊。
“梵徘先生。”
见众人跟随着公主和都玲奈的脚步离开，我忽然叫住了梵徘老先生。
“有什么事吗，卡洛斯先生？”
梵徘老先生见我脸上有些奇怪，便有些疑惑。
“是这样的，您不是一直希望收都玲奈为徒吗？”
我试探着对他说道。
“没错，难不成……”
梵徘老先生面露喜色。
“我过些日子要离开日月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都玲奈，您若是能收她为徒，也好有个照应。”
我十分诚恳地低声同老人说道。
“呵呵，我自然是乐意，就是不知道都玲奈小姐的意见如何。”
梵徘先生笑呵呵地捻着胡须，很快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能成为老先生的学生是她的荣幸，她那边我会去说。”
“如此甚好，都玲奈小姐天资聪颖，收她为徒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我也不必成天逼着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练棋了。”
梵徘心情大好，笑着说道。
“那都玲奈就拜托您照顾了。”
我们二人商量好后，正准备迈步上前观棋，却被一道身影拦住，正是那位皇家棋院的年轻翘楚，艾可奇。
“能否承蒙赐教。”
那青年不苟言笑，说话却是单刀直入。
“你要和我下？”
我问道，心里不禁有些困扰，本来还想去看看公主下棋，凑凑热闹，没想到还有这类麻烦的人物阻挠。
“是。”
那青年也不多言，直直地杵在我面前，看样子很难拒绝，我也只好点头答应。那青年便将我引至会场以外，上了一间小楼。他走在我前面替我引路推门，礼仪很是周到，我本来有些困扰，现在也只好打消。
“我本来还想看看那公主下棋的，可惜没机会了。”
我打量着身处的这个房间，看上去是棋院教授棋术的教室，中央规整地陈列着好几台外形朴素的棋桌。
“那公主虽然说有些水平，不过只是二流，相比都玲奈小姐也是相去甚远。”
那青年在教室四周忙前忙后，打开电灯，调试棋桌，随口答道。
呵呵，我心里暗笑，这人看来恐怕是个愣头愣脑的棋痴，我那是去看棋的吗？我那是去看人的！
“请坐。”
那青年朝着一台靠窗的棋桌伸手桌示意我落座。
我二人坐定后，也懒得按礼仪互相躬身行礼，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就开了棋局。我们二人布阵厮杀，由于是私下里切磋，我的心态倒是平和，不过过了十几回合，对手便开始崭露锋芒，进攻之势难以抵挡，我也不得不精神紧绷，全心应对。
这人的棋术比梵徘老先生还要高上一个水准，而且杀机毕露，很难应对，即便我已尽力应对，也没能从他手中取得便宜。两方棋子剑拔弩张，兵戎相见，全力对攻，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快一个小时，百余回合，棋局中央的争斗渐渐放缓，搏杀也不再像中盘那么激烈，以血还血的拼杀下，双方已是元气大伤，再想对攻也是力不从心。
“卡洛斯先生。”
棋桌上的灰雾对面，传来艾可奇的声音，语气之中似乎有些许疲倦。
“嗯？”
我有些奇怪，按常理来说，元气对弈时，一般不允许棋手开口说话。
“我们求和吧，再厮杀下去，也没有结果了。”
对手提议道。
“好。”
我虽然答应，可是心底还在暗暗可惜，这些棋手往往陷入不利就投降认输，双方不相上下便求和停战，完全没有残局交手的经验，可在墨格国，我们不杀到最后一子，便不肯认输，对于残局也是研究了个透彻。我原本还在盘算，对手残局必不如我，可惜他却及时求和，不给我施展的机会。
灰雾散去，棋桌旁的窗外，棋院内正是一派清新恬静的环境，一番惊险博弈后见了，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感觉。
“好棋，好棋！”
教室里忽然响起一片掌声，我扭头望去才发现，那群会场中遇见的棋界大佬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棋，其中还有原本约定对弈的公主和都玲奈。
“艾可奇可是上届全国大赛冠军，老前辈，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号比肩冠军的人物。”
那棋会主席对着身旁的梵徘前辈笑着说道。
我望了一眼人群中的都玲奈，脸上故意露出一抹得意的表情，正是要她知道，她同我之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那都玲奈却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我，那不甘的模样我看了也心觉好笑。
“你的棋果然很高明，不知下回元棋大赛，你是否会参与。”
那青年从棋座上下来，走到我面前同我握手，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浮现一丝喜色。
“恐怕不会，我志不在此。”
听了我的婉拒，艾可奇又有些失落。
“不过，我的表妹都玲奈水平渐长，过些年月，也许就会超越于我，同我下同她下，都是一样。”
听了我的话，那青年兴致勃勃地望向都玲奈，好似在打量一只猎物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