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死狗
屋内。
壁炉里松木烧得噼啪作响，松脂滴在滚烫的炉面上，瞬间化成轻烟，让整个房间都沉浸在浓馨的松香里，就连地面上那张浅绿色的半旧羊毛地毯闻起来，就像是回到过去绿茵茵的草原里。
但是，躺在地毯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他全身都在颤抖，虽然炉火不至于如此旺盛，但他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却似不断流的泉水，源源不断地淌下。这个留着一个莫西干发型的家伙，一脸阴鸷，鼻子上还套着个鼻环，但现在却只能像条待宰的狗，手脚一动不动地躺着，因为他的嘴里——
含着一根球座，上面放着一个高尔夫球。
“嘘，嘘，别动，听话。”
一个男人正拿着一柄高尔夫球杆在他的脑袋前面比划着，声音轻轻软软的，却在这温暖如夏的房间里让人听起来寒气透骨。
这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模样，一头蛋黄发白的头发梳理成个精致的油头，鼻梁上驾着一幅金丝眼镜。房里暖烘烘的，身上穿了件淡黄色的高尔夫球衫，胸前还绣着个鳄鱼的卡通商标，就算放在天裁日之前也是高档货色，更不用说是现在了。
“嗯，嗯，邱泽先生，先生，听我解释，解释”
躺在地上的男人嘴里含着球座，挣扎地说话。
“嚯——”
一阵风从地上那男人脸上刮过。
“咚！”
一声脆响，高尔夫球激射出去，打在房间对侧挂着的网上，然后掉落到地上。
“哎呦，偏了。”
那被称作邱泽的家伙惋惜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蹲下来，拍了拍地上那那人的脸，
“鬣狗啊鬣狗，你就不能当条听话点的狗，不动么？”
“能，能，能”
身为这一带名声最响的荒匪首领，鬣狗现在乖得就跟一只吉娃娃似的，躺在地上拼命地点头，再点头。
“这就乖了。来，别说话，叼着。”
邱泽在金丝眼镜背后露出和善的笑容，从旁边的手下手里接过新的球座和球，重新插进鬣狗的嘴里。
“你看吧，事情办成这样，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邱泽一边在鬣狗脑边比划着击球，一边神经叨叨地说着，
“要枪，我给你了；要弹，我给你了；要教官，我给你了；要情报，我给你了。但是，你给我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是知道的，我是个商人，也只是个商人。我付出了成本，就要获得收益，否则就我就会破产，就会死！你”
邱泽顿了顿，咧嘴笑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假牙，
“是不是很想我死，啊？”
“不，不，啊——”
一声惨叫，两颗带黄的牙齿随着球座一起飞了出去！
带血的高尔夫球被带偏了，“咚”的一声打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草，叫了你不要说话，听不懂吗？！”
邱泽一脚踩在鬣狗的脸上，把那张脸上带着刺青的脸踩得变了形。
鬣狗一声都不敢吭，也不只是泪水和汗水，混着鼻涕和嘴里的血一起翻着沫子往外喷。
邱泽蹲下身来，在鬣狗脸边抹了一把，然后闻了闻，皱起眉头：
“臭！真是臭！全身都散发着下等货的酸臭。你给我记住，没有我，你就是个上不了席面的废物。”
鬣狗“嗯嗯嗯”地拼命点头，这下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这表现看来令邱泽很满意，他转身走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手巾擦着手：
“下次可别再失手了哦。”
“是是是！”
鬣狗一个翻身爬了起来，跪坐着，指天画地地发誓，
“先生，我保，保证下次一定会成功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邱泽擦完手，顺手便把那条崭新的手巾扔进壁炉里，头也没回地摆摆手：
“那去吧。”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就去！”
鬣狗赶紧站起来，一边点头哈腰地应是，一边赶紧往大门方向走去。
“砰！”
一声枪响，在偌大的房间里回音，跟打雷似的。
邱泽一巴掌抽在旁边的一个手下脸上，口水直接喷到他的眼里：
“你特么想震聋我啊？！下回开枪记得事先报告！”
那手下捂着脸，连连点头，把还在冒烟的手枪插回肋下的枪袋里。
邱泽回头看看地面，鬣狗的向前扑倒，脑后开了个洞，脸贴着的地毯整个都被浸透了，还有血水不断地涌出，血泊里那颗白惨惨的像是眼珠。
“可惜了”
他摇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么好的地毯。算了，都烧了吧，换新的。”
说着话，他走向房间里的沙发，那里坐着一个人。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邱泽抓起沙发前茶几上的酒杯，示意地晃了晃，冰块撞击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沙发上那人在这样温暖的房间里，还是全身裹着棕黑色的斗篷，把上上下下裹个严实，只留下了一双非常明亮的异色眼睛。
“作为商人，你可真够诚信的。”
那人一只蓝色，一只黑色的眼睛同时眯了眯，就算裹着斗篷，还是能感受到里头戏谑的味道。
邱泽不以为忤地耸耸肩：
“你总不会傻到以为我的这份家当是靠那玩意赚来的吧？”
“那也是。靠这种废物手下，看来你赚钱也不容易。”
黑衣人嘴上也是不输阵仗。
邱泽“哼”了一声，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鬣狗是废，但这回也不能全算他头上。本来冬岭村那帮人已经被困死了，只是后来”
邱泽把视线平移过去，看着黑衣人身后站着的另一个家伙，咧嘴笑了笑，
“被一群变异的杂种给搅坏了派对。”
一听到“变异”两个字，黑衣人身后的家伙发出“呼噜呼噜”的急促喉音，似是极度的不爽。
那家伙身上披着一件棕褐色的头蓬，打扮跟黑衣人一模一样，都是上下包的跟木乃伊似的。不同的是——他的眼睛！眼睛似乎没有眼帘，整一个就像是芭比娃娃头上的假眼，而眼睛的周围布满了虬凸的血管和瘤子。
再仔细看看，他竟然是蹲着的，个头跟一旁的邱泽手下站着一般高了。
黑衣人轻轻地拍了拍那巨大家伙，嘴里像蛇吐信般“滋滋滋”地细语几句，那怪人立马就像得到安抚的婴儿般安静了下来。
黑衣人转向邱泽：
“少找借口，失败就是失败，你既然收了钱那就得”
“我知道！”
邱泽不满地打断对方的话，重重地挥了挥手，
“狗我多着，一只败事，就派两只；两只败事，就派三只，总之一定帮你拿下那个小破镇子就是。”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黑衣人不愿多费口舌，邱泽当着他面处决了鬣狗，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他刚准备离开，突然扭头问道，
“那山里头的秘密，镇上还没人知道吧？”
“肯定没有。”
“你确定？”
“当然。”
邱泽一口闷完杯里的冰酒，自信地笑道，
“我在里面有人。哈哈哈”
很快，房间又换上了崭新的地毯。这一次是大红色的，熏烤着壁炉里飘出的松香气味，上面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