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潘胜安觉得自己重生了一般,神明的呓语他心中流淌,他只是听到一些就觉得惶恐,但是他很快自满起来,狂妄在他心中如同气球一般膨胀开来——他将会是全中原唯一的全能全知的人,自此人人都要称他一声谷主。
别说是出入江湖,哪怕是赵家人的天下,他还不是手到擒来?他挥了挥:“你们都下去吧,我还有些体己话要和顾阁主说。”
周围的黄袍人如潮水一般散去,顾鸿朔神色一凛,握剑横在江晖等人面前,侧头道:“檀景苏落,你们照顾好徽溪和潘老爷子。”
潘胜安露出一个极为丑陋地笑容:“让顾阁主见笑了,就算这样,顾阁主还要拦我吗?”
顾鸿朔皱眉,随后他捏了一诀,身旁便多了几点荧光:“我却不想与潘公子说什么体己话,潘公子,赐教了。”
江晖瞳孔骤然一缩,倒是苏落上前将江晖的衣袖轻轻一扯:“公子仔细看看,雁先生身上可不只是鬼绿彩,鬼绿彩只是在危及性命之时才用的。”
江晖这才注意到,顾鸿朔这次手上的剑并不是之前那把银色的慧剑,这把剑通体黑色,精工玄铁映着烛火跳动,江晖看得目眩。是了,江晖想道,他那间客房都是满是奇珍异宝,研渊阁家大业大,顾鸿朔身上肯定还有不少宝贝。
江晖虽然有些恼顾鸿朔的态度,却也知道顾鸿朔如今是一行人的主心骨,现在情况紧急,江晖思及顾鸿朔从前待他的态度,决定此事先搁下,先解决了潘胜安再说。
眼下他也不能帮顾鸿朔什么,只能求自保,再不能拖了顾鸿朔的后腿。他思虑一会儿,转身冲许檀景招手:“檀景过来。”
许檀景咽了一口唾沫,觉得江晖脸色缓和不少:“徽溪哥哥什么事?”
“没什么。”江晖指了指许檀景的手,“潘老先生在这儿呢,求他包扎一下。”
潘老爷子知道会有人受伤,早早便随身带着药,将许檀景厚厚的裹了一层,可惜术业有专攻,潘盛这些年净看些不治之症,许久不治跌打损伤这种小病小闹,很有些生疏,许檀景被他医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喊疼,忍得浑身是汗。
顾鸿朔那边更是麻烦,潘胜安见顾鸿朔是个软硬不吃的,他原先是想能和顾鸿朔一起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如果顾鸿朔有些心胸,将来他们平分天下都未尝不可,那只顾鸿朔这是一心只想要他的命。
潘胜安也顾不得其他,冷笑一声便朝顾鸿朔冲将而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让顾阁主去底下算你的功德簿了!”
潘胜安才得了这幅新的身子,还不知如何使唤,这倒叫顾鸿朔得了巧,顾鸿朔那把玄剑挡住了潘胜安的胳膊,哪知潘胜安肋下的拳头便落了下来。顾鸿朔生生挨了一拳,却将腿一扫,潘胜安中心不稳后退几步,顾鸿朔看准机会,将玄剑刺进潘胜安的心口。
潘胜安被顾鸿朔一剑捅入心口,顾鸿朔转动手腕狠狠一搅,竟把心脏搅得破碎。潘胜安觉得喉咙一阵腥甜,竟然哇地吐出血来,那血也不是红的,竟幽幽发着绿色的荧光。顾鸿朔顿了顿,将剑一震,那淡淡的荧光全被甩在了地上,灼烧出了几个大洞,江晖看得心惊动魄。
即便如此,顾鸿朔手上那把玄剑也未见分毫腐蚀,依旧闪烁着凌凌的光。
还未等潘胜安喘匀气,顾鸿朔手起剑落,将潘胜安那几只多余的胳膊统统卸了个干净,只是潘胜安依旧不似人形,远远看去红红绿绿的一片。仿佛绿头苍蝇粘在一团烂肉上,令人作呕。
潘胜安吃痛,发出凄厉的尖叫,抬起满是毒液的触手直直向顾鸿朔刺去,顾鸿朔侧身,将触手悉数斩下来。潘盛安怪笑一声,顾鸿朔眉心一皱,抽身避开,堪堪躲过潘胜安重新长出胳膊是喷溅出的粘液。他又一次震开剑上的血,他抽身划出赦符,烧成齑粉化力撒在玄剑上。
潘胜安当真全能全知,他重生出胳膊之后,并不与顾鸿朔重新胶着,而是假意与顾鸿朔盘旋,顾鸿朔步步逼近,他也步步后退,竟然如此引导着顾鸿朔步步靠近江晖。
潘胜安靠着黄王子嗣,已知在角落被顾鸿朔两个下属护住的人,潘盛与江晖,一个是能解顾鸿朔鬼绿彩的人,一个是顾鸿朔心心念念的牵挂之人,他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挟持江晖做人质。
江晖似乎预料到了危险,又或者是潘盛安离得太近让他有些畏惧,他退后几步,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见潘胜安抽身避开顾鸿朔,一个转弯,冲向了江晖,江晖还记得老谢教他的三脚猫功夫,连忙装模作样的稳住下盘伸出脚要绊潘胜安,可惜没绊倒潘胜安,反而自己踩到潘胜安那滑腻的血迹,摔了个屁股蹲儿。许檀景想笑又不敢,连忙扶起江晖,左手持剑将江晖护在身后。
顾鸿朔见状不妙,连忙赶上,无奈还是慢了一步,潘胜安已然起了杀心,对着许檀景就是一爪,许檀景的剑又一次落地。许檀景忙从怀中摸出匕首,他到底年少,他经历过再多,遇到潘胜安这样可怖的脸,也难免一愣,竟然闭上了眼睛。
来不及了。
下一秒许檀景就觉得又什么黏稠的血液流淌下来,滴在了他衣服上,瞬间被烧出几个大洞,甚至还有一些淌到了他的胸膛,疼得他立刻脱了衣服擦拭。江晖却瞪他了眼睛,因为面前的不是别人,那个人罩着苏落的大衣服……!
江晖目瞪口呆,却又眼见的那人将手探进潘胜安心口上的伤痕,一路向下,破过横膈将潘胜安肚里一堆花花绿绿掏了出来。江晖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潘巧巧如同止住发条的娃娃,登时失了力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潘盛哑然,过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巧巧……?”
苏落摇摇头,叹道:“鬼神之事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许是潘小姐死不瞑目,尸身被祟神侵蚀过,因此才有了这一出。”
潘盛终于像承受不住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江晖目光向下,却发现潘胜安居然还没有死!
潘胜安想要站起来,顾鸿朔恰好赶到,将潘胜安的胳膊再一次斩断。
潘胜安欲将自己四肢再生,却觉得伤口如同火焰灼烧过一般,不禁大惊失色。
顾鸿朔心中默念几句救苦天尊,将玄剑高高举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潘胜安,眼中似有怜悯的神色。潘胜安被那眼神激得发疯,那个顾鸿朔怎敢用那种眼神看他?他是星衡谷的谷主!全中原唯一全能全知的男人!
潘胜安忽然发力,他最终还是生出了一只触手,倾尽全力将其送入顾鸿朔的心脏,无奈顾鸿朔躲闪得快,只是刺进了他的锁骨出。这里有顾鸿朔的旧伤,顾鸿朔闷哼一声,生生受住了,旋即将玄剑刺进潘胜安的脑袋。
终于,潘胜安不动了。
顾鸿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脱力跪在了江晖面前,江晖连忙接住他:“顾兄……”
“徽溪能不能抱抱我?”
江晖见了顾鸿朔,依旧有些心悸害怕,怯生生地望着他,却又不愿意让顾鸿朔难堪似的,依旧努力撑着身体把顾鸿朔揽在怀里,江晖有些不明所以道:“顾兄为何如此说?”
顾鸿朔捏了捏江晖的手指,神情却又不像是轻薄:“就遂我一次心意吧,死在潘胜安那厮手里我死不瞑目。若是真到撑不下去了,我能不能……死在你怀里?”
江晖强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顾兄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顾鸿朔轻声道,“我让华茂瞒着你,可是你应该猜出来了,你那么聪明……”
江晖心中顿觉不详,忙捂住他的嘴:“顾兄再乱说一气,我就恼了。”
顾鸿朔还是道:“研渊阁的阁主,代代都福薄命短,每代阁主都在二十八岁去世。我在倚罗村过的二十八岁生辰,在那里遇见你……”
江晖不禁心中大恸,当时在倚罗村粮食克扣,他好容易挖出一瓶梨花酿,喝得醉醺醺,竟然没叫下人给顾鸿朔煮碗长寿面来。后来出逃,他就把顾鸿朔生辰的事抛在了脑后,再没想起来。
江晖死命咬着牙,忍着颤儿,用气声恶狠狠道:“你想死我一个穷读书的拦不住,但是你想死我怀里?做梦!我生平最怕尸首鬼魂,你要是死了,千万离我远点,便是做了鬼也不要回来。”
顾鸿朔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擦去江晖眼角的泪:“徽溪真是狠心……却是别哭了,我心都碎了……”
又是这样好一阵歹一阵,和坏了脑袋似的。江晖拍开他的手,松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真说到做到,把顾鸿朔丢在一边不管不顾。
顾鸿朔心知江晖是在激他,微微一笑:“徽溪如此狠心,真叫我死不瞑目,看来我是我不得不活下去了。”
许檀景与苏落站在一边了许久,见江晖走开,这才围上来,将他七手八脚搀到潘盛面前,江晖好容易平静下来,一言不发站在他们身后。
潘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满地的狼藉,也是强忍着悲痛,摇摇头:“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