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陈彦哆哆嗦嗦地赶紧把它那宛如破布的红戒给蒙到眼睛上，眼前瞬间一片红蒙蒙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影。
谢濯本来还想着怕柳行秋蒙上眼睛走不了路，结果就刚刚他说话的功夫柳行秋就已经走了一段儿了。
送魂路上的石灰线是围着路的，两边都有，头尾处都有封口，本来他们就在外围，谢濯刚切断的是送魂路的伪装，因此就这么暴露在实体下，路上的石灰线已经清晰可见。
陈彦本来还想着找个人拉着，结果刚碰到谢濯的背包就被他一巴掌打了回去，在这个环境下的肢体接触尤为刺激，陈彦感觉脑子里快开了花，只好愤愤地把手收回去。
在看最前面的柳行秋，姿态还是一如既往地端正，跟在家里遛弯儿一样，谢濯开了灵识，能看到送魂路上的所有东西。
而柳行秋这般镇定自若，想必他也开了灵识，谢濯心里感叹有意思，傀儡师的灵识一般得几十年上百年修炼才能开，而傀儡师虽说只要术式到家，长生不老并不是问题，但是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急于求成的最终还都是死在了恶傀手下，人魂分离，为恶傀和鬼魄大军添砖加瓦。
总得来说现在能开灵识的要么都是些老不死的东西，比如他自己，要么就是些奇能异人，天赋非常的，但是说实话这千八百年他实在是没怎么遇到过，而柳行秋一个被他拽过来的小伙子，看起来有十七八？二十差不多那样，又怎么会开灵识。
谢濯越想心里越兴奋，他实在是没遇到过这样能称之为“神奇”的人，慢慢的从一开始的苦恼太麻烦，自己硬生生地给掰成了是自己占了便宜，不亏。
可怜开灵识也不过是另外一双眼睛，分毫不能得知人心中所想，不然就刚刚谢濯脑子里的乱七八糟被柳行秋知道了估计就顾不上现在他们两个已经不是师徒的身份了，拎着揍一顿是跑不了的。
三个人成了一列纵队，在外边只能看到这满天飘着的白布跟线，虽然看起来阴森森的但是总感觉跟“送魂”好像没什么关系，起码陈彦想的是这样，但是现在的他蒙着眼睛看不到路上来来往往的鬼魂。
人形的魂魄在这条通路上穿梭着，谢濯跟柳行秋能够清楚地看见每个魂魄脸上的表情。
这里的魂魄跟他们平常抓的并不一样，普通人死后的魂魄会在三天内变成等人形的，跟着尸体，直到下葬的时候上送魂路。
而他们平日里抓的，也就是鬼魄，那些人生前是被恶傀给咬死的，因此他们的尸体跟魂魄通通就都失了形，尸体会慢慢地变成恶傀，而魂魄则被夺了人形，成为一团黑雾，就跟他们早上碰到的那样。
各路傀儡师如果恰好碰到鬼魄跟尸体分离，他们就会在捉鬼魄的时候说道给尸体处理掉，不会变成恶傀，在根源处解决，就如早上的谢濯一样，朝歌在勾鬼魄的时候顺道用尾部的线头刺穿了尸体的头顶，那上面沾了点谢濯的血，谢濯本来就是陈氏傀儡师一脉的，以血为媒，尸体等于说就被他控制了，这样就不会变成恶傀了。
柳行秋开着灵识，看着来来往往各路人，说真的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上送魂路，但是他上的都是自己开的送魂路。
以前在得知他师尊，也就是谢濯的师公被害了之后他还自己开过送魂路上去找过，虽然说没找到，但是但是就感觉可能是错过了时机。
再到后来自己在边关沙场上又开了一个，为了制造二十万的傀儡军在那上面给死去的二十万战士的魂魄亲自送上送魂路，也算是祭拜。
所以现在再次踏上送魂路他心里是有些感慨的，来来往往的魂魄都会看上他们一眼，有的甚至靠近他们，但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缥缈的东西，自然是抓不住的。
三个人尽管是在送魂路上，但是因为时间问题并不敢耽搁，就算是胆小的陈彦，即使现在的他算是个半瞎，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估摸着往前走。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长，他们走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时候柳行秋身边围了过来两个娃娃身高的魂魄，青灰里还泛着白，想必是小孩子没多大就夭折了。
这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地跟着柳行秋，柳行秋开着灵识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果然，柳行秋朝这两个娃娃伸出了手，谢濯心里一紧，说实话虽然柳行秋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但是谢濯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他傀术高超，在他的时代应该是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而这样的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谢濯脑子里胡乱地想了一大堆。
只见柳行秋的手马上就要碰到这两个小娃娃身上了，谢濯的心绷得紧紧的，然后就看见柳行秋一边走一边把两只手放在这两个小娃娃头顶摸了摸。
高阶的傀儡师是可以直接接到魂魄的，但是魂魄却不能触碰到真实的人，他们只能进入人的体内，正如鬼魄那样，但是魂魄却没有恶意，因此他们从不轻易进入人的体内。
两个小娃娃的脸上还保留着他们生前的模样，连表情都是不变的，但是在柳行秋的触碰后，他们的脸上都由一开始的痛哭变成了笑容。
柳行秋把手松开，继续自己的事，玄机罩在他的眼睛上面，在后面打了个结，留下长长的两边悬在脑后，红色的丝带在他宛着的头发上轻轻摩擦，随着他的动作摇曳着。
谢濯看着他这一整套的动作，心里涌上了一层暖意，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如这个身影一样，谢濯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柳行秋却没有像谢濯那样脑子不务正业乱跑神，这条路马上就到了尽头，但是被他摸过的那两个小娃娃却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他们两个仅仅是停下了一段时间，却又还是跟在他们三个人后面，不肯离开。
柳行秋发了闷，像这样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娃娃一般夭折的话他们的魂魄确实会比较喜欢跟着旁人，但是柳行秋刚刚的动作是抚慰顺带有驱赶的效果的，但是他们两个还是这样跟着他们，柳行秋只觉得有些蹊跷。
路上稍微带着些风，柳行秋觉得这种体验也是从未有过的，他身上穿着的是短袖跟五分裤，小腿是直接接触到空气的，来的风也能直接吹到胳膊跟小腿上，跟以前那种隔着衣服的清风是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
到了送魂路的尽头抬头就能看到那个所谓的南金古塔，从外边看起来黑黢黢的，塔身很高，有十七层，每一层都是飞檐，塔顶上扎着一个又高又细的尖，遥遥地站在最上面，像一个孤傲的人，严肃静穆不愿低头。
三个人踏过尽头的石灰线，算是走过了这一路，来往的鬼魄踏过石灰线就能去阎王殿里报到，喝孟婆汤，走奈何桥，转世轮回了。
一出来，朝歌跟玄机就分别从谢濯和柳行秋的眼睛上下来，乖乖地重新变成一个线头缠在两个人的指间，整个下来简直一模一样，谢濯挑了挑眉不禁有些好奇。
一边的陈彦伸手也取下来他蒙在眼睛上的红戒，这时候就能感慨有些东西尽管看着一样，但是到底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关键陈彦蒙眼睛的时候一个紧张后面还成了死结，硬是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当了半瞎这么长时间可算能偷偷气了，结果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两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儿朝他们笑，一动不动地，他们身边的其他魂魄都迈过石灰线去轮回了，唯独这两个小孩不愿意走。
“哥，这哪儿来的小孩儿？”
谢濯跟柳行秋也发了愁，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什么，这小孩儿是不是黏上你了？”谢濯问柳行秋。
这边柳行秋一听这话脸就绿了，他这边火烧眉毛了，他们两个黏在他屁股后面不肯走，要么就是自己招他俩喜欢，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柳行秋有些麻木，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毕竟当年的徒弟就是这么来的，回想起来真的有可能是自己招小孩子喜欢。
柳行秋板着个脸说：“先走吧，看样子他们两个是要跟我，先解决完里面的，出来再安排他们。”
不管怎么说，幼年夭折死后还没有个去处属实有些可怜了，柳行秋心里盘算着等出来要么哄着他俩踏过石灰线去轮回，要么……
要么他也不知道……
柳行秋狠了狠心，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里面已经没剩多长时间了，不管认不认识，有没有利害关系，人命最重要。
“那就先走吧。”谢濯看柳行秋的神色帮他下了决心。
到了古塔的门口，就可以明显地问到恶傀独有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味，像是血臭混着尸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三个人除了陈彦都是久经沙场，对这个味道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潇洒地推开门迈了进去。
到了这会儿陈彦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他一个□□凡胎的小伙子自然是不能跟这两位相比的。
于是在他跟着前面两位跨进门的那一刻，哗的就吐了一地。
谢濯一边往前走一边没忘记啧了一声，就连柳行秋也没忍住嫌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濯：“这里虽然是废弃的古塔但也算是个文物，出来自己把你拿着都收拾了。”
陈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