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来客
一直昏迷在沙发上的密先生终于有了动静,重新睁开眼睛站起身后,他满脸愧疚地朝着查莫弗鞠了一躬。
“未能保护好您的生命安全,这是我的失职,查莫弗少爷。”
“无妨,你的身份只是管家,不是保镖,况且风下是我最成功的几个实验成果之一,若是被你轻松解决,那只会让我蒙羞。”
查莫弗招了招手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是,查莫弗少爷。”
密先生恭敬地答道。
“密先生,带卡洛斯先生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查莫弗毫无感情地开始送客。
“喂喂喂,叫我过来还不管饭,这是就是日月侯爵大人的待客之道吗?我可还饿着肚子呢!”
原本还以为能够在查莫弗这里蹭上一顿大餐的我表达了强烈抗议。
“你们这一个月的生活开销都是我支付的,少管一餐饭也无所谓吧。”
查莫弗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我越来越熟了,居然露出了一丝无赖的表情。
“卡洛斯先生,那只能由老朽为您准备晚饭了,或者您中意哪家餐厅我现在就立马预定。”
密先生带着微笑询问道。
“回家吧。”
我撇了一眼门口正准备离开的查莫弗,只好放弃。
查莫弗十分识趣的打了个响指,用传送法术将我们送回了家。
传送的紫光散去,我们再一次回到了宅邸一楼的大厅,就在我心里计划着回桌球室继续打发时间的时候,突然发现大厅一侧的长椅上坐着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哟!卡洛斯!密先生!”
穿着棉衣的都玲奈坐在长椅上朝我们招了招手。
“嗯。”
我朝她点了点头,因为饿着肚子所以没什么心情搭理她。
“这位是?”
密先生望着长椅上坐着的另一个人问道。
“这是我的朋友。”
都玲奈把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介绍道。
“两位一定就是卡洛斯先生和密索捷先生了。”
那个穿着灰色呢子外套,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下谬肆,两位位叫我阿肆就好,今日不请自来,请两位先生恕我冒昧。”
那个面相斯文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说起话来十分客气,略长的黑发不知是涂了发胶还是几日未洗,有些发亮。
“既然是都小姐的客人,那自然谈不上冒昧,快快请进,怎么好让客人在大厅等候呢。”
密先生也十分客气,推开大厅的内门,将几人带入了走廊。
“你们吃饭了吗?”
都玲奈忽然问道。
“没呢,饿着肚子呢,小气的查莫弗,连顿晚饭都不愿意准备。”
我朝着都玲奈发起牢骚。
“那正好,我俩也没吃呢,密先生多准备二人份的饭菜吧!”
都玲奈欢快地说道。
“如您所愿。”
密先生将我们几人带到了饭桌,并告知需要等待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准备好晚饭,随即匆匆离去。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去下棋吧!”
都玲奈提议道。
“好啊。”
阿肆先生答应道。
两人随即望向了我。
“我也要去吗?”
因为现在腹中空空,饥饿难忍,所以我并不想动脑子做过多的思考。
“你必须去!”
都玲奈蛮不讲理地命令道。
“我一直听都玲奈说卡洛斯先生棋艺非凡,今天实在是想见识一下。”
阿肆先生用我没办法拒绝的温和语气说道。
“好吧好吧。”
我只好受累跟着这两人爬到四楼的元棋室。
“我们三人谁先下?”
都玲奈环顾了一圈,问道。
“你俩先下吧,我歇会。”
我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观众席上坐好,阿肆先生就算了,都玲奈那个小胖妞居然体力也这么好,一口气爬四楼都不带喘气的。
“好吧,那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棋艺,免得你整天说我吹牛。”
都玲奈走到执白的一侧,阿肆先生则是落座在执黑的一侧。
据说是好友的两人坐上棋座之后便换了一副模样,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不见,神情坚毅,眼神坚定,似乎都毫不动摇地执着于胜利。
前些天,都玲奈只要待在家里,就缠着我让我把所谓的“完美定式”倾囊相授,就连上床睡觉之前都要我像说睡前故事一样给她讲上半天。
不知道在对付阿肆先生时,她会不会使用“完美定式”,那可是一旦使出,胜利女神就会微笑的绝对禁招。
都说下棋之中更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因为棋局就是一个完全由棋手掌控的生命,如何演绎,如何抉择,如何发展,全都映射着棋手内心不为人知的想法与性格。
棋手的每一个心思,每一个念头,思考的方式与逻辑,胸中的谋略,驱使他行动的性格与品质,在棋盘之中都会通过他操纵的棋子展露无遗。
那么我就可以更好的认识这位都玲奈的朋友——阿肆先生了。
前十几回合,双方尚未接触,都在各自的半场之中竭力地壮大着自己的力量,疯狂地吞噬着每一寸棋盘上的资源,不断膨胀着、膨胀着。
都玲奈并没有使用完美定式,看上去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战胜阿肆先生,她的棋路和最早我与她对弈之时相似,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力量,在前盘以摧枯拉朽之势从正面摧毁敌人。
只不过现在的她,经历了完美定式的熏陶,布局的效率高了许多,战法也愈发精湛。
她的棋路,可以说是吸收了完美定式的都玲奈流。
而阿肆先生,一早就将棋子合成几只“探”,朝着中线的方向不断深入探索,在都玲奈已经从近处的元井汲取了许多力量的时候,他才刚刚将自己的半盘探索完毕,重新将“探”拆分为新的单位开始布局。
都玲奈对棋盘的探索与建设是从边缘一点一点向中线逼近的,而阿肆先生的布局则是全部探索完毕后,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爆发式增长的。
可他究竟能不能追上已经先他一步发展了十几回合的都玲奈呢,这很难说,一是看棋盘上随机排列的元井,而是看阿肆先生布局的效率高低。
若是棋盘上元井的数量过于稀少,就算掌握全部情况也无法提高什么效率,那么前面的探索全都白搭,只是单纯的浪费时间罢了。
所幸,这一次元井的分布恰好较为丰富,而且靠近中线的地区更为密集,这给了掌握了棋盘情况的阿肆先生追赶的机会。
而都玲奈已经掌控了四分之一盘了,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朝着阿肆先生的半盘前进。
都玲奈的棋路是将生产的单位呈波浪式前涌,将边缘附近的元井作为后线进行第一轮生产,随后推进至作为中线的四分之一盘,在四分之一盘进行第二轮生产,这时后线已经完成第二波生产,并将生产的单位继续推进,中线生产出的单位将与自后线而来的单位汇合,并一同朝着棋盘中线附近的前线靠近,早已到达前线的单位此刻开始了生产,直到中线上汇合的单位到达前线时便可与前线上刚刚生产出的单位进行总汇合。
最终形成的大军将会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入对方腹地,一举获胜。
而在交战的时候,后方的前中后三线上依旧在源源不断地生产着战斗单位,补充着战斗时的消耗。
在都玲奈将大军汇聚在棋盘中央时,阿肆先生也基本完成了对自己半盘的全部布局,他的布局比起都玲奈那种为了前盘决战而强行压榨潜力的粗糙布局不同,生产单位的效率明显高得多,却不知道他能否撑到力量超越都玲奈的那一刻,再反败为胜。
三十二回合,都玲奈雄伟的军队踏入了属于阿肆先生的半盘,但是由于后者并未在靠近棋盘中线的地区投入过多力量,所以损失也并不惨重。
阿肆先生刚刚生产出的脆弱单位就立马被派去前方用以阻挠都玲奈大军的脚步,尽管滚滚的车轮前蝼蚁只能被无情碾碎,但量变引起质变,数不胜数的蝼蚁接连而至也能够阻挡雄狮片刻。
毕竟踩死蝼蚁也是要花费时间的。
随着都玲奈的军队如雄狮般昂扬前进时,战局也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骚扰雄狮的,渐渐不再是蝼蚁,而是长了獠牙和利齿的豺狼,虽然仍然有些乏力,却时不时能够从雄狮身上撕下两块皮肉,由于深入敌方腹地,敌人的阻挠与袭击不再只来自前方,而是四面八方。
场上局面渐渐胶着了起来,胜负依旧难以预料。
雄狮所过之地,一片狼藉,一切都被消灭,一切都被摧毁,一切都被吞噬,可潜藏在四周阴影之中的狼群一刻不停地疯狂袭来,悍不畏死,死了又复生,巢穴被摧毁了又重建,似乎无论如何也杀不完。
但是元棋的规则是,一方的“主”死了才算失败。
谁也不知道,对方那代表着“主”的小小一枚元棋究竟藏在哪里,更别提要在阴影里祟动流窜的狼群之中寻找一只狼王。
六十一回合,双方都元气大伤,被摧毁了腹地的狼群即使仍然拥有着恢复能力,但却需要一段时间喘息。
伤痕累累的雄狮已经杀入敌方深处,只需要将敌人赶尽杀绝便可胜利,却不知能否在余力耗尽之前猎杀那狡诈的狼王。
都玲奈半盘内的三条生产线上正源源不断的制造着新的单位,虽然效率不高却胜在无人侵扰的稳定。
一只又一只的幼狮未能来得及成长成一只雄狮就被派入狼巢,都玲奈的攻势一刻也不能停,一旦停止就会被拥有着可怕增殖能力的狼群反扑,后方的单位出生、战斗、死亡,毫不停歇,就像是丢入绞肉机里的血肉一样,随意地被撕碎,廉价地被消耗,只是为了抑制战争的疯狂旋转。
六十五回合,杀入狼巢底部的雄狮准备回过头来追杀流亡的狼群时。
嗜血的狼群竟然径直攻入了狮巢,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巢穴,放弃了能够让他们休养生息的地盘,放弃周旋的余地,趁狮口尚未将它们吞噬之时,将残缺的利爪与尖牙刺向狮子的心脏,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落后一寸,葬身狮口,飞身一跃,豪饮狮血。
阿肆先生剩余的兵力就像一只狂奔的头狼一样,不顾一切地杀入雄狮的领地。
六十九回合,头狼撕碎了都玲奈的前线,头也不回地朝着腹地深处攻去,在离去时留下了一鳞半爪的兵力用来阻挡雄狮回防的脚步,以及更大限度地破坏第一道防线。
七十七回合,头狼遭遇了第二道防线拦截,而雄狮的脚步已经寸寸逼近,若是再被拖延一时半刻便会葬身狮口。
一般来说,斯奥许大陆的棋手往往在对手攻入腹地的时候就会认输,不会再继续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一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深处的布局,二是为了所谓棋手的骄傲。
这是斯奥许大陆特有的文化,为了维护棋手所谓的自尊与颜面,即使投子认输,也不愿撕破脸面,场面难看地战至最后。
在他们的理解之中,优雅认输的风度,远远胜过野蛮贪婪的紧咬不放。
面目可憎地,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胜利,是被这里崇尚优雅的人们所唾弃的。
再反观这二人,双方半盘的布局都已经被蹂躏得一片狼藉,在这片如同泥沼一般的混乱棋局之中,依旧竭力操弄着一群残兵败将作困兽犹斗。
虽然他们的棋艺较专业棋手差上一截,但这局的精彩程度却是无以复加的。
阿肆先生那放弃了故土四处流亡的残部直逼都玲奈的最后一道补给线,或许后者的“主”就坐落在那里。
而都玲奈如雄狮一般的大股力量也已经将利爪搭在敌人的尾巴上了。
八十五回合,疾速奔袭的头狼忽然驻足了,就在敌人最深最脆弱的心脏前停下了脚步。
诡异的是,那头随时都可以吞噬眼前瘦狼的雄狮也停下了势不可挡的脚步。
因为狮子的背后出现了影子,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影子,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影子,狼群的影子。
虽然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匹孤狼,却让都玲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哪里来的军队?
从阿肆那被毁灭殆尽的半盘布局之中艰难爬出的残狼吗?亦或是虚张声势吗?
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自棋局发生转折起就一刻不停回防的军队后,竟然还牢牢地跟着敌人的单位,早有准备吗?
前有威胁着心脏的头狼,后有阴魂不散的狼群,都玲奈驾驭的这只雄狮会如何应对呢?
前进,雄狮的身躯就要遭到狼群的撕咬,后退,心脏就会被头狼的利爪撕碎。
情况,越来越有趣了。
八十六回合,雄狮一动不动,他的身后更多的狼群从阴影之中浮现出来,将他包围起来。
最后一道补给线前,头狼同样一动不动。
博弈的极致,就是双方完全静止,不动便不会露出破绽。
但同样,不动也没法看见胜机。
双方的心里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呢?
如何防御?
如何残喘?
如何逃避?
亦或是,如何杀死对方!
八十七回合,阿肆的头狼部队渐渐散开,与都玲奈最后一道补给线上薄弱的兵力静静对峙。
似乎是在告诉对方,不出则已,一出则一击必杀!
后方散落的狼群也缓缓将雄狮围住,虽然数量不多,但它们自四面八方而来,未尝不能将雄狮咬得皮开肉绽。
我坐在观众席上,也不由得心跳加速,透过棋手所不能望穿的迷雾,我看见阿肆先生嘴角上扬,双眼就像真正的饿狼一样,死死地盯着棋盘之中被他围绕的大片敌军,就像是望着一块流油的肥肉一样。
另一侧的都玲奈却是以手托腮,面色泰然,双眸冰冷,她目光越过了面前群狼环伺、剑拔弩张的战场,安静地落在了对面隐匿在迷雾之中的半片棋盘。
八十八回合,无论是腹背受敌的席雄狮,还是十面埋伏的群狼,都默契无比的动了起来。
棋盘尽头,都玲奈最后,最深,最脆弱的补给线旁,头狼悍然发动了攻势。
不过,不是朝内,而是朝外,朝着雄狮的方向,发起了无畏地冲锋。
另一边,将雄狮团团围住的群狼们,也瞬间收缩了包围圈,从四面八方朝雄狮杀来。
雄狮不可阻挡地狂奔起来,无视了身上受到的撕咬与阻挠,无视了周围数不清的群狼与它们的利爪,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了起来。
朝着阿肆的方向,狂奔了起来,朝着那个已经被它的伟力毁于一旦的地方,狂奔了起来。
此刻,阿肆先生笑容更甚,而都玲奈神色愈发冰冷。
九十二回合,雄狮摆脱了狼群的骚扰,突破了封锁,将大片的狼群,与自己的草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它伤痕累累,却毫不动摇,坚定地朝着前方一无所知的迷雾之中跑去。
它穿过中线,回到了已经被它征服过的地方。
这一次,紧紧追着对手不放的,全速回追的一方,变成了狼群。
狼群松开了狮子的心脏——都玲奈那最后一道防线,朝着望尘莫及的雄狮追去。
因为,都玲奈的“主”,一直都不在她的腹地之中,所谓的“心脏”也只不过是一个累赘无用的器官,一个假象。
她的“主”一直都骑在那头四处征战,杀伐果断的雄狮身上,在阿肆粉碎狮子的利爪之前,这只疯狂的,悍不畏死的狮子,永远都不会落败。
而阿肆的“主”呢?
都玲奈又是否已经知道它在哪里了?
关于“主”的位置的设定。
这是元棋自诞生以来的第一个问题,就像是一个斗士决定自己的心脏要生长在哪个部位一样,是战斗之前的头等大事。
至于完美定式,它一直就是个禁招,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除非出现了更加完美的完美定式。
完美定式之中,主的设定自然是在最安稳,最无懈可击的地方,不是棋盘边缘的底线上,而是盘外之盘。
由棋盘边缘上每个顶点为出入口的外盘,不一定是发展与建设的重中之重,但一定是潜藏、存储、隐匿的最佳场所。
由于外盘的面积较小,资源也较少,往往只派出一两个侦查单位探索,但将自己的命脉暗藏于此却再好不过了。
我不由得回忆起我在墨格国念高中时,关系最要好的两个朋友。
当时的我们,为了应对学校苦难般的枯燥生活,涉猎了范围极广的娱乐活动,其中就包括元棋。
我们三人对“主”的设置各自不同,我偏好将“主”就设置在棋盘边缘,因为很方便,丢在那开局之后就不用再理会了。
两位朋友之中,其中那一位女同学习惯将“主”依照完美定式随机安放在某一处外盘内,另一位男同学则像都玲奈一样,喜欢将“主”置于最强的军队之中。
那么在被阿肆看穿“主”之所在的都玲奈,能否同样猜透这个被她称作友人的年轻男人的心思呢?
九十七回合,像雄狮一样有力的军队穿过中线后便一分为三,一支部队径直深入,剩余两支一左一右朝着侧面进发。
本就将力量一分为三的军队在前进时竟没有收拢,反而刻意以松散的姿态行军,就像是一条流淌的河流忽然散作了一大片氤氲的浓雾。
面对都玲奈浓雾般散开的军队,作为追兵的阿肆先生现在面前正摆着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朝哪个方向继续追逐?
如果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回防,或许会被都玲奈洞察“主”之所在,更要紧的是都玲奈的“主”已然藏身于迷雾之中,若想取得胜利就必须敏锐地看清迷雾之中的一切。
九十八回合,阿肆先生半盘内残余的散兵游勇正被迷雾一点点吞噬、驱散,这让阿肆先生最后的一点主动权也渐渐消失,而他中线附近的主力部队几乎没有移动。
一百零一回合,都玲奈左中右三支部队都已抵达阿肆先生半盘的边缘,其中左侧、右侧都各自发现一个外盘被开辟的入口。
或许,某个外盘之中就隐藏着象征着胜利的,敌人的“主”!
阿肆先生的部队在半盘中央安静地潜伏着,依旧没有明显的动作。
一百零二回合,都玲奈左右两支军队各自攻入了自己发现的外盘,可先遣部队都遭到伏击的“炮”单位重创。
都玲奈是否有把握攻入外盘,斩落可能隐匿在其中某处的敌“主”的首级,然后一举夺得胜利呢?
疑似“主”之所在被发觉的阿肆先生,没有将军队派往左或右之中的任何一处救援,而是径直朝着棋盘底线前行。
难不成,两个被开发的外盘都只是为了欺骗对手的假象吗?
耗费精力去故意设置这样不一定会起作用的虚假命门究竟有何意义?
难道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个城府深沉,充满谎言的家伙吗?
为了一点可能的危险就设下幻象,为了隐藏真实就去费力编织谎言,阿肆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机关算尽的男人吗?
我望向棋座上的那个年轻男子,他已摆正神色,面容凝重地望着眼底下被迷雾笼罩的自己的半盘。
而都玲奈已经完成了对棋子的命令,合上了双眼闭目养神,似乎毫不关心棋盘上的情况。
一百零三回合,阿肆先生的军队已经缓缓朝着都玲奈中间的那一支部队移动,而后者似乎也隐隐有着一分为二,去援助左右两支的趋势。
虽然此刻场上都玲奈的总兵力较阿肆先生更多一些,可一分为三后的三支军队明显不能与阿肆先生的军队抗衡。
若是能够吃掉其中的一支,处于劣势的阿肆先生的局势便会立马明朗起来。而阿肆先生的军队正蠢蠢欲动地前进着,似乎正有此意。
与此同时,都玲奈左右两支军队已经朝着各自的外盘发起了第二轮猛烈的进攻,似乎坚信着阿肆先生的“主”就在其中的某处。
一百零五回合,半盘中央,阿肆先生的军队周围的迷雾之中,忽然如幽灵般钻出一个又一个敌军单位,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其合围。
都玲奈那本该在棋盘边缘的军队此刻竟奇迹般出现在阿肆先生军队的周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都玲奈的军队如浓雾般散开后,所有的行动,所有暴露的痕迹,都只是假象,靠近棋盘边缘的,攻入外盘的,对阿肆先生军队进行骚扰的,皆是仅以虚张声势的少许兵力作为诱饵创造的假象。
都玲奈的军队虽然像雾一样散开,主要力量却一直淤积于半盘中央,这时的半盘中央是雾之中最浓,最昏暗,最危险之处,潜伏的猎手静静地等待着敌人踏入以浓雾编织的陷阱。
此刻陷阱触发,捕网收拢,阿肆先生的军队就像一只被猎手算计的野狼一样落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一百零七回合,都玲奈的包围圈就像猪笼草消化掉落入其中的昆虫一样,将阿肆先生的军队全部吞噬。
可是,太快了,太少了。
战斗结束的太快了,包围圈之中的敌军太少。
这是都玲奈将捕网收拢之后立马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捕网抓到的,落入陷阱的,猪笼草吞噬的,只是诱饵。
阿肆先生派往半盘中央的,只是诱饵。
究竟是什么,让他察觉到都玲奈那隐秘难觉的陷阱呢,是什么让他感知到了重重迷雾之中的危险呢?
阿肆先生的主力部队现在依旧在中线上安静地栖息着,一动不动,就像是嗅着风中猎物气味的老狼。
都玲奈的部队散为浓雾之后再一次凝聚在半盘的中央。
双方依靠诱饵几番试探,依靠陷阱几番埋伏,依靠假象几番欺骗之后,战局依旧毫无进展。
可此时,双方恐怕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坐在迷雾对面的对手,绝不是能够用假象、陷阱、诱饵之类无聊的东西打败的。
大战一触即发。
一百零八回合,双方的所有力量都已收拢,正朝着对方缓缓靠近。
此刻场上双方的兵力已经接近势均力敌,都玲奈为了将阿肆诱骗入陷阱,牺牲了大量诱饵,此消彼长,双方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
一百零九回合,双方的军队毫不拐弯抹角地,毫无弄虚作假地,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就像两条互相吞噬的疯狂的蟒蛇一样,一点点蚕食着敌人的血肉,自己的身躯也被一寸寸无情地碾碎。
在最直接,最正面的战斗之中,每一兵一卒的价值都被最大化,双方都竭其所能,穷其智慧,使尽浑身解数地要杀死对方。
每一枚棋子,每一个单位,都如棋手的延伸,都贯彻棋手的意志,绝不认输,毫不动摇,渴望胜利的意志!
两支军队中央就像是熊熊燃烧着一般,兵力就像柴火一样被投入,又很快化作灰烬。
最终,都玲奈以一个四阶战斗单位的优势,歼灭了对手的“主”,完成绝杀。
棋桌上的灰雾散去,两侧棋手的身影再次浮现,阿肆先生坐在棋座上慢悠悠地鼓着掌说道,脸上挂着赞许地笑容。
“不错,真不错!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会输给你这家伙,我以前读书时可还是元棋俱乐部里的主力呢。”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难缠。”
都玲奈托着腮,在棋座上翘着二郎腿,态度傲慢地说道。
“好了好了,准备去吃饭吧。”
中途就进入房间,一直在观众席上等待的密先生拍了拍手,将二人的注意吸引了过来,说道。
“好耶!”
都玲奈从高高的棋座上一跃而下,木地板不堪其重,发出一道闷响,然后啪嗒啪嗒地踏着欢快的步伐冲出了元棋室。
尽管我肚子很饿,但自然不可能像都玲奈那样失态,我和阿肆先生在密先生身后不紧不慢地下楼。
“都玲奈这家伙其实比她看上去要聪明得多啊!”
走在我身旁的阿肆先生感叹道,似乎是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棋局。
一直默不作声走在前方的密先生听见了他的话,回过头朝着我俩笑了笑。
“或许真是这样呢,日月学院的老师也说她有很高的魔法天赋。”
我应和道,但我心里还是觉得那应该是许愿币产生的效果,那个丫头其实还是很蠢,能够下赢阿肆先生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不知疲倦地将完美定式传授给她。
来到餐厅,就发现都玲奈已经坐在一侧吃相粗鲁地大快朵颐起来了。
“阿肆先生,因为我们没有提前准备,所以菜肴不算丰盛,还请见谅。”
密先生将阿肆先生领到都玲奈对面的座位上后,就默不作声地退出了餐厅。
“你快尝尝吧!密先生做的菜可好吃了!”
都玲奈嘴里塞满了食物,嘟嘟囔囔地朝对面的阿肆吆喝道。
“感谢招待。”
阿肆先生彬彬有礼地对我说道。
“哪有,都是密先生在忙前忙后。”
我也揭开餐盘,举起刀叉开始用餐。
“阿肆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饭吃到一半,我顺其自然地问道。
“目前在码头上一家船行做法律顾问,也兼职做会计。”
阿肆先生自我介绍道。
听上去是个还算正经的工作,到时拜托密先生去查一查,免得都玲奈被不知底细的人拐跑。
在一番有目的的闲聊过后,我也大致了解了阿肆先生的情况,以前在别的城市里念过大学,毕业孤身来到日月城闯荡,平时工作不算忙碌,收入稳定,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据说是都玲奈在街上捡到了他的钱包才认识的,具体情况还是以后有机会再拷问一下都玲奈。
吃完晚饭后,阿肆先生因为还有工作要完成就匆匆离去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阿肆先生,但都玲奈常常偷溜出家门,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阿肆先生幽会去了,关于女孩子的私事我也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