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平行空间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地相遇, 一时四壁皆静,空气仿佛也凝滞了一般。
片刻之后,两人好似同时恍过神来, 氛围有几分尴尬。
苏辰立刻松开托着她下颌的手指, 闷声道:“好了。”
雪若移开有些慌乱的目光, 只觉得耳根发火烧, 心砰砰乱跳,忙低头站起来去照镜子,只见两道轻盈的远山眉使原本平淡无奇的脸平添了几分清秀,不觉莞尔, 对着镜子多看了几眼。
她凝视着铜镜中陌生的脸,方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把他当成了上官逸了。
其实她心中清楚地知道, 苏辰和上官逸, 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喜欢的只是上官逸。
刚才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现在的处境,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了, 再帮他三天也算对得起他了,她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她要出门的时候苏辰叫住了她, 苏辰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手持着茶杯缓缓道:“原本也并不指望你能探听到什么,所以你也不必逞强,见机行事即可,保全自己”他抬起如墨的眼眸,“才不会拖累我。”
雪若气不打一处来, 把我卖到国公府里做苦力,你倒在这里边喝茶边风凉话,果然是冷面黑心的苏辰,可笑自己刚才居然把他看成了上官逸,他有哪点像上官逸,自己确然是被这一身皮相给迷惑了。
她抬起下巴,微笑道:“放心,我啥也不会,想逞强也逞不来的。”随即秀眉一拧,恶狠狠道,“我要被抓了,第一个供出你来,你且等着,哼!”说罢扭身径直出了门去。
苏辰持青瓷杯的手放在唇边,注视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微微勾了勾唇角。
雪若依计顺利进入了国公府,成了一名临时的杂工。国公府中做粗话的婢女前些日子有几人同时告假了,府中一时人手短缺因此临时招几名女杂工顶替一下。
她和其他几名女工排成一队,跟随着管家从前厅穿过花园,一路向后院走去。
她按照自己背出的府中
地图,默默地记下每一处经过的地方,议事厅、花厅、会客室、书房,东西厢房…
第一天,她被安排在后院的浣洗房洗衣服,她蹲在地上洗了一天堆成小山的脏衣服,累得腰酸腿软。干杂活的粗使是不能去前院的,她找不到机会去书房附近勘查。
第二日,她终于找到机会去厨房帮佣,摘了半天菜和洗了几百个碗碟后,被派去给前厅送点心茶水,她端着托盘慢慢走过沿路的房屋,不动声色地暗自观察。后一日,她在厨房不经意地做了个家乡点心乳酪酥,众厨子品尝后均夸赞好吃,她渐渐地与他们混熟了,便找机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书房的情况。
夜幕降临,客栈中两人围坐在油灯下的圆桌旁,雪若就着地图详细地指出了宁国公府中每一处有守卫把守的地方,苏辰神色严峻地仔细倾听。
讲了一会儿,她停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又道:“宁国公申时下朝,用过晚膳后进入书房批改公文和翻阅书籍。他在书房之时门口有两名侍卫守护,每日亥时左右他离开书房,管家则将书房门锁住,因府门外有守卫,府中亦有巡逻的侍卫,当晚书房便不再有守卫看守。所以,要想进入书房就要从管家手中拿钥匙。”
“很好。”苏辰听罢点头赞赏,他转着手中的茶杯,忽然道:“管家每日都住在府上吗?”
雪若想了想,道:“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管家会出府回家,其余时间都在府上。”
苏辰眉心皱了皱,默然思忖。
雪若交代完,揉着手腕抱怨道:“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把这辈子的活儿都干完了,你看看,我的手上都磨出老茧了。”她伸出手,向他展示手上的老茧。
苏辰抬眸看了一眼,冷哼道:“你确定吗?这分明是练剑所致。”
雪若仔细看了下自己的手,手上的老茧都在虎口和食指处,果然是以前十三练剑留下的。其实这几日除了第一天洗了一整天衣服,后面两日混进厨房靠嘴皮子和厨艺偷了不少懒,但她觉得气势不能输,便一瞪眼,理直气壮道:“反正
我辛苦了三天,你清闲了三天,不行,你得补偿我吃点好吃的。”说着盯着苏辰腰间的钱袋子。
“行!”苏辰爽快道,把钱袋取下扔在桌上,看了她一眼,“要吃什么,你自己叫。”
雪若不动声色地拿过钱袋,转了转眼睛,说:“那让我想一想。”
钱袋里的金叶子沉甸甸的,她心中按捺不住喜悦,把钱袋栓在腰间,开开心心下楼去点了一桌好菜,让小二送房间里来,顺便打听了前往夏州的路怎么走。
小二送饭菜上来后,两人默然无语,各自低头吃着饭。
雪若恹恹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苏辰瞟了她一眼,淡然道:“不是吵着要吃好的,怎么不高兴?”
雪若抬了抬眼皮,哼哼道:“可能对面坐的人不怎么让人开胃吧。”
苏辰释然点头,“明白了,还是王府厨房里的厨子让你有胃口。”
雪若龇牙咧嘴对着低头正优雅吃饭的苏辰做了个鬼脸。
夜阑人静,窗外偶有虫声低鸣。
雪若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默默计算着时辰,靠门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苏辰背对着她,双手抱在胸前,合衣而卧。
他睡觉的时候像个拘谨的孩子,可以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天亮,从来也不会乱动和踢被子。两人刚同住一间房的时候,雪若常常要克制自己豪放的睡姿,努力做到像睡美人一样安静而优雅地躺到起床。她每次很用心地做好开头,却无法控制结尾,因为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发现自己要么四脚八叉趴在被筒上,要么被子像麻绳一样缠在腰间,浑身的衣服歪七扭八挂在身上。
当她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眼神迷离地自床上坐起来,便能对上早就起床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正坐在对面椅子上喝茶的苏辰递过来的鄙视目光。每当这个时候,她心中就升起一百种想将他立即灭口的冲动。
“苏辰"雪若捏着嗓子轻声唤道,苏辰仍旧躺着一动未动。
雪若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又叫了他两声没有反应,遂放心地从床下翻出一个早就收拾好的包袱
,把留了一半金叶子的钱袋轻轻放在床上。
又从枕头下面掏出那把短刀,刀柄上的蓝宝石在夜色中静静地发出炫目华丽的光芒。
她在黑暗中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把短刀放回了枕边,背上包袱,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屏气凝神地缓缓拉开门。
门甫一开,月光迎面而来,清辉洒满房内。她转头查看,苏辰静静地躺那里,月光在他脸上投下了深深浅浅的阴影,他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
整个客栈都笼罩在寂静之中,店家和房客都已经入睡,一楼大堂里值夜的店小二坐在门边的长条凳上,靠在墙上张着嘴打呼噜。
雪若掂着脚从他身边经过,包袱里的金叶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忙伸手捂住包袱,小二闭着眼睛,舔了舔嘴唇,继续开始打呼噜。
她从马厩牵出马,整了整身上的包袱,翻身上马。
她在月色下牵着缰绳,抬头望了一眼二楼那个窗口。
就算只有一个人,他完成任务也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把她弄丢了,斥候营应该也不会把他怎样吧,毕竟他是营中最优秀的杀手。
她没有再多犹豫,果决地用力一甩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骏马疾驰冲进了夜色中。
深夜的陵州城只有星星点点的明灭灯火,长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寒风扑面而来,马蹄声犹如游子归家时激动的心跳,一声声踏碎沿途清冷的静谧。
雪若辨识着天上的星斗掌握方向,骑着马一路穿过长街和城郊的田野,不一会儿进入了一片树林中。
林中茂密的树木遮蔽住了月光,越往林子深处骑越黑,她心中隐隐地发慌。
她想起陵州地图所绘的地形中,出了这片林子就可以从一条小路离开陵州城,向北一路奔驰就是夏州,是她出生和长大的夏州,她的父王、母后和兄长都在那里等着她,想到这里,心中涌起炙热的期盼,眼眶微微发涩。
“驾!”她用力挥扬马鞭,加速前进。
疾驰过林中最黑暗的地方,随着树木逐渐变得稀疏,月亮照了进来,照亮了前面一路
坦途。看来已经走过了最黑暗的一段路,她心中一松,不由放松了警惕。
不期然眼前几道黑影闪过,她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陡然迎面撞上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状物。巨大的冲击之下,她猝不及防地连人带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手脚肩膀疼得厉害,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
“大哥,抓到一个!”有人在黑暗中说,“等了一晚上,总算有点收获了。”
借着晦暗的月光,她看清楚了眼前有三个男人,暗道不好,遇到打劫的了,心内惊骇不已,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她想往后缩,但两个黑影很快就欺身过来,其中一人把雪亮的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道:“把银钱交出来。”
她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抖着手去摸索背上的包袱,眼睛扫过四周黝黑的密林,此处空无一人,叫她如何对付得了面前强悍魁梧的土匪。
“快点!”那个男人催促道,一手粗鲁地夺过她的包袱,“拿过来!”
那人心急撕开包袱,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金叶子哗啦啦地如乱雨落下,几个盗匪看得眼都直了,高兴地嚎叫着在地上快速地捡金叶子。
雪若脸色发白,坐在地上不动声色地向后挪,挪得稍微远一点的距离,趁几人不备,爬起来撒腿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揪住头发抓了回来。
“小子,你想去报官?!”一个劫匪恶狠狠地说,“找死!”说着挥手举起长刀就向她脖间砍去。
“啊!”雪若觉得头皮都快被扯掉了,不由痛得大叫了一声。
“大哥,等一下!”一个劫匪突然大叫,抓着雪若的劫匪停住了手,听另一劫匪不怀好意笑道:“是个娘们!”
雪若心中一凉,愈加惊惧。
那劫匪一顿,揪着雪若的头发把她倒退着向后拉到光亮处,借着月光一打量,不禁喜不自禁道:“我去,还是个小美人啊,你们快来看!”
他扳过雪若的肩膀,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把脸仰起来,另
两人忙放下手中的金叶子,过来一瞧究竟。
雪若被揪着头发动弹不得,知道自己已是刀俎上的鱼肉,求饶都是徒劳,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77回来销假啦,感谢小可爱们的等待,继续讲我们的故事吧小板凳都坐好了么,每日上午9点之约哦:)
(除非严重卡文55555,会提前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