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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是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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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亮时候,我从梦中惊醒,梦里那些原本早就应该忘却的前尘旧事一下子聚集在眼前,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两年多的时间。

    大约我还是不应该下山的。

    后悔吗?

    不太确定。

    隐姓埋名过了挺久的平静生活,我都快要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了。

    淡紫色的床幔随着清风柔柔拂过脸颊,空气里有绿竹的清香,我翻身下床走到窗边。

    秦虞正在窗外的空地上练剑,他身后站着一个穿嫩黄衣衫的姑娘,对他温柔的笑。

    这是师父带我和秦虞离开醴泉山的第三天,也是我能看到这名据她自己说她叫做陆明月的女子的第五天。

    从那日与秦虞闹着玩,我不小心掉到水里昏了两个时辰再清醒后便能看到她。

    起初我觉得自己大约是脑子进水魔怔了,但是在她张口和我说话之后,我就不这么觉得了。

    当时我正在房间安然享受着御膳级别的美食,是师父因为我的落水而特别给我的加餐。

    之前一直是师父忙前忙后的给我端菜,所以门吱哑一声开了,我也没太在意。

    抬眼就看到秦虞推门进来,他把一个菜端到桌子上,直接扑棱到我的床上来回打滚,我回头扫了他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投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秦虞像个智障一样在我身后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在说师傅给我的床垫比给他的软,师傅偏心之类的话,我在醴泉山待了将近三年,类似的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以前我和秦虞说了很多次,男女授受不亲,他不能没事总爬到我的床上。

    但对他这种对我的床垫情有独钟又实在没脸没皮的人来讲,好像我的话也并没有什么用。

    是以后来,我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拿不走,我就大人有大量的允许他偶尔过来滚两下过过干瘾吧。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跟大爷一样斜倚在我床上的秦虞一眼,这一眼,惊得我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

    秦虞居然带着一个姑娘来了?

    是个穿着嫩黄衣衫眉目清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他在我床上翻来覆去瞎折腾,那姑娘就施施然的坐在我的床边看着秦虞,目光缱绻。

    我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默默表达出我的内心受到了惊吓。

    这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我不过是溺水昏了一会儿,怎么睁开眼睛醴泉山上就多了个姑娘呢,而且看起来还和秦虞交情匪浅。

    难道是秦虞趁我不知道的时候,偷跑下山寻了个媳妇儿回来?

    我假装镇定的拿起筷子咬了一口菜含糊不清的问秦虞:“你什么时候下山给我找了个嫂子?”

    秦虞可能没听清,坐起身茫然的问了我一句:“什么?”

    我抬手指了指我的床头:“嫂子?”

    秦虞从床上惊跳起来,跑过来就摸我的额头:“丫头,你不会落水还没清醒吧?”

    我打开他的手:“你才不清醒。”

    秦虞:“那你鬼话连篇的。”

    我:“……”

    妈的。

    我好像确实看到了鬼,还是一只话本里经常看到的会勾引书生的艳鬼。

    难道我真的是还没有清醒?

    转过头,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我伸手拿起盘子里的鸡腿啃了一口。

    不曾想,那姑娘竟然在我面前聘婷袅袅的坐下了,坐下了!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悠悠的问了一句:“你能看到我,是吗?”

    我拿在手里啃得正欢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和我的第一场谈话,以我吓得尖叫而逃告终。

    惊慌失措的跑到厨房将此事说与我那正与砧板上的鱼较劲儿的师父,他头也不抬的说:“你这丫头,大约是睡糊涂了吧,大白天见鬼的话也能说出来。”

    我倒是忘了师父他老人家是与秦虞一样,看不到这诡异的黄衫姑娘的,于是只能默默的走出了厨房。

    但是后来还是不死心的和师父说了一次,这次他倒是没有敷衍我,而是和我一起对着秦虞纠结着看了半天,看得秦虞心里发毛,哆哆嗦嗦的问师父是不是发现他偷吃了厨房的半只鸡。然后师父果断罚秦虞去打扫整个厨房了,他走的时候还愤愤的瞪了我两眼,肯定是认为我不守信用向师父告了他的状。

    可是师父到底是没看到那个身着黄色衣衫的小姑娘,最后他也只道我是掉进水中见了小水鬼什么的中了邪。

    于是师父让我在后院密室念了一个晚上的清心咒,可是事实证明,他是错的。

    第二天早上,我从密室出来,秦虞在外面等着,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位黄衫姑娘,在他身后,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

    于是那天晚上,月色撩人,对影成酌的好时光,我战战兢兢的与这名女子开始了第二次交谈。

    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壮着胆子问她:“你是人还是鬼。”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姑且算是鬼吧,反正后山那些小花精都说我是鬼的。”

    我:“”

    她说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陆明月,其他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我问她是如何到醴泉山的。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就是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刚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和一个胖乎乎的少年,我还很是惶恐东躲西藏的度过了几天,最后却发现这山上仅有的两个人都看不见我。”

    我脑补了一下穿着一身明黄罗衫的姑娘,猫着腰东逃西窜的样子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大约是被我笑的有些羞恼,那个叫陆明月的姑娘拿细白的手指气鼓鼓的戳了戳我的脸颊。

    我收了笑正襟危坐:“你继续。”

    她点了点头:“在知道别人都看不到我以后,我就心安理得的跟在了少年的身后,走遍了山上的每个角落。也知道了这个山叫做醴泉山,胖乎乎的少年叫做秦虞,那个中年人是他的师傅。”

    她把秦虞形容成胖乎乎的少年,真的是莫名戳我的萌点,我咬紧了嘴唇,怕笑出声音。

    “我原本是想下山找寻自己变成如此的缘由的,但却发现一旦距离秦虞太远,心尖就会跟拿着绣花针在戳一样的疼。于是只能一直紧紧跟着秦虞,这一跟便也就跟了很久,因为不知道时间,她都是看后山的桃树林记日子的,到如今,我已经看了五次的花开花落”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五年前,好像是秦虞离家来醴泉山的那一年。

    确实挺久了的。

    我突然跳脚:“我靠,你们前世不会是虐恋情深吧?”

    她白了我一眼:“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骂脏话,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我:“好吧,你继续。”

    她嗯了一声,轻轻弯了一下唇角:“两年前,我原本还因为你到醴泉山后与秦虞太过亲近生气,就像原本独属于我的发簪被我的妹妹抢走了一样,但后来发现你们是表兄妹后就不那么介意了,反而因为你与我同样是女孩子而生了亲近之意,只是很可惜,你也看不到我。”

    我:“”

    颇有些无语。

    可能我的表情有些无奈,她又笑了一下:“你别介意,可能我活着时候占有欲没有这么强的,你不知道吗,据说人死了,欲念会特别重的,生而为人时候还有理智可以克制,化成鬼就颇有些放飞自我了。”

    我:“”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我问她:“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能看到你的?”

    她有些委屈的伸了伸舌头:“猜的啊,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从前都没有人能看到我,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直到两天前你落水,我不放心就跟着秦虞过来看你,结果发现你看着秦虞身后露出惊惧的表情,加上你和秦虞说的莫名其妙的话,觉得你应该是看到了我,所以才过来和你说话,没想到竟然吓到了你。”

    我:“”

    顿时觉得这个叫陆明月的女孩子一定是因为上辈子的秦虞对她有所亏欠,所以才做鬼也缠着他。

    于是,本着有八卦必须探知的心理,我大半夜溜到秦虞房间,把正睡得天昏地暗的秦虞摇醒,问他上辈子可曾欠下什么情债。然后秦虞可能觉得我把他叫醒就为了问一个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前世实在是丧心病狂,而且他也觉得我这样的怀疑简直是对他人格的污蔑,于是气急败坏的一脚把我从他房间踹了出去。

    我只能很抱歉的对陆明月摊了摊手,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谁知一觉睡醒,师父就以他觉得我与醴泉山八字不合这样的理由,果断的把他一手创立的醴泉山交给了他的师弟,我的师叔,然后准备带着我和秦虞游山玩水去。

    师父说这是带我们见识世界,其实我和秦虞都觉得我们师傅是打着幌子逃避责任来着。

    因为再过几日就是山上三年一度的招新大会,所谓招新就是广纳贤士,收为己用。

    据已经在山上待了几个年头的秦虞说,每到招新的时候山上都是最忙的,而每到招新的时候,我们的师傅也都会以各种借口逃到山下,比如山下张家大哥养的猪要生了,让他去帮忙。比如山下李家大叔伐树闪了腰,让他去医治,而今年,竟然用到了我与醴泉山八字不合这样的烂借口

    真是每年都不带重样儿的理由,奇葩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是以下山那天,我们的师叔很是幽怨的瞪着我们一路送到了山脚下,我的师兄师弟们也都对我们表示了咬牙切齿的羡慕。

    对了,我师父估计就是因为每次都在招新时候溜下山,所以才只收了秦虞和我两个徒弟,而我们的师叔却是弟子一大堆。

    不过我们师叔从没收过女徒弟,师父在我随他上山的第一天就交代过,说师叔不近女色,切勿随意招惹。

    但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从前我和秦虞曾私下讨论过,师叔这不近女色的问题和其他武林高手都有的各种奇怪毛病绝对不同,他这根本就是对美女的自制力太差,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糟蹋了人家良家妇女。

    当然,这话也只敢我们两个说说罢了,让师叔听到,估计我俩得被罚死。

    只是不管大家对师父做甩手掌柜这件事反应如何,总之最后,师父带着我们下了山。

    如今,我们所住的客栈,便是山脚下最大的客栈。

    雕栏玉砌紫纱拂面。

    师傅说我们得享受生活,对此,我和秦虞都有些嫌弃,甚至连作为鬼的陆明月都因看不下去我们师傅的腐败而暗自磨牙。

    但自从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之后,我就觉得我们师傅的选择还是没错的。

    浑身通透,神志清明,犹如飞升。

    虽然我也不知道飞升是什么感觉,但想象力还是不应该被抹杀的。

    我和秦虞说的时候,他又一脚踹了过来,幸好我早有准备溜得快!

    这个暴力狂!

    在客栈大厅吃早饭时候,听到旁边桌子上的人聊起花期镇,说那里如今寸草不生,花期难至。

    我艰难的咽下一口饭菜转过头插了一句嘴:“怎么会呢?”

    正在讨论的两个人估计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出声,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回答我:“是真的啊小姑娘,不信你自己去看一下,花期镇已经两年不见花草树木了,连粮草都无法种植,除了人是唯一的活物,但估计没有粮食人也活不过多久的,可怜见的哟。”

    我摇了摇头,对这个镇子有些印象的。

    两年前随师父上山经过了那里,因贪念那繁华盛开之处,我还央师父多停留了一日,可如今怎会寸草不生呢?

    我抬眼看向师父,他老人家把筷子一扔:“不要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

    “我们能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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