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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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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宏浚便抬眸望了那说话的丫鬟一眼,只见她一身粗布麻衣,虽身形消瘦,却脊背挺直,似是存着满心的傲气一般,只她眉眼间闪烁的暗光却让傅宏浚备感不适。

    “你识得字?”傅宏浚便出言问道。

    那丫鬟便顺势抬起了那张巴掌大的俏脸,媚眼如波的杏眸便化作丝丝缕缕的温风吹向傅宏浚的眼中,待他们四目相对时,那丫鬟才浅尝辄止地低下了头,只软声道:“回世子爷的话,奴婢略识得几个字,并不敢自得。”

    傅宏浚则面色不善地望向一旁的管事,心里只腹诽道:这丫鬟欲擒故纵的本事可着实有些差劲。

    那管事微愣,却不懂傅宏浚的用意,他只能磕磕绊绊地回禀道:“世子,这丫鬟名叫丹雪,是前头宫里放出来的,世子您若是喜欢,自可领了回去。”

    沈宜荏听了管事这话,心内也不免有些疑惑,世子表哥是瞧上了这个会识字的丫鬟?可她们不是为了调查刘奇一事才来的大厨房吗?从前却没瞧出来,世子表哥原来是个如此浪荡不羁的人?

    察觉到沈宜荏脸上复杂的神色后,傅宏浚便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本世子不缺丫鬟。”

    他话音一落,那俏丽丫鬟的身形便略微一颤,理了理心神后,她方才闷声出言道:“世子爷,那玉雅便住在东隔间里,床头瓷瓶上插着一只花的便是她的床铺。”

    这丹雪心气颇高,她只暗忖道,既然这世子见了自己的花容美色尚且不心动,那她也不必恬着脸凑上去,她虽是个奴婢出身,却也不愿意做个无名无姓的通房。

    说完这话后,丹雪便要行礼退去。

    可傅宏浚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你且等等。”

    丹雪心内一喜,只当这镇国公世子必是回转了心意,她便自得一笑,只问道:“世子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玉雅,平日里与哪个小厮关系好些?”

    丹雪略有些失望,见傅宏浚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便只能凝神细思了半晌,如实答道:“她前些日子似乎与那新来的小厮走得近些。”

    新来的小厮,定是指上月里才进了安平侯府的刘奇。

    傅宏浚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色便好看了许多,他便赏了一锭银子给那丹雪,只道:“你做的很好。”

    说完,他便带着沈宜荏去了东隔间的丫鬟通铺。

    一推开那东隔间的大门,傅宏浚便闻到了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便极不适地皱起了眉,那股霉味仿佛毒气一般侵入了他的鼻间,直让他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沈宜荏见状,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一粒泛着清香的丸药,她软糯清灵的声音伴着那股幽香传进了傅宏浚的耳畔间,他那颗浮躁不安的心便瞬间沉静了下来。

    “表哥,这些丫鬟平日里盖得被子都是茅草做的,你兴许是对这气味过敏呢。”

    说罢,沈宜荏便用自己的葱玉细指捻起那颗丸药,贴近傅宏浚鼻尖片刻后,她又迅速地放了下来,“表哥莫怕,这丸药里都是些宁神静气的药材,并不会损人精气。”

    傅宏浚被那冷冽的幽香一熏,心内的不适顿时消散了大半,他正要与沈宜荏道谢时,却撞见了她泛着粼光的如水杏眸,傅宏浚当下便极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只说道:“多谢表妹。”

    沈宜荏便温婉一笑,又缓缓走至那摆着瓷瓶的床铺前。

    她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干净床铺,以及床铺下方空荡荡的简易木箱,便由心底叹了口气道:“表哥,我们来晚了。”

    傅宏浚便也快步上来查探了一番那玉雅的床铺,见她果真早已收拾干净细软,那床铺上除了一条薄被以外,再无他物,一时间他便也有些惋惜,“若是我早一些听你的话便好了。”

    沈宜荏便背着他悄悄点了头,谁知却被突然转身的傅宏浚瞧个正着。

    沈宜荏尴尬一笑,便为自己辩解道:“表哥,我脖子有些酸,便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干笑完后,她便又略转了转脖子,做出一副脖子酸痛不已的样子出来。

    傅宏浚也不点破她的小心思,只软了语调道:“无论如何,我总要谢谢表妹,这刘奇对我而言极为重要,表妹古道热肠,是我骄矜自得,看轻了表妹。”

    傅宏浚的这番道歉便是为了先头他将沈宜荏看做心机至深的庸俗女子,认为她的所作所为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可如今他却明白了,表妹从前极富目的性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心悦自己罢了,她虽是孤女出身,与自己不甚相配,可她也只是想与心悦之人喜结连理,长相厮守罢了,她何错之有?

    沈宜荏望见傅宏浚愧疚又怜惜的眼神后,心内便无端地泛上了一丝疑惑,表哥为什么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

    “表哥,这都是宜荏该做的。”沈宜荏虽是不解其意,却也只能笑着推辞道。

    只是表哥此刻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她只是望了一眼,便觉得十分抵触,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愤,沈宜荏便只得将自己的目光移至那玉雅的床铺之上。

    表哥的目光太奇怪,还是看看被子吧,玉雅的被子似乎有一块儿地方有些凸起?是茅草拱出来了吗?

    瞧着不像。

    沈宜荏便上前去按了按那薄被凸起的地方,那触感似是有封信笺混在其中,她便一脸惊异地对着傅宏浚说道:“表哥,这玉雅的被子里好像有东西。”

    傅宏浚立刻走上前去,顺着沈宜荏的柔荑望去,那玉雅的薄被里果真有一封信笺似的玩意儿。

    傅宏浚心急不已,便寻了个剪子,小心翼翼地将那薄被剪了开来。

    待那薄被里的茅草、棉絮俱掉落出来后,沈宜荏才从那堆茅草中寻出了一封信笺。

    一打开,便是一份通关路引呈于纸上。

    傅宏浚大喜过望,只迅速地将那路引展于沈宜荏面前,便笑道:“定是那玉雅收拾行李时太过仓促,才会将这通关路引落在薄被里,我只消去一趟京兆府,便能查出是谁给她办的路引。”

    沈宜荏见表哥如此喜悦,便也应和着笑道:“如此,刘奇一案兴许就能找到杀人凶手了。”

    傅宏浚一想到盘亘在他心头已久的税银案终于有了些蛛丝马迹,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便也扑通狂跳起来,喜悦之余,他却也没忘了这都是表妹的功劳。

    只见傅宏浚敛起笑意,只正了正神色,对沈宜荏说道:“表妹之恩,我牢记心中,除了那不能强求之事,其余的事我都能答应表妹。”

    他已决定了,除了他不能违心将表妹娶作妻子外,其他别的要求他都能答应表妹。

    而沈宜荏听了傅宏浚这番话后,则霎时疑惑了起来,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答应自己的请求?不能请求之事又是什么?

    她不过是做了件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她既已听到了那玉雅的心声,便也不能硬着心肠袖手旁观,可这与表哥有什么关系?

    对了,表哥说过,那刘奇对他而言极为重要,若是能寻出杀害刘奇的幕后凶手,表哥自然是极高兴的。

    只是自己想提的要求,对表哥而言,算不算得上是一件难事呢?

    “表哥……”沈宜荏一副扭捏之态,因她想提的要求实在太过无礼,可表哥位高权重,她实在是不愿错过了这次绝佳的机会。

    “表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沈宜荏望了望傅宏浚的愉悦脸色,再三权衡下,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表哥,江南沈家乃是皇商出身,可一夕之间却满门葬身火海,知府与县令官官相护,并不管此案里的诸多疑点,只一句‘意外’便草草结案,宜荏斗胆求表哥,为我查一查沈家一案背后的隐情。”

    沈宜荏虽说这话时面色平静,语调和缓,可她微微颤抖的身形却暴露了她心内的痛苦与哀伤。

    傅宏浚也曾听闻过表妹一家的凄惨遭遇,江南沈家虽是商贾出身,可家主凭着一身鉴宝的本事在几年间便成了江南最大的皇商,一家子富足和睦的很。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大火将沈氏八十余口人皆烧了个一干二净,唯独表妹幸免于难。

    “表妹,你放心,我定会将此事记在心上。”傅宏浚见沈宜荏身影歪斜,生怕她陷入悲伤思绪中难以抽身,便只得迅速答应了下来。

    沈宜荏便也开怀一笑,透亮的双眸里迸出喜悦的光芒。

    凤藻宫内。

    李贵妃正倚靠在那老檀木美人榻上假寐,一旁的宫女太监皆跪在地上为其捏肩捶背。

    一位遍身绫罗的宫女匆匆进殿,瞧见美人榻上的李贵妃呼吸绵长,周围侍候之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她便也不敢惊扰了贵妃娘娘,只欲转身退了出去。

    她刚要迈步之时,却听得一道尖利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

    “何事?”

    李贵妃不知何时已苏醒了过来,她此刻正半睁着迷离的双眸,好整以暇地瞧着那心腹宫女。

    “娘娘,那线人已死。”

    李贵妃略显讶异,好半晌才轻笑出声道:“哦?是谁做的?”

    那心腹宫女却摇了摇头,只说道:“奴婢不知。”

    “除了那人,还有谁呢。”李贵妃此刻心情大好,她便褪了自己的衣衫,只将那些宫女太监都打发了出去,只朝着那心腹宫女媚笑道:“本宫身上酸疼的很,你来替本宫捏一捏。”

    那心腹宫女的脸上霎时变得惨白无比,可她仍是不敢说出半个违拗之字。

    片刻后,凤藻宫便传出了一阵阵痛苦与欢愉交杂的莺声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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