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第一天校运会结束后，贺以旋作为新人，理所当然要留下来负责录入比赛成绩。
刚好这一年的新人是三个，于是贺以旋、房莉思、魏新便一人负责一个年级。
贺以旋先挑走了三年级。
房莉思调侃贺以旋精明，因为高三的学生忙于备考，参赛的人数是三个年级里最少的，工作量自然轻松一些。
贺以旋笑笑不解释。
魏新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贺以旋的确是存有私心，吴老师那一句“最后一次”其实也打动到了她，她和这些学生不一样，高中校运会的记忆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后一次了，但贺以旋陪伴着他们却是第一次，同时也是唯一一次。
她分身乏术，在校运会上不能逐一见证每个学生的最后一次，只能用最老套的方法，记录下一个个属于他们的数字。
录入到了赛跑的项目，贺以旋作为计时员，基本都对这些成绩有印象。
最为深刻的莫过于是韩勉，他言而有信，两项个人项目都跑进了决赛，二百米是预赛第一，四百米是预赛第四。
如果决赛顺利的话，他貌似很大几率能够拿到奖牌，甚至是金牌。
贺以旋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想起他上午时一脸认真地想把金牌送给她。
为什么？
是想敲下一个类似约定的信物？
贺以旋不再深思下去，率先把文件交了上去。
尽管贺以旋提早完成了任务，主任还是把她叫住，让她去仓库把明天要用的物料确认一下。
贺以旋才站起身，办公室的另一边同时响起了椅子拉开的声音。
“我陪你一起去。”
贺以旋回头，魏新已经向她走来。
还在努力录入数据的房莉思随即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可不去喔。”房莉思小声调侃道。
——
一路走去仓库，魏新比往日都要多话。
原来贺以旋还认为魏新有点像她，话少，性格冷，所以相处时就算相顾无言也不会感到尴尬。
但最近单独接触的次数增多，贺以旋发现魏新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终于到了仓库，贺以旋不用再和魏新闲聊，她清点着器材，逐渐走到了摆放柜子的那一边。
最边上的那个柜子，就是韩勉曾经躲过在里面的柜子。
明知道那个柜子里是空的，贺以旋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一想到韩勉那颀长的身躯躲在这个柜子里，屏住呼吸的模样，贺以旋莞尔一笑。
“你那边点完了吗？”
魏新在身后喊她。
“嗯。”
贺以旋打住思绪，魏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她很近，他把她困在柜子前，在她转头过来的瞬间，吻住了她。
贺以旋往后躲了一下，没有躲开。
她不由自主收紧了手时，魏新结束了这个吻。
贺以旋冷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魏新。
他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想打我？”
他侧过脸，让她伸手打他巴掌。
贺以旋松开了握紧的手。
“我以为你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
魏新怔了怔，又把脸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你好像不了解我。”
贺以旋确实不了解魏新。
她对他的认知少之又少，可能还没有房莉思知道的多。
“我之前一直想着和你顺其自然，大概某一天就会水到渠成了。但我发现，你和我在一起时，总是心不在焉。”魏新笑了笑，“你是不是对我不感兴趣？”
“也不是。”这是实话。
“我刚刚这样对你，你是生气，还是心动？”
“没有生气。”但也，不心动。
“你是不是有了更加感兴趣的人？”
贺以旋沉默了。
“我希望我看到的是错觉。”魏新突然无比认真地说，“贺老师，请你理智点。”
贺以旋的心颤抖了一下。
私下相处时，魏新从来不会叫她贺老师。
他这样叫她，仿佛是在提醒着她的身份。
他到底在指什么。
贺以旋刚要追问，视线却越过了魏新的肩膀，仓库的门口闪过了一道人影。
“有人。”贺以旋提醒魏新。
魏新立刻放开了她。
贺以旋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穿着杂工的制服，是那一个和她曾经熟识的大叔。
大叔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想躲却来不及，只好站在原地憨憨地冲着贺以旋和魏新笑。
——
魏新一时冲动下吻过贺以旋，事后想起来却感到越来越尴尬。
他一向冷静自持，几乎从未有过这样鲁莽的时刻。
到了校运会的第二天，魏新没有再借故时不时来找贺以旋。
贺以旋的心又回归到了之前的风平浪静。
贺以旋翻开比赛名单，今天的计时工作任务已经轻松很多，只剩下决赛，大概一个上午就能结束。
贺以旋问身旁计时的老师：“我能跟你换个赛道计时吗？”
“可以啊。”老师随口问道，“你为什么想换？”
“嗯……决赛跑中间的人会跑得快一点。”
老师以为贺以旋连在计时这种小事上都要偷懒，善意地笑：“但你本来负责第一道的，看起来没那么眼花缭乱，看中间的人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就认错了。”
“不会的。”
一个小时后，到了高三年级的男子二百米跑决赛。
贺以旋还是一眼在起点处看到了韩勉。
今天已经是校运会的第二天，但班服只有一件，很多同学都说班服洗完后来不及晾干，今天大多都穿了便服，但他和她一样，想尽办法穿上了班服。
突然间，韩勉的脸面对着贺以旋的方向。
起点和终点之间隔了那么远，她并不确定他是否也在看着她。
即将起跑，裁判员示意比赛选手各就各位。
韩勉抬起右手，朝着左边心脏的位置，郑重地敲了两下。
贺以旋挪不开视线了。
她知道，在他的班服上左边心脏的位置是什么。
他的确是在看着她。
枪声响了，八个男生同时朝终点奔跑。
第五个赛道的韩勉的身躯逐渐领衔。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不用分神去注意别人，不用给自己找借口。
她怎么可能会看错他。
他正在全力地向她跑来。
他的脚步飞快，仿佛跑在她的心间，不然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
韩勉再一次率先冲线了。
贺以旋按停了秒表。
负责计时的老师逐一报上成绩。
贺以旋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有点颤抖。
隔壁的老师笑着说，贺老师看到自己班级的学生拿了第一名，也太激动了。
贺以旋却笑不出来。
没错。
老师和学生。
她明知道如此，却还是按捺不住。
她果然是一个坏女人。
——
贺以旋原以为自己没事，但坚持了一个早上后，她开始感到乏力。
房莉思最先发现贺以旋的异样，她拦住了她去操场的路，硬是把她带到医务室。
无奈医务室的门开着，校医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房莉思问：“你是不是……中暑了？”
贺以旋想了想自己的症状，她晒了两天的太阳，浑身使不上劲，又没有胃口，似乎真的像是中暑了。
“虽然这两天太阳挺大的，但怎么说现在也快冬天了，你居然还可以中暑，你的身体素质到底有多差。”房莉思想给贺以旋找药，但柜子都锁着。
贺以旋挨着墙坐，昏昏欲睡。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找校医。”
贺以旋喃喃道：“下午还有比赛……”
“我帮你顶一下，我那边的活基本都干完了，再不然，还有魏新呢。”
贺以旋没有搭腔，她想着下午还有班级的接力赛，时间是多少点来着，她要赶在那之前好起来，就算不能计时，也要去看一看……
医务室变得安静下来，房莉思好像出去了。
贺以旋的头越来越沉重。
直到，又有人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
韩勉下午只剩下一个班级接力赛的项目，下午的比赛一开始，他先去看了任勋的比赛，最后又绕回了操场。
大家都在看着跑道上奔跑的学生，而他却是看向了终点处的计时位置。
贺以旋不在。
顶替她的位置的人，是那个魏新。
她大概是上洗手间了吧。
韩勉回想起来，贺以旋上午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那么瘦，平常饮食作息不规律，又不爱运动，在太阳底下坐了两天，那身板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她要来给他补习了。他要把菜做得营养丰富些，让她补补身体。
韩勉出神地想着，没留神旁边打闹的几个男学生，其中一个跌了过来，把他往墙边撞了一下。
撞到韩勉的男生回过神来，看到对方是韩勉，立刻慌张地道歉。
韩勉抬起手，手臂被墙壁擦破了，流了些血。
男生看到更加急了，关于韩勉的风声大家都听过，一个不怕事又爱惹事的头号恶劣份子，每天能把严肃的主任气得跳脚，虽然听说最近脾性收敛了不少，但那眼神一瞥过来，还是让男生不由得心慌起来。
“以后小心点。”韩勉把下意识握住的拳头松开。
“哦，好……对不起。”男生们丢下这句话，连忙跑了。
无端端受伤，若是不恼火，当然是假的。
但韩勉在生气前，他突然想到了贺以旋。
以前他爱闹事，是希望能够得到关注，以此找到一些存在的意义。
但最近他找到了他的意义。
他不想让她失望，他希望她能好好地看着他，带着喜悦和自豪，以及……
擦破的伤口比想象中的痛，血一时半会也没有止住，于是韩勉朝医务室走去。
人群都聚集在操场，通往医务室的路相当僻静。
韩勉推开门，没有看到校医。
里间的帘子半拉着，隐约能看到人影。
韩勉叫了一下，没有回应。
他抬脚往里面走去。
心里想着的人居然就坐在里面。
她挨着墙坐，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贺以旋。”
她还是不动。
韩勉来到她的跟前，稍稍弯腰，凑近去看她的脸。
“以旋。”
离得近了，似乎也会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的睫毛抖了一下。
韩勉凝视着她。
她真好看。
他真喜欢她。
韩勉压抑不住，吻上了她的唇。
她很香，她的唇很软，有点儿冷，但是……他真的好喜欢。
好喜欢她的一切。
来不及翻涌出更浓烈的感情，走廊上突然传来脚步声，韩勉猛地回过神来，站直身体。
“同学？有什么事吗？”校医拉开了帘子。
“我……”韩勉有些语无伦次，过了几秒，才想起来一开始的目的，“我来擦药的。”
他举起了受伤的手臂。
校医没有怀疑，立刻打开药柜想给韩勉处理伤口，但韩勉只拿了创可贴就匆匆离去了。
“这同学……有点古怪。”
校医不禁呢喃，随后回头，看见了坐在里面的贺以旋。
贺以旋定定地看着医务室的门口，脸色红润。
“贺老师，你还好吗？”校医拿起测温枪，测了测贺以旋的额头温度，“房老师刚刚来找我，说你好像中暑了。啊，你这体温……真的有一点儿高。”
贺以旋听到了校医的话，但总感觉隔着一层玻璃。
她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可是，刚刚的触觉如此清晰。
是韩勉。
她听到了韩勉的声音，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他的确吻了她。
贺以旋捂住了心口。
校医吓了一跳，“你是心脏不舒服吗？”
贺以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是的。
她的身体是她的，她清楚不是不舒服。
她的心是她的，她清楚那是什么感情。
韩勉的心也是他自己的，刚才的一切虽然是情之所至，但也绝不是一个误会。
他难道也是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