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厨头老赵
一名内务人员带着蓝央来到朝云院的后厨房。
还隔着一道墙时,蓝央便知道是到地方了。
对于这个地方,是最为熟悉不过了。
那空气里飘散的油烟味儿,灶火里熊熊燃烧的烟火气儿,锅碗瓢盆的碰撞的声儿,以及切菜刀剁砧板的当当响儿。
是最为亲切,让人感到心里踏实的,
各种交织的声音和气息,犹如一场盛世嘉年华。让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飘荡了两天的蓝央,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进了厨房,柴米油盐,锅碗瓢盆。
一群后厨杂役在烟火缭绕间忙的不可开交。
此时,将近正午,正赶在了饭点上。
而午饭,是一日三餐之中最不可缺,也最为重视的。
早餐可以不讲究,晚饭也可以没有,但午饭是必须要丰盛的。甚至可以是餐桌文化的代名词,一提起饭来,让人首先想到的便会是午饭。
朝云院的后勤厨房比不的前世高档酒楼里的厨房,这个蓝央想过。
但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的还要脏,乱,差。
墙壁屋顶上,积着一层厚厚的油烟,黑乎乎,油腻腻,疙疙瘩瘩,起伏不平。地上散乱的堆放着各种菜蔬,和柴米油烟。
半空中,也是一道道从木梁上悬下来的绳索挂钩,有高有低的悬挂着各种乱起八糟的杂物,走道时一不小心就会砰上脑瓜儿。
但就在这脏,乱,差之间,却沉积着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息,这股烟火气息,让蓝央腰带里别着的菜刀微微的震颤了一下。
蓝央明显的感到了那丝震颤,以为是有人触碰了一下自己,回过头看,明明身后一个人也没有,不禁是狐疑。
到了厨房门口。
带领蓝央来的那名内务人员站在厨房门外的廊檐下,举起一只袖子,遮住口鼻,似乎怕这里的油烟熏着了自己。
他站在门口处,对着烟火缭绕的厨房内大喊了一声:
“老赵——!”
立刻一名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精廋老头儿,低头哈腰的跑了过来。
他跑到那人跟前,保持着一个恰当好的距离。双手先在油腻腻的围裙上擦了擦,一脸笑呵呵:
“呦——,王兄弟。你怎么过来了。”
不用猜,蓝央也知道跑来的这位是这里的厨头了。
在厨房呆的久了,接触最多的就是厨房的厨头了,一个厨头便是代表了这个厨房的全部,虽然各个厨头的秉性会大有不同,但烟火积淀在身上的那股气息,却是不会变的。
“老赵,你不是说你们厨房人手不够吗!我给你带了一个过来。”
老赵看了眼蓝央,眼光中浮起一丝置疑,不过眨了眼皮间的功夫,那些置疑便消散的什么都没有了。
以他在厨房里熏陶了几十年的光阴,一个人但凡是在厨房呆过两年上,脸上都会带层油烟色。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看不出来,这就让他有些质疑。
他脸上似乎永远的挂着一副这样的笑意,纵横的皱纹已经深入进这份笑里,与之融为一体。似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忧愁,来改动这份笑。
老赵就这样笑着对蓝央点点头:
“小伙挺年轻的。”
蓝央同样的对他点了点头,想着去模仿一下他的笑容,发现却是如何也模仿不出来,心中禁不住的笑了。
也或许是同行,也或许是这份笑,让蓝央感到很是亲切。
“二十了。”蓝央爽朗回道。
“二十了!不像,看着有十五,六的样子。”
蓝央下意识的摸了下脸,在心里嘀咕,我看着不够成熟吗!还是我保养的到位!
内务处的那名男子哼笑了一声,然后附在老赵耳边小声说道:
“这小子是个刺头,宫院主特意吩咐我给带到你这儿来的,你可要给看好了。”
“最好给他安排一间单人宿舍,防的他闹腾。”
说完,又拍拍老赵的肩膀,似乎在将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人我就交给你了啊!先回了。”
老赵带着一头雾水,将对方送出厨房大门:
“辛苦王兄弟了,你慢走。”
回来之后上下认真打量了下蓝央,尤其在蓝央的手上,目光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有些东西或许从脸上看不出来,但从手上绝对可以看的出来,一双常年拎勺的手和一双常年握笔的是不一样的。
老赵什么也没说,砸吧了下眼睛,似乎在思索着该让蓝央干些什么来。
很快,他抽出别在腰带上的一把菜刀,扔给蓝央。
他和蓝央的距离有着三米多远,菜刀在半空翻转着划出一道弧线,飞向蓝央来。
蓝央只是微微的低垂着目,脸上风轻云淡,也不去看那把菜刀一眼。
自收融了风信以后,他发现再看什么时,时间都变慢了许多。只要集中精神,注视着一样东西,那眼前的一幕就变成了慢镜头。
待菜刀飞到身前时,扬手接住刀柄,接着耍了个华丽的刀花,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知道老赵是在考验一下自己。
在行家眼里,往往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辨别出所有。
这把菜刀浑身油腻腻,木质刀柄处更是被磨下去了一圈。显然是有一定的年月了。不过刀锋处,锋利异常。蓝央举起菜刀,手指在刀锋处拭了下。
“刀不错!”
“谢谢,不过我有刀。”
说着,将菜刀还回给老赵,从腰间取出自己在破庙里得来的那把菜刀。
老赵嘿笑了声,看的出这小子还是有些功底的,目光中亮起一抹赞许,指着不远处一个空置的砧板:
“那个砧板是你的位置了。”
对于一个新入厨房者,往往是从砧板开始的。
蓝央会意的笑笑,拎着菜刀走向砧板。
学厨之初,便是从砧板开始的,在刀工上浸淫了十年光阴,在那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恍然间一切又似乎从头开始。
砧板旁,放着一筐洗净的土豆。
蓝央拿起一个土豆,放在砧板上,左手压住土豆,右手握住菜刀。
砧板上,当当作响,犹如马蹄儿奔腾。只见虚影交错,不见刀起刀落。
刀锋过处,砧板上平铺了一层薄薄的几近透明的片。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只土豆便全被切成了片。再用手一抹,将土豆片抹开。
一遍切片,二遍改刀切丝。
砧板上再次虚影交错,上下跳动的菜刀,恍的人眼花缭乱。配合着哒哒哒的欢快刀声,又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菜刀从头切到尾。
然后平转菜刀,菜刀贴着砧板,载起切好的土豆丝,顺手一抛,都进旁边准备好的一盆放着水的大木盆里。
霎间,细如发丝的土豆丝在清水中犹如一朵菊花绽放开来。
老赵眯着眼,远远的盯着,目光中满是赞许:
“刀工不错,年纪轻轻,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