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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牡丹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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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又下了雨。

    闷雷把郑庭落吵醒了,他睁着惺忪睡眼看向床侧,原本抱着他睡觉的人不知道去哪了,一丝温度都没有,像是已经离开了许久。

    郑庭落怔怔地望着空掉的枕头躺了许久。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几个月来一直粘着跟着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还是依然只是黑暗空间里做的一个梦。

    郑庭落心中空落,他微微撑起身子来,忽然看见被褥间放了一个金色的球。

    金球软成一滩窝在被褥衣物里,光芒微弱,看着像是在睡觉。

    郑庭落心中的失落散得干干净净,爬过去将小球抱在了怀里,好奇地揉了一会儿。

    他还记得,在琵琶楼与陈矣堂交涉的那夜,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同样的小金球。

    所以在他生前,应当也是认识傅长时的。

    从琵琶楼醒来起,到见到傅长时,被他带出去,似乎都是傅长时算计好了的。

    郑庭落隐隐觉得蹊跷。

    从白理的死亡开始,往后一切像是一盘相连的棋局层层崩塌,并最终与自己挂上了勾。

    春和十一年的边境战乱,甚至是春和二十年年的国乱,似乎都与自己有关。

    郑庭落想不明白,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为何死后会化为魊。

    他抱着小金球在床上打了个滚,不知道傅长时去了哪里,他想了想,披上长衫出了屋。

    屋外雨势不小,郑庭落沿着长廊往后院走,芭蕉叶被雨珠砸得阵阵摇晃。

    整个后院静谧极了,只听得见雨声淅沥,青砖白瓦发出脆响。

    郑庭落忍不住想,原来这便是江南。

    绕过长廊便是小花园,郑庭落未拿伞,他在屋檐下站了会儿,冷气直往衣袖中钻,倒显得小金球温暖了许多。

    郑庭落只是出来透个气,要走时忽然听见白理大叫了一声:“我靠有鬼!”

    连带着郑庭落也吓了一跳。

    郑庭落一下子缩到角落去了,瞪着眼望着刚从池塘里钻出来的水鬼。

    两个鬼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片刻。

    白理尴尬道:“那啥,郑小公子,抱歉,乍一看长亭里站着个白衣的鬼,有点吓人。”

    郑庭落把小金球抱得紧了些,他面上没有太多情绪,衬得那张精致的脸越发冷艳。

    他淡淡道:“无事。”

    两个人又没了话题,还是白日那番不大不小的争吵让白理对他产生了些许不满。

    白理是个一心为民的良臣,他不能接受用百姓图谋。

    郑庭落知道这些,他与白理应该彻彻底底是两类人,对比起来,显得他无情无义多了。

    他低头撩了一下垂在肩头的长发,语气在雨中听来也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着落:“抱歉,白日那番话非我本意。”

    白理呆呆地:“啊没事没事,我知道人有时候说话就是有点不过脑……”

    “但我还是想那么做。”郑庭落声线平静地快要没有起伏,“我同你做个交易如何?

    我可以告诉你死因,但代价是你往后不得再转世。”

    白理愣了愣。

    郑庭落微微抬眸看他,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物:“你只需要和我说,佑京二十二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白理没吭气。

    雨越下越大了,郑庭落不喜欢雨夜,那让他觉得烦躁不安,他拢了拢长衫,神色恹恹道:“罢了,你若不愿便算了,开闸放洪只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拉陈矣堂和杨忠直下台的办法应该还有,只是不会如我说的这般声势浩大。”

    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郑庭落话没说完。

    在他看来,插手白理之死一事,是因为关系到了他自己的死亡真相。

    说到底,白理是否愿意放弃转世,是否执念已消,对他来说关系不大。

    开闸放洪他一定会做,那是最直接最有小的办法,能引起百姓的关注和不满。

    在这个世道,人人自身难保,个个独善其身,郑庭落不相信,白理放洪那年,没有百姓说过他该死。

    他心中还有着隐秘的、恶劣的想法,想看见,若是白理知道他所护佑的那些百姓,在他犯错的时候对他漫声咒骂时,他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样的想法一晃而过,并没有在他脑海中存留太久。

    还没走几步,郑庭落如愿以偿地听到白理喊住他:“公子留步。”

    郑庭落便微微侧身,露出半边光滑苍白的侧脸。

    白理站在雨幕里,头发糊在脸上,身形浮肿,看起来狼狈又幽怨,他道:“我不甘心。”

    不甘心死后无数年仍旧沉冤莫白,不甘心贪官污佞逍遥法外。

    更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憋屈地以半人不鬼的姿态存活。

    仇人若能不得好死,转世与否又有何干。

    郑庭落闻言,脸上浮出一个艳丽无比的笑容。

    他眼中深邃无情,冷漠地像是游离在世间之外。

    他诡异地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回屋的路上,他挂着淡淡笑意慢慢想。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时他还在琵琶楼做小倌,某一日晴日,他穿着一身浅紫色纱衫从楼上飞奔下去。

    然后在满目热烈阳光里,撞进傅长时温热的怀中。

    那个时候的傅长时,与如今的自己,个中情态一般无二。

    冷漠至极。

    郑庭落想起了那时雀跃的心跳,并与那时的自己感同身受。

    他情难自禁地唱着小曲,慢慢穿过长廊往回走。

    “枕函敲破漏声残,似醉如呆死不难。一段暗香迷夜雨,十分清瘦怯秋寒。”

    眼前光线忽地明亮起来,那头客房屋内烛光燃气,高大身躯立在门外,将目光沉沉投射过来。

    郑庭落站住了脚,他一手抱紧小金球,另一只手慢慢撩起颊边一缕青丝,悠悠挂在耳后,轻声唱完最后一句。

    “这后园中一株梅树,儿心所爱。

    但葬我梅树之下可矣。”

    傅长时在屋外等了他许久,他没问郑庭落去了哪,只是将手中斗篷展开套在他身上,并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郑庭落顺势仰头同他接吻。

    他的动作生涩又有些挑逗之意,后来被傅长时夺去了主导权,压在门框上吻了许久。

    郑庭落喘着气,捏着小金球的手微微颤抖。

    他道:“这球怎么变小了?”

    傅长时没回话,只道:“此事你本不该插手。”

    他会知道自己去见了白理,郑庭落一点也不意外,只捏了捏小金球,淡笑道:“那没办法了,我都已经答应了白理,这会儿反悔可不太好。”

    “为何不与我说?”

    傅长时语气平静,但郑庭落却依然听出了些许不满来,他呆懵地想,傅长时这算是在拈酸吃醋吗?

    说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背着傅长时去找白理,似乎隐隐约约觉得傅长时会阻止他。

    勒令他停止一切杀戮,停止一切算计。

    郑庭落心道,真是抱歉。

    他似乎没办法做好人。

    恶人的因子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躯体和魂灵里,除非转世再生,否则永不会忘掉。

    郑庭落顽劣地仰头亲吻傅长时的下巴和脖颈,窗外隐约剪影中,两个人的身躯交融在一起,仿佛已经将对方吞噬。

    郑庭落跌坐在榻上,傅长时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扬起脸来,露出那张殷红的嘴唇。

    傅长时神情冷淡,语气也有些冷:“你要同我说。

    无论你想图谋什么,无论你想杀谁,你得告诉我。

    你的指尖不能沾血,不能让那些污渍溅到你的身上来。

    一点都不可以。”

    郑庭落喘着气笑:“为何不可?”

    “因为天运在看着。”傅长时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屈指轻轻抚了抚他的面颊,“稍有不慎便行差踏错,我赌不起。”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两个人相对无言,窗外风声忽作,像是在说着什么难言的苦衷。

    郑庭落撩了下头发,低声问:“我的死,也和天运有关,是吗?”

    回答他的是满室寂静。

    “那便是了。”郑庭落笑道,“佑京二十二年白理性情大变是天运所为,春和二十年我预图谋反也是天运安排。”

    “我的死因如何我暂且不知,不过我猜,多半是我手中染了太多鲜血,天运满意了,知足了,所以我死了。”

    傅长时一声不吭,他以此刻的沉默告诉郑庭落,他的猜想没有错。

    郑庭落浅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傅长时已经倾身过来,将他的话堵在喉咙里。

    之后不论屋外是否风狂雨骤,郑庭落在傅长时的臂弯里睡得安稳,再没被吵醒过。

    第二日,仍旧没有天晴。

    连日的暴雨给南山城的百姓带来了太多的压抑和不安。

    人人都在忙着屯粮,甚至有富商已经举家搬迁,大约是要去其他地方避难。

    杨忠直在芦苇荡挨了一夜雨,着了风寒,昏昏沉沉地被郑庭落几个人拎到水闸处。

    放洪的装置是佑京十九年白理做的,时隔三十多年,很多地方已经老化,但杨忠直不会想着翻修。

    白理冒着雨将杨忠直提到水坝上,郑庭落侧身问身边人:“消息传出去了吗?”

    “嗯。”

    约莫晨间,傅长时找人在茶楼放出消息说杨忠直已经往水坝出去了,洪水来势汹汹,他却想要开闸放任洪水来。

    百姓本是不尽信,又过了一个时辰,有人从官府那出过来,说杨忠直不在府里,前一日便往江边去了。

    百姓们慌了神,几个人凑在一起往水坝走,说是去看看。

    这一看,果然发现,那杨忠直正冒雨站在闸口,只要一动手,洪水瞬间便能淹没整个南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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