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扭转
郑庭落恍惚以为自己仍被困在那个不知曾经往后的黑暗空间内。
他安静地躺在地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又死了一次。
作为阿庭的一生已然结束了。
傅长时因为不甘心,因为不舍,在来路上出了车祸,遇到了前任规则。
知道阿庭原本不属于这里,于是毅然跟着去到他的世间。
这便是前因。
这才是前因。
郑庭落怔然捂着脸,面上一片冰凉。
命运的阴差阳错,让两个世间的人有了交集,有了牵绊,从此牵连不休。
郑庭落躺了许久,空间震颤起来,似乎想催他离去。
他只能爬起来,望着远处的光门,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那是无错的新世界,完美的未来。
郑庭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鼓足勇气,抬步走了进去。
白光稍纵即逝,整个空间随之崩塌碎裂,在漫天星辰里归于一点,渺无踪迹。
春和十七年,京城的夏日很是闷热。
书院先生还在讲课,几个少年都神情恹恹地支着脑袋,听着窗外聒噪的知了声,昏昏欲睡的。
先生转头将写得不错的几份作业挂起来,转头望见床边最后一排又空着了。
先生震怒:“郑庭落!人呢!”
窗户微微晃着,回答不了他。
郑庭落在树下等郑晚初,等半天却不见人影。
他昨夜已经和姐姐商量好了,还是在老地方见的,莫不是郑晚初还没来得及逃课?
担心老先生一会儿追出来,郑庭落自己上了树,翻到围墙上低头找墙外的草垛。
可惜那向来放在远处的草垛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穿着一身洁白的的长袍,长风玉立地站得笔直,只是抬首望来时,能看出神情中的揶揄与温柔。
郑庭落愣了愣,有些慌神:“喂!你怎么在这,草垛呢?”
傅长时淡淡道:“我拿走了。”
“你!”郑庭落忍不住怒道,“你快弄回来,我下不来了。”
“逃课你还理直气壮的?”傅长时笑道,“别说什么是帮你姐姐,你姐姐早就自己跑了。”
郑庭落大骇:“什么!你骗我,姐姐怎么会先跑!”
傅长时便低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糖:“你姐姐说留给你的赔偿。”
郑庭落气得有些炸毛,转头听见老先生怒吼的声音,慌了一下,也来不及怪傅长时,只说:“你快拉我一把,我不敢下去。”
“快点快点!”郑庭落眼眶有些湿,瞧着似乎快哭了。
傅长时知道他从小就爱用眼泪骗人,不过也没拆穿,伸手抱住他两条纤细的腿,将人抱了下来。
小少年身上没多少肉,骨头摸得清楚,傅长时抱着他颠了颠,问:“平时不吃饭吗?瘦成这样。”
郑庭落踢着脚挣扎:“放我下来!”
傅长时无动于衷,抱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姐姐到婚嫁的年纪了,今日司马家来提亲,所以提前把她叫了回去。”
郑庭落满脸警惕:“姐姐不是要做官,爹娘他们也同意了?”
“将军和夫人没同意,不过想着你姐姐口才不错,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回去做决定比较好。”
郑庭落松了口气,拍着傅长时的肩:“我也要回去看看。”
“你回去也没什么用,”傅长时笑道,“把司马家的哭走吗?”
郑庭落对着男□□打脚踢。
郑晚初其实对司马公子还挺满意的,司马家的二少爷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不过读书不太成器,但做得一手好生意。
京城几个贵族看不上做商的,司马二公子也不当回事,自顾自地赚钱,商铺几乎快要开遍大燕。
对郑晚初来说,他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男人。
不过郑晚初有个条件,她是要做官的,不能被困在后院,所以要求司马二公子入赘。
司马家不满了,说没必要再谈下去,司马二公子自己又站出来说愿意。
郑桦成和夫人在一边浑水摸鱼打哈哈,说:“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决定就好啦,你情我愿的,咱们做爹娘的也别太过干涉,你说是吧司马大人。”
郑庭落在一边捂着嘴笑,转头问傅长时:“你不是国师吗?你以后要娶什么样的人为妻呀?”
傅长时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开始考虑这些东西了?”
“你管我,”郑庭落抱着手,又抓心挠肝地好奇,“你说嘛傅长时,跟我说说。”
“我没想好,可能是个混世小魔王?”
郑庭落狐疑地望着他。
傅长时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回去玩吧,我走了。”
郑庭落扒着门框问:“你不留下来吃饭吗?我娘让厨房做了好多菜。”
“不了,下次。”
第二日郑庭落去书院,被老先生一把抓了,盯着他让请他爹过来。
郑庭落只好让书童回家喊郑桦成来。
郑桦成那时候还在朝上,下了朝已经快过午时了,匆匆忙忙来书院。
郑庭落被关在屋子里不能乱跑,见到爹爹像见了救星。
郑桦成没看见老先生,问他:“你又闯什么祸了?”
“什么又啊,不就是逃了几天课。”
“先生呢?”
“他午膳去了,爹你吃饭了没啊?”
“没呢,”郑桦成拍拍肚皮,说,“反正他还没来,咱爷俩先去吃点东西。”
郑庭落兴趣来了,蹦起来:“爹爹快走!”
郑将军带着儿子逃课这件事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陈青南上朝时还提了一嘴,几个官员笑翻了。
搞得郑将军还挺没面子,但转头一想,自己儿子女儿逃课还不是因为学得快,别家想逃还逃不了呢。
郑将军洋洋得意。
过了几日,傅长时从占星府出来,去了郑府。
郑家夫妻知道儿子和国师关系好,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也没多想,只说:“庭庭在后院喂鱼呢。”
傅长时道了谢,径直往后院去了。
郑庭落百无聊赖地往水里丢饵料,鱼群扑腾着,将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傅长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郑庭落便像只猫一样把肚皮翻了过来任人摆布。
他昂着脑袋撒娇:“傅长时……”
声音带着小勾子,拖得长长的。
傅长时想起现世的阿庭,他们当真是一个人,撒娇时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傅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揉了一把。
郑庭落把所有饵料都扔进水里,抓着傅长时的衣摆擦手,一边擦一边问:“傅长时,断袖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啊?”
傅长时:“?”
他手僵了僵,忽然严肃起啦:“怎么突然问这个?”
“唔……”郑庭落有些犹豫,含含糊糊道,“你认识越逐风吗?”
越逐风啊,不认识就怪了。
傅长时皱了皱眉,满脸冷漠地想,这该死的天运,他又跟郑庭落说什么了?
郑庭落还在斟酌语句:“就是前几年的状元,那个丞相,他今天早上又来找我,说喜欢我,还不让我告诉爹娘,说大燕人不接受断袖之情。”
傅长时淡笑道:“就是很正常的感情,和男女之情一样,不过这个越逐风,你往后离他远些,他不是个好人,他才见过你几面,又不了解你。”
“多半是见色起意。”
郑庭落乖乖道:“好哦。”
他转头把这件事忘了,搬来棋盘铺在石桌上,兴致勃勃:“我们来下棋!”
傅长时从善如流。
郑庭落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棋艺是傅长时教的,两个人连着下了几天,他的技术便隐隐有要赶超傅长时的趋势。
傅长时倒一直知道这件事,他听前辈和他说过,郑庭落原本就是这个世间的人,再怎么投胎也不会投到他那里去。
许是他原来做了什么,故意找过去的。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郑庭落很聪明了,可惜病重着,没精力学习。
傅长时还记得阿庭有一次无意间说过,他也想考进江大,和他一起上学。
傅长时趁着少年嘀嘀咕咕看棋盘,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晃了晃,心道:之前还说要学习,怎么回来之后就天天想着逃课。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