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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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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通过了日月中学的入学测试后,都玲奈这死丫头就愈发嚣张,尽管密先生有心替她补习她那差劲的文学和理学知识,可都玲奈总是想方设法地逃避,对此密先生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天早上,在草草用过早饭后,都玲奈就手忙脚乱地脱掉睡衣换上一身便服,未经洗漱就匆匆逃出家门,不知去向了。

    不得不说,亚达克国的娱乐生活十分贫乏,别说是都玲奈,就连我都快要遭不住了。没有游戏机、没有百花齐放的流行音乐、没有发达的体育运动、没有网络小说、没有各种刺激的娱乐体验,在我看来,这里的人们每天都过着极其枯燥的生活,底层人民根本没有娱乐的机会,上流社会则是整天举办无聊的舞会、聚会,欣赏不知所云的歌剧、戏剧,观看画质模糊,剧情单调的胶片电影,更加刺激的娱乐,往往都少儿不宜,密先生没有也根本不会给我介绍。

    我只能靠查莫弗书房里仅存的几本通俗小说消磨时间,如果有什么更加新奇刺激的事件发生,我一定会第一个参与。

    唉,这本通俗小说的有趣程度也十分有限,读了心情会好一点,不读也没什么差别。

    就像是当年在墨格国读高中的时候,上课实在是无聊,我只能翻看抽屉里那本不知道从哪个书架上摸来的《名家小说集》,里面尽是些旧时代的老故事,我读完之后觉得还挺有趣,可翻开背面一看,上面写着适龄三到六岁。

    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可有可无的通俗小说,听着留声机播放的中规中矩的古典音乐,消磨了一整个早上之后,密先生终于来叫我吃午饭了。

    因为密先生那位老朋友的缘故,此刻家里面只有我和密先生两个人,李饫和苏晴都被拐到不知哪个深山老林里面修炼去了。

    前往餐厅的路上,我便回想起密先生的那位神秘的老朋友。

    前几天的清晨,密先生在早餐时宣布他的那位朋友即将到达,希望我们能礼貌地欢迎他。

    这当然没问题,所以大家聚集起来,在前庭默默地等候。

    没过多久,一道洁白的身影在飘荡的细雪之中沿着蜿蜒的小径缓缓走来。待那人靠近我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样,那是一位精瘦健壮的老者,枯槁的长发如烧焦的藤蔓一般扭曲地垂落,野蛮生长的胡须如杂草般占据了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褶皱的皮肤似泥土一般黝黑,四肢虽然有些纤细,给人的感觉却像千锤百炼的黑铁一般凝实坚韧。他身披宽松的纯白长衫,袖子与裤腿都扎在了手肘与膝盖上,露出半截老树一般结实的手臂与小腿,他浅褐色双眸隐匿在布满层层皱纹的眼睑之中,澄澈、深邃,宛若潜藏于深山老林之中的一口清泉,无暇地倒映着世间万物。

    这双浅褐色的眼眸前,我感觉我的一切都被人看穿了。

    “这位就是卡洛斯先生吧,似乎是个很纯粹的人啊……”

    老者浓密胡须下的嘴唇动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世外高人意味的老者声音却意外的和蔼亲切,我还以为会是个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的得道高僧呢。

    “啊,正是在下,久仰久仰啊!”

    我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的老者交流,只好嬉皮笑脸地应付过去。

    “这两位就是密索捷在信中所说的李饫小友和都玲奈小友吧,”那个老头俯下看上去脆弱不堪的老腰,注视着都玲奈和李饫说道,“都玲奈小友天资聪颖,不过需要节制欲望,克服懒惰,李饫小友本性善良,勤勉好学,相信很快就能掌握自身拥有的力量。”

    都玲奈被说教了一番后,依旧是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而李饫却被这位唬人的大师惊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老者直起身子,走向一旁的苏晴小姐,因为他走路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才发现这位老者竟然没有穿鞋,黝黑的赤脚踏在松软的积雪上,轻柔无声。

    天啊,这老人家身体也太好了吧,我都已经穿着冬衣了还感觉严寒浸骨,这老人家露着胳膊赤着脚,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我真想摸摸他的干瘪的胳膊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温度。

    “这位小姐似乎受困扰很深啊……”

    老者摩挲着茂密的灰白色大胡子,凝视着苏晴小姐的眼睛。

    “驯服这种可怕的力量,需要强大的心灵以及坚定的意志,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位老者背着手,意味深长地对苏晴小姐说道,而后者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老者将布满褶皱的干枯手臂伸进怀里,从洁白的长衫里掏出一个大拇指粗细,被木塞堵住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不知名金黄色的清澈液体,在日光的照耀下时不时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这是圣鸟的眼泪,能够抑制你身体里的怪物。”

    老者拔开木塞,将玻璃瓶内金黄色的液体轻柔地倒些许在掌心之中,然后拿着玻璃瓶的手轻轻拨开苏晴小姐额前的刘海,然后将汇聚着金黄色液体的掌心按在了她的额头上,老者的指缝间泄露出绚丽圣洁的金色光芒,那光芒转瞬即逝。

    老者收回手掌,重新将木塞按回瓶口,苏晴小姐的额头上残余着无数纤细繁复的金丝纹路,那些金丝如细虫一般蠕动流转着,最终隐隐汇聚成一个鸟形的金色图案,随后便慢慢黯淡消散。

    “再带上这个。”

    老者取出一个由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形石块串连而成的项链,那些黑色的石块上掺杂着零星的紫色晶体,深邃而沉寂,仿佛能够吸收周围所有的光彩。

    “现在试着唤醒出你身体里的怪物。”

    看着苏晴小姐接过项链戴在脖子上后,那位老者平静地开口说道,古井般的双眼幽邃地注视着苏晴小姐的一举一动。

    苏晴小姐闭上双眼,微微低头,再猛地睁眼时,双目已经变得赤红如血,她狰狞地裂开嘴唇,露出满口尖牙龇牙咧嘴,肤色苍白没了血色,纤细的手臂上暴起根根黑色的血管,尽管面目狰狞,四肢发力,可被怪物附身的苏晴小姐却直直地站在了原地,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一般。

    那位老者将手掌在苏晴小姐的面前缓缓一晃,开口便是用苍老而高远的腔调。

    “我知道你仍然残存意识,听从我的指示。”

    老者的声音之中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力量。

    “克制且恭敬地以卡洛斯先生的血肉与灵魂为食,填满你的饥渴与疯狂,保持沉眠,不得擅自醒来!。”

    老者的话语如同洪钟一般,愈发铿锵高亢,直至最后,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怒喝而出。

    老者将手掌抬至半空,猛地一握,苏晴小姐的额前便闪过一道金光,还未来得及看清,金光就再度涣散。

    苏晴小姐不再咬牙切齿,不再扭曲地伸缩利爪,赤红的双目不再涌出血光,虽然皮肤依旧惨白,保持着怪物的模样,行动与神情却变得有些呆滞,像生锈的木偶一样朝我走来。

    这位老者之前并没有同我商量,居然直接将我当成了祭品,不过也没办法,是我自己许诺让苏晴小姐用我的血肉与灵魂安抚她身体里的怪物的。

    苏晴小姐冰冷的尖牙轻轻地戳在我的喉咙上,缓缓刺破皮肤扎入血肉,伴随着血液流出,我的呼吸渐渐困难,手脚冰凉,意识消散,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是隐约间听见都玲奈那个死丫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大庭广众之下交颈厮磨,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害臊……”

    再一次醒来,我就已经被扛进休息室在沙发上躺着了,密先生说苏晴小姐和李饫跟着那位大师修炼去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我问他那位大师叫什么,他说是他以前的战友,叫做达尔,退役后独自游历修行,似乎没有信仰的神明。

    我听说过这种无信仰的苦行僧,似乎是认为人真正的力量来源于自己本身,不屑于依靠祈祷与索取外界的力量,执着于开发自身精神与肉体深处的潜力来获得力量。

    其中也不乏一些超脱常理的可怕老妖怪。

    用午餐的时候,密先生忽然和我提到查莫弗最近联系了他,并且说查莫弗这周末希望邀请我前往一同观看一个特殊的地下拳赛。

    真是的,想找我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我像是那种会欣赏暴力活动的人吗?

    不过最近确实很无聊,参加一下也无所谓,我就拜托密先生回复查莫弗说我答应了。

    唉,虽然听上去很有意思,可是就怕是鸿门宴,查莫弗这小子一定没憋什么好屁,估计又有什么实验缺乏好的实验对象了,想找我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不过李饫和都玲奈都是受了他的恩惠才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我想不答应也没办法。

    我闷闷不乐地吃着午饭,脑子里五味杂陈,有点期待拳赛,又担心查莫弗这个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什么时候就会摆我一道。

    睡过午觉之后我还是决定外出走走,一直瘫在床上看通俗小说让我的头脑有些混沌,密先生驾着马车将我送到日区中心,还借了点钱给我,并附赠了几张各个场所的贵宾卡。

    虽然我有意将密先生留下,但他还是以事务繁忙的借口推脱了。

    “回来吃晚饭吗?”

    密先生招了招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的口吻问道。

    “回。”

    我答道。

    “到时可以搭出租马车回来,路上小心哦!”

    密先生一边嘱咐着,一边驾着马车掉头远去。

    我揣着兜行走在街道上,尽管没有下雪可天气还是很冷,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途经许多对于在墨格国过惯现代生活的我来说风格十分古朴的建筑。

    面包店橱柜里纯手工烘焙的点心与面包散发出浓郁的甜腻香气,因为路上没什么行人,所以橱柜里的面包还摆得满满当当,没能卖出去多少。

    我从怀里掏出钱包,朝面包店走去,想要尝尝亚达克国的面包是什么口味。

    “想吃什么?”

    脸颊通红的大婶拿起食物夹问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样要一份吧,麻烦了。”

    我是个嗜好甜食的人,所以挑选的都是洒满白糖,夹着巧克力的或是涂满奶油的品种。

    “需要加热吗?”

    “要。”

    在等待面包和甜点加热的这段时间里,我只能观望着冷清的街道来打发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少,所以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就在这时,我看见街道对面的巷子里有一个很容易忽略的小个子身影,衣着看上去还算整洁体面,头上戴着红色的棉帽所以不能从头发看出性别,我只觉得这个小个子有点眼熟。

    他似乎在戒备着什么,警惕地左顾右盼着,朝我这边看来时,似乎注意到了我,但很快的就将头偏了过去,似乎不想和我对视,因为他脖子上厚厚的围巾,我没能看清他的长相,大抵看上去就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

    突然,那个小孩脚旁的井盖忽然动了一下,他便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井盖,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似乎偷偷在用余光打量着我。

    忽然井盖猛地一跳,一只手撑着井盖从井下伸出,看那黑色平整的袖口似乎是个穿着正装的男子。

    “热好了。”大婶微笑着将装着热腾腾面包的纸袋递了过来,“好吃就再来。”

    “好。”

    我拎着纸袋回过头时,被打开的井盖已经重新盖好了,那个靠在墙边望风的小鬼也消失不见了,小巷子里空荡荡的,让人忍不住疑心刚刚看见的一切都是想象出来的幻觉。

    我提着纸袋朝一家电影院走去,因为有密先生提供的贵宾卡,让我不用排队就能够买票,但今天是工作日,而且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所以电影院里本来也几乎没有人。

    要看什么呢?

    因为信息不发达,所以亚达克国什么电影出名,哪位导演水平高,我完全无从了解,只能够通过影片的类型来选择。

    莺莺燕燕的爱情片首先排除,然后是琐碎枯燥的家庭伦理片,以及不知所云的歌舞片。

    排除了大部分听上去就令人头疼的电影,只剩下一部关于凶杀案的剧情片,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张《侦探多罗》,谢谢。”

    我竖起一根手指,朝橱窗里的年轻女售票员说道。

    “几点场的?”

    “最近一场的。”

    “十七分钟后有一场,想坐哪里?”

    “最后一排吧,需要多少钱?”

    “您的贵宾卡里还有余额,不用另外付费了,需要零食饮料吗?”

    “一杯热牛奶,谢谢。”

    我用饮料券换了一杯热牛奶后,提着纸袋里留有余温的面包通过了检票,我走进放映厅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得就像是被废弃了一样。

    吃着洒满砂糖的甜甜圈终于等到了影院熄灯,银幕亮起,映出还算丰富清晰的色彩,所幸,不是黑白电影。

    直到银幕亮起也没有人再进入放映厅,所以我也算是享受了一回包场的待遇。

    没有烦人的广告没有漫长的铺垫,仅仅展示了一下主要演职人员的姓名后就立即进入了剧情。

    主角是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硬朗帅哥,电影开始就立马入镜。

    虽然亚达克的电影业才刚刚开始发展,但不得不说影片的质量还算不错,演员的演技都十分在线,剧情也充满了悬念与反转,故事发展得雷厉风行绝不拖沓。

    即便是看过很多悬疑推理片的我也不禁屏住呼吸,深深地沉浸其中。

    情节历经好几个意料之外的反转后结束,片尾曲缓缓响起,我坐在座位上望着密密麻麻的演职表回味着刚才的电影。

    “挺不错的剧情。”

    身旁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女声,我被吓了一跳。

    我扭过头朝左边望去,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神秘身影不知何时坐在了同我相隔一位的座位上。

    我明明记得偌大的影厅里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最后一排的座位原本应该都是空的,这道人影就像是鬼魂一样,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你看上去好像很惊讶?”

    那人微微侧过头,银幕上反射的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的鼻尖,我只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不记得我了?”

    我感觉到手背微微发热,余光里似乎有什么正微微发亮,抬手一看,原来是手背上一道三个花瓣组成的图案正散发着殷红的光芒。

    “哦,是你,风下……什么……花……”

    我恍然大悟道。

    “风下月渡花。”

    她重复道。

    “这么巧,你也来看电影?”

    我故意装傻道。

    “不,我是跟踪你来的。”

    她答道。

    “那你买票了没有?”

    我问道。

    “这不重要。”

    “那就是没买咯?”

    “买了。”

    “这里是贵宾放映厅,我也许可以试着通过你登记的信息查询你的身份。”

    “我没买。”

    “果然。”

    我用一副如我所料的语气说道。

    空气沉默了片刻,对面那人似乎也被我打乱了节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吧,你找我有何贵干?”

    我只好开口打破平静。

    “你和查莫弗有联系吗?”

    她问道。

    我思考了片刻,微笑着回答:

    “还真有。”

    “告诉我。”

    她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道。

    “给我个理由。”

    我本来可以直接告诉她,可是却心血来潮想要逗逗这个故作神秘的家伙。

    “否则杀了你。”

    她冰冷的语气让人毫不怀疑她真的会那样做。

    “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我摊开手,苦笑着说道,“周末他邀请我去看什么地下拳赛。”

    我望向从出入口走进来负责清场打扫的工作人员,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准备离开放映厅了。

    “嗯?”

    再一看,身旁一排的座位再一次变得空荡荡,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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