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诡异。
谢云飞一愣,一个没忍住,发出一声带笑的气音。众人也反应过来过来,想笑又不敢,憋笑憋得肚子疼。
“要笑就笑吧。”顾鸿朔没好气地挥挥手,“拿腔拿调,想抄阁规了不是?”
众人见顾鸿朔当真不耐烦了,忙一溜烟跑了,还没跨出门槛几步,众人那此起彼伏地笑声就传过来,还有人带着笑制止:“哈哈哈哈哈轻点!阁主听得见!”
“檀景和吾鸣还在这里,你们收敛点,小孩子家家听不得这个。”
众人便越发笑得猖狂,越发止不住。
顾鸿朔在屋内重重咳了一声,众人全部噤声,立即板着一张爹妈发丧似的脸,快步溜了。
至此,田跑了就成了研渊阁一代秘辛,每当有人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话来,众人也会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什么邪恶的暗语。
还能是什么事?顾鸿朔叹气。
江晖那王八蛋性子到了床上更是变本加厉,分明是个自己得了趣便不管不顾的,半点疼都要哀哀地叫,叫得顾鸿朔身子麻了半边,还要忍着被江晖勾上来的火哄他。那四天里倒是有几次那小王八蛋生出了些惭愧之意,咬着自己的胳膊让顾鸿朔掇弄,弄得狠了,到最后昏过去几次,两人又吓得半死。
鸡飞狗跳惨不忍睹一地鸡毛。
……心累。
程华茂才回房,便看见一位稀客站在门口等他。近来有些小雪,那人撑着伞,一身狐裘,远远一看鹤势螂形形容颀长。
“小江公子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程华茂勾勾嘴角,上前朗声道,“片刻前大家才向老顾要红包,他说你躲着他,是何缘故?”
远远望去是琼章鹤姿,近看江晖哭丧着一张脸就有些滑稽,程华茂止不住地笑:“外面风雪大,小江公子快进来暖暖。”
江晖点点头,跟随程华茂一同进屋。
程华茂见江晖迟迟未坐下,问道:“江公子站在是何意?”
江晖忽然有些忸怩,撒了个小谎:“吃撑了,坐着反而不舒服。”
程华茂探究地看着他,并没有取笑,只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我猜猜,江公子找我,是想拿些清凉消肿的膏药?”
江晖垂着眼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能怎么办?江晖气鼓鼓,他初中学到的生理教育课统统喂了狗,根本用不上,两人是凭着本能脱了裤子入了港。坤泽的情潮时间还长,说没全然没有得趣是假的,可说顺心顺意那也不尽然,一半时间又急又气一半时间情动不已,如此循环往复,若不是他还在情潮中,他早穿裤子下床走了。
程华茂猜中了,只是比他预想得要好些,至少顾鸿朔是个细致肯体贴人的,没有出现什么血光之灾。回忆起自己初次那遭了极刑似的模样,程华茂心中对那人多了几分不屑。
“小江公子稍等片刻,药膏倒有,不过要现配。”
江晖点点头,程华茂喊自己的小厮给江晖上茶,自己便在不远处调制膏药。
“我见抄本春宫中不是这样的……”江晖嘟哝。
“便是寻常夫妻也要磨合,何况坤泽乾元?乾元那驴似的……”程华茂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将两瓶膏药推到江晖面前,“谁生受得住?这瓶给你涂颈子,去瘢痕用的,另一瓶我不说你也知道怎么用……你俩既有了夫妻之实,剩下不用我多说,只是这几日就不要再行事了。”
“就没有什么能断了情潮的药吗?”江晖哭丧着脸。
“怎么?”程华茂挑眉,觉得江晖这样子仿佛小猫儿挥爪,便是再抱有怜惜之情也不由逗他,“与乾元行敦伦之礼,小江公子难道就没有半点得趣?”
“程大夫你!”江晖瞬间红得冒烟,你了半天,没你出个好歹来,将茶水一饮而尽,哐地砸在桌上。
“是药三分毒,好人,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程华茂捂嘴轻笑,“别说顾鸿朔,我都不忍心让你吃坏身体。”
江晖撇撇嘴,拿了药谢过程华茂,灰溜溜地回去了。
顾鸿朔在江晖屋外逮他,江晖远远望见他就想躲开,江晖退后几步,侧身想要偷偷离开,无奈走得太急,一时间没有看清,一下便撞在了一人身上,不禁哎呦一声。
江晖额头撞在人下巴上,揉着额角,一面吃痛一面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看清……”
江晖顿住了,这人身上的松针气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耳廓上一股湿润温热的气息贴上来:“徽溪到底躲什么呀?”
江晖推开他,横了他一眼,自径进了屋,脱掉身上沾了雪的外衣:“懒得和你废话。”
“我问了徽溪好几遍,是徽溪自己缠上来,怎地还要生我的气?”顾鸿朔笑道,“旁的夫妻鱼水之欢后耳鬓厮磨,是天下第一乐事,怎么到了徽溪这里,我俩反而成仇人了。”
江晖三俩下脱了鞋,赤脚踩在毯子上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茶水在茶杯中旋转,顾鸿朔再涎着面皮说这种混账话,他就把茶泼到顾鸿朔身上。
顾鸿朔见好就收,顺便将目光从江晖那白腻的脚踝上收回来:“是我蒙了心,我刚才与找老先生,先生提醒我才想来了,你还在戴孝……”
江晖略略顺气,将自己手中那盏茶喝了:“无妨,坤泽乾元标记便比劳什子婚嫁礼省事便利的多,既然你咬了我那一口,今生今世便就在一处了,喜事不要也罢了。”
江晖低下头,他从前不觉得,知晓心意之前他是个一等一的洒脱人,如今矫情起来江晖越发看不起自己了。许是坤泽的通病,时常惴惴不安,他将自己托付出去,万一将来相看两厌,顾鸿朔还会要他么?
“那怎么行?”顾鸿朔道,“我是俗人,那些礼制在我眼里就是个屁,风一吹就散了,我原说江老太爷不值得你为他守孝三年不行婚娶,但是老先生说徽溪是个守礼的,必定要我先来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江晖想了一会儿,答道:“三年之后再操办也无妨。”
顾鸿朔咀嚼这话,怎么品都品出一丝无情的意味,心中不禁一疼。他近日大操大办,被江晖那轻飘飘的一句堵得哑口无言,有些委屈地反问:“名不正言不顺,徽溪心中就无一丝龃龉?”
顾鸿朔这话正好戳在江晖心病上,江晖却拧巴道:“鸿朔兄多虑了,我怎么会不信你?既然鸿朔视礼制为无物,其实也无需在意名正言顺。”
“没心肝的小东西。”顾鸿朔咬着牙,挪到江晖身边,半是委屈半是控诉,情绪低落,“你就没有一丝想要同我成亲?好,就当徽溪不想,我想。我恨不得将徽溪牢牢绑在身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看来体贴也并非全然是好事,徽溪从未说过一句需要我。”
江晖只当只有自己在心事重重,原来两颗心想得都是一样的东西。江晖心中焉地一软,被顾鸿朔一通委屈的埋怨,反而通体顺畅,转身拥住同样惴惴不安的顾鸿朔,冲他一笑:“那我答应你,不过就不要大操大办了,一切从简可好?”
顾鸿朔闷闷地:“如此便好,待会儿我遣人去办。徽溪不讲出来,我怎么知道徽溪在想什么,我若是有祟神那般懂人心……”
“不要胡说。”江晖被鬼绿彩一事吓得够呛,板着脸制止他。
“人心是肉做的,徽溪偶尔也要说些心悦我需要我的话。”顾鸿朔着重强调,“不是偶尔,要经常。”
“便是檀景那个年纪也说不出这种肉麻话。”江晖才将这话说出口,眼看着顾鸿朔万分控诉地又耷拉下去,忙道,“就是因为亲近极了才说不出口。”
顾鸿朔打蛇随棍上:“那今晚我在徽溪这里歇下可以吗?”顾鸿朔又指了指江晖桌上的药膏,问道,“是华茂那儿拿的?……还是疼得厉害?”
江晖不禁有些臊,带着恼意:“不用你管。”
“徽溪过来。”顾鸿朔正色,“我帮你上药。”
见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江晖鬼使神差地将药推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顾鸿朔哑着嗓子,那低沉的声音近乎意乱情迷:“怎么这般贪馋,这样药不是白上了……”
在两人不知道的地方,研渊阁在京城的线人唤了白肚长尾雀儿想要传递消息,忽然一箭搠出,将那只小小的雀儿扎了对穿。
线人讶异地回过头,一个十七八岁却十分老成的少年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认识这个少年,旁人对他的称呼也验证的他的想法,他们喊他二殿下。
“这是我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就不要让溪郎和顾鸿朔知晓了。”
线人深吸几口气,即刻跪下行礼:“草民叩见二殿下。”
“我不伤你,只是要请你在我府邸住上几天,等事情了了,自然放你离开。”少年淡淡道,“或者我把你的人头送回研渊阁,你自己选罢。”
那线人思忖片刻,又深深拜倒:“谢殿下开恩。”
一个老太监拿着拂尘,乐呵呵地笑:“公子,请吧——”
少年望着灯火通明的东宫,眼神有片刻的迷离,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哥,但是很快就清醒了,沉声问道:“太子那边在做什么?”
那老太监毕恭毕敬:“前儿不是有朝贡来的胡姬三十多人,圣上不是怒斥全是薄命之相,将她们派去做宫里粗使的丫头……只是东宫那边,好像将其中几个胡姬带出后宫,收到东宫里了。”
赵恒玦鄙夷地勾勾嘴角,别过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殿下?二殿下!”那老太监忙取了一件团着螭龙并祥云花纹的披风追上去,“殿下,风雪大了……”
赵恒玦不予理会,老太监一路小跑着追上他:“殿下就当心疼老奴可好?夜里冷,眼看就要年关了,除夕陛下设宴,大殿下肯定也会来,殿下这样作践自己,让大殿下瞧见了,不知如何伤心呢……”
赵恒玦怒斥了一声:“退下!”
老太监噤声了,只能看见二殿下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京城的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