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管家中午回了趟邱府请示主人，回到刑部后，他好声好气的商量着将此事私了。
“苏上使，我们家老爷只是一时糊涂，你们何必要这么紧咬着不放，夫人也说了，大不了将翠玉收为妾室，接回府上给她治病调养……”
苏熙微打断他的话，“你们现在想起来要给人治病了，她刚生产后就被你们丢弃，无人照应，你们视人命如草芥，翠玉又怎么会再回到邱府。”
高大人在上座插嘴，“可是若能如此，既能保证翠玉后半生无忧，还能让她们母子团聚，岂不是好事，依本官看，此事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母子团聚，啊呸，说的好听，人都差点病死了，他们明明是想去母留子，说的好听，背后还不知道怎样。”周婆婆骂上了瘾，心里想什么毫不避讳就说出来。
高大人坐在那儿左右为难，他既不能给邱大人定罪，又不想在明面上得罪卫府的人，邱府这边各种花样说尽，女卫这边软硬不吃，此案一时陷入僵局。
到了次日，不知邱府又在背后使了多少银子，高大人突然一口咬定是翠玉自愿委身，后来又变卦生事，她产后生病亦不关邱大人的事。
苏熙微在状纸上写的几项罪名一个都没通过。
回到卫府后，苏熙微坐在座上生闷气，周婆婆胳膊一摆，旁边的一摞文碟都没打散，橙儿端着茶过来，帮忙收拾打乱的文碟。
橙儿偷偷瞄了苏熙微几眼，“以前听说邱家世家门第，几代忠良，都是骗人的鬼话，小姐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苏熙微：“说的是，我生气有什么用，他们到底还是压着不肯定罪，别说是定罪，那个邱大人连面都不用出，根本就不把这事放在眼里。”
周婆婆：“我还奇怪怎么就高大人一个人在偏厅里听审，他们分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根本不会给姓邱的治罪。”
橙儿：“莫气莫气，要不我也替你们骂那些个狗官。”
周婆婆一口气儿喝完两盅茶，擦擦嘴道：“官场还是如此沆瀣一气，邱家的根基深，这事没那么容易，小微，咱们就算吵的赢也没用啊，接下来怎么办呢？”
众人哑言半晌，苏熙微看了看四周，问道：“小芸呢？”
橙儿：“小姐早上不是说让她偷偷去邱府盯着嘛。”
路小芸下午就隐匿在邱府后院的树丛间，傍晚她将要离开时，碰巧又看见上次那个傻姑被打。
打人的还是上回那个妇人，这次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壮实的仆妇，傻姑疼的在地上打滚哀嚎，那个妇人依旧拿着细棍子往死里打。
妇人咬牙切齿的边骂边说：“你说，你说呀，是不是你把人给放跑的，夫人这回要治我的罪，你也跑不了，要死的东西……”
路小芸看不过去，上前把那两个妇人轰走，那两个妇人发觉她是个生面孔，连忙跑到前院去喊人，路小芸担心傻姑会被打死，干脆把她牵起来跑出邱府，一径跑到了苏熙微的家中。
苏熙微等人今日早早下值回家，她们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傻姑，都问路小芸带的是谁。
路小芸看着身子犹在瑟缩的傻姑，“苏姐姐，邱府的人赖她放走了翠玉，她是个痴傻的人，我见她被欺负的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
苏熙微看着这傻姑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眼熟，“我看她被打的不轻，先给她上些药罢，橙儿去烧水。”
路小芸牵着傻姑进屋，先给她胳膊上绽开的皮肉撒了先药粉，因见她背上也有伤，就带她到屏风后面脱衣服。
橙儿端了水过来，说要先给傻姑擦干净再上药，她又嫌路小芸手笨力重，于是自己上手给傻姑擦脸，轻轻擦拭伤口附近的脏污。
路小芸在旁边看着傻姑的脸，不知为何，从上次第一眼瞧见开始，她就觉得傻姑的眉眼有些熟悉。
等到路小芸给傻姑的后背涂药时，她看见傻姑背上一块青蓝色的葫芦胎记，胎记周围有道红痕，但是形状依然清清楚楚。
路小芸的眼神定在那块胎记上，手上涂药的动作停下，手腕连带着身子轻轻颤抖。
路小芸微弱的喊了声姐姐。
橙儿正拧着毛巾，听见声音后扭头问道：“嗳，你是不是在喊我家小姐？”
苏熙微正巧拿着两瓶金疮药过来，探身来到屏风后面问道：“怎么了？”
路小芸拉着傻姑的手，又指着她背上的胎记说道，“我记得我姐姐身上的胎记，和这个一模一样，不会有错的，她是我姐姐。”
路小芸看着傻姑那张半肿又青紫的脸，“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芸啊。”
傻姑被救之后一直迷迷蒙蒙的，此时像是听懂了路小芸的话，嗯嗯啊啊了几声。
路小芸：“姐姐，你就是我姐姐。”
傻姑嗯嗯了几声，又猛的摇头，然后呜呜的说着什么。
路小芸看着她这幅模样，眼泪又顺着鼻梁滑下。
苏熙微不想妨碍她们姐妹团聚，和周婆婆一起去院子对面房里看望翠玉。
进屋之后，周婆婆跟苏熙微说，“这可巧了，小芸来京城一直想找她姐姐，没想到竟然在邱府找到了，唉，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苏熙微叹息地摇了摇头，“只可惜她姐姐变成现在这样，好在小芸把她救了出来，要是晚了些，说不定真的就天人永隔。”
两人说这话时，躺在床上的翠玉问道：“你们是在说傻姑的事么，她也被你们救出来了？”
苏熙微来到床边，“你也认识傻姑？”
翠玉：“嗯，之前都是她晚上偷带东西给我吃，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苏熙微：“原来是这样。”
晚饭过后，周婆婆给傻姑的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说是除了遍布全身的外伤之外，其他倒没多大毛病。
周婆婆凑到苏熙微耳边小声说道：“我看她肚子下面有道纹，恐怕之前还生育过……”
“难不成她也是和翠玉一样……”苏熙微差点大声说出口。
两人正小声说话，突然听见有人叩门，路小芸过去开门，来人是左婆婆。
苏熙微将左婆婆请进屋后，对肖小芸说道：“小芸，你去帮橙儿收被子吧，她刚刚忙得都忘了收。”
待路小芸到后院收被子，苏熙微连忙关上房门。
苏熙微：“左婆婆来找我们，是不是有事相告？”
左婆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只求死的心安一些，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当年邱老太公还在的时候，治家严格，家里的后辈从不敢做些出格的事，邱怀敬在人前也是个德才兼备的世家公子。直到有一回，左婆婆撞见邱怀敬酒后强迫了一个丫鬟，那个小丫鬟不过十一岁。
邱怀敬当时扼住那小丫鬟的喉咙，不许她惨叫，可惜力道大了些。左婆婆进屋时那个丫鬟已经断了气，邱怀敬看见出了人命，顿时醒了旧，哭着求左婆婆别说出去，说他是酒后不小心犯了错。
左婆婆帮忙将此事瞒了下来，将那女孩偷偷送出去埋了，原以为之后不会再有这档子事，谁知后来又被她发现两次，后来老太公和太公都走了，她这个乳娘再也劝不住。
邱怀敬的夫人知道此事后曾经劝阻过他，可是邱怀敬后来振振有词，说是他的妻妾都不生育，找个年轻丫头反而生了个女儿，于是变本加厉的寻些个年幼的少女，连夫人都不拦着他。
左婆婆懊悔道：“都怪我，要是当初就将那件事告诉太公，也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苏熙微和周婆婆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左婆婆：“今日去邱府，听说傻姑被人带跑了，她当年就是被折磨了好久，后来还怀上生孕，生下了一个女儿。”
周婆婆：“难不成，难不成她才是邱家那个小姐的生母。”
左婆婆点点头，“当初夫人本来想把人赶出去的，可是又见她生完孩子就变得疯傻了，没处送去，于是就留在后院当个粗使的仆妇。”
苏熙微两人在房里听左婆婆说话时，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路小芸手里的一捧被子落在地上。
次日，路小芸比平常晚半个时辰来到卫府。
路小芸今日未穿官服，提着自用的长剑来到女卫的小院，橙儿在院子里同她打招呼她也没回应。
进屋后，她将一张信封撂在桌上。
路小芸：“劳烦周婆婆帮我把这个转交上去。”
看见纸封上写着辞呈二字，周婆婆睁大眼睛，“你这是要做什么？”
路小芸握紧手中的长剑，“我要去邱府，手刃了那个人面禽兽。”
周婆婆连忙想拽住她，可惜根本拉不住路小芸。
周婆婆脱手后喊道：“别去啊小芸，你等等……”
路小芸：“他这么欺辱我姐姐，我要替我姐姐讨回公道。”
周婆婆急道：“小芸！可别干傻事，橙儿！快拦住她！”
橙儿连忙冲过来拦腰抱住路小芸，凭着一身蛮劲把人困住，可惜路小芸正在气头上，力气比平常都大，她掰松橙儿的手就是一个扫腿，橙儿被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