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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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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花厅大门一字打开,姚黄魏紫两个大丫鬟笑着迎了众人进去。

    江意行率先走进厅内。

    苏寒露退至一旁,跟在江锦身后进去,心想如何回绝江意行横插一刀,——若只是单纯去铺子逛,谁带着她去都可以,偏偏王小毛才坏了事儿,一个处置不好,京城里外的兄弟们只怕性命堪忧。

    他跟着去了,哪里还有她在外做事的机会。

    然而江意行做事向来果决迅速。

    这边大家才请安毕,那边他已经布置好了出门种种事宜,并遣了桑葚过来与苏寒露叮嘱去铺子的行程。

    苏寒露盘腿坐在暖阁炕上摆弄乱了套的九连环,对此没什么兴致地点了头,问了几样小事,略赏了桑葚十几个大钱,便让她回去复命。

    待这人前脚离了院子,苏寒露后脚便与葡萄在屋里说了许多的话,然后让她去大厨房找人玩去,不拘什么时候回来,记得晚膳前弄些新鲜可口的点心即可:她明日出门要带。

    盘石院的江意行听了这些琐事,想起从前都是那个叫做胡杨的小厮替她蹲五芳斋,这些日子胡杨在铺子里,她那里必定没了五芳斋的点心,犹豫一阵,还是让人去五芳斋提了几样点心,给各个院子都送了些去。

    第二日众人请安时,汪婉又要忙于江锋江钟两兄弟去永宁侯府接崔氏姐妹,又要叮嘱江意行好生照顾寒露,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在江意行定下出行人数后,硬是多添了四个随行嬷嬷。

    苏寒露感激不尽。

    好容易大家从朝霞院脱身,时间已经不早了。

    江意行原本打算将她送去铺子后,自己顺路去兴庆坊办个事,此时也不得不按下这打算,思量最好在午膳前将寒露送回来,下午再去兴庆坊。

    他先去外书房取东西,走来垂花门外时,婢女嬷嬷们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早已在马车里坐着的苏寒露听见动静,掀起竹帘往外瞧,眯眼笑着与他招手,细声细气道,“寒露请六叔安。”

    江意行从小厮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点了点头,并不多话,然后示意众人上车上马,启程出发。

    苏寒露放下最外面的一层竹帘,意犹未尽地想着方才江意行上马的模样,在马车出了国公府外门后,方缓缓放下里边的软纱,挡住了里外的视线。

    外边的世界熙熙攘攘。

    石榴将点心酥捡了一块递与姑娘,并顺着姑娘的视线从窗纱往外看,瞧见了前门大街上重新修缮一新的马家铺子,笑道,“倒比从前更气派了。”

    苏寒露尝了一口点心,“是挺不错。”

    除了马家铺子,淳化坊的大街与从前她踩点时没什么两样,两人瞧了一会儿,放下帘子小声说话。

    过了淳化坊便是永兴坊,之后是含元坊,穿过辅兴坊后不久,人声骤然嘈杂起来,该是到了西大街的街尾,她来了兴致,停下话头又去掀帘子。

    ——忽然窗外一片阴影倒了过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苏寒露抬头往上看,隔着细细的湘妃竹,高大马匹上的江意行面无表情牵着马绳,并不与她回望。

    她心知这厮必定是故意挡着的,大街面上,没法与他争论,无趣地放下软纱帘,索性闭目养神,心算车程。

    很快,众人便抵达纸铺。

    因是东家,车马走了后边大门。

    后院清空了不相干的人后,苏寒露扶着石榴的手下了车,跟在江意行身后,在院子里且走且看,十分的好奇,“这里有两进?是不是……过于狭小了?”

    江意行因她今日十分乖顺,一丝妖也没作,难得温声解释,“西大街寸土寸金,这样的规制已是宽阔的。”

    苏寒露不置可否。

    进入到会客的厅内,她自觉坐到早已布置好的屏风后,隔着屏风打量厅上的陈设。

    大掌柜带着胡杨与别的学徒来拜见东家。

    彼此请安寒暄之后,江意行问了些许铺子的常事,然后提到苏寒露昨日特意让他问的花笺。

    大掌柜笑呵呵与六爷道,“……那两种花笺制作地十分精妙,老夫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也尚未明白其中的法门。”

    他从捧着托盘的胡杨上前,将那花笺递与六爷相看,极力称赞,“这花笺虽然价高,却是咱们铺子售出回头客最高的一样。只要有进店的,都会问咱们的花笺从哪里,可有其他样式……”

    江意行正待让身后的婆子接过托盘,忽然视线在托盘中的花笺停顿,打断大掌柜的话,“拿来我看看。”

    石榴已经轻轻走到屏风边缘,准备等婆子接过托盘,便把笺纸递与姑娘验看,谁知六爷忽然改了话,不得不去看姑娘。

    苏寒露眉头轻蹙,盯着屏风外的江意行。

    拿着花笺的江意行神色渐渐沉郁。

    大掌柜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和颜悦色的六爷忽然变了脸,怎么就这般模样,心忖六爷见多识广,难不成这花笺是抄了谁家的秘方?

    厅内气氛变得极为微妙。

    江意行忍着没有往屏风那边看,神色淡淡将花笺放入托盘,三言两语将大掌柜等人打发出厅后,沉声命那四个粗使婆子也退下。

    很快,厅内只余他与苏寒露主仆几个。

    苏寒露一动不动坐在屏风后,既不出声,也不起身。

    江意行气得不行,——他知她心性怪,可这事却不是她使小性就随了她去的。

    他带着一丝怒意,“还不出来!简直是胡闹!”

    苏寒露岿然不动,甚至撇了撇嘴。

    江意行一掌拍在案桌上斥道,“你既有了这样的能耐,还怕什么?”

    话已说到此处,他直截了当喝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是谁帮你遮掩的?江锋?还是江钟?!”

    这话实在是诛心。

    石榴哪里能忍旁人诋毁姑娘,若非姑娘早已叮嘱过,她只怕此刻立刻就要上前争辩。

    江意行见她执迷不悟,黑着脸站起身便要去处置了胡杨这狗东西。

    屏风后终于传来幽幽的声音,“你要去做什么?”

    江意行冷笑,脚步不停,“主辱仆死。”

    苏寒露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玩弄的银针,“那日你送我苏学士的字画,我转卖了三千两银子。若非你的缘故,也没有今日之事。你要罚他,怎的不罚你?”

    银针上淬着毒,在屏风的光影下仍然能折射出阴绿的暗光。

    她收起银针,又开始把玩金针。

    早知今日要大费周章糊弄江意行,当初为什么就不能给他补一刀结果了他呢。

    她暗暗觉得自己过于心慈手软,好颜色而轻利益,……几翻惆怅后,却又为自己辩解这是迂回曲折之道,这世间能做大事者,难免都要立于危墙之下。

    想到这里,她收起金针,捏着帕子小声抱怨,“六叔,怎么你就不能装作看不见呢。”

    江意行脚步一滞,回头去看屏风,目光冷冽,似能穿过屏风上的花鸟看透后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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