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阻隔

    菲儿回到病房里，看见母亲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眼睛安详地闭着，脸色苍白，吊瓶里的液体缓慢地滴着，没有丝毫的声音。

    菲儿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来，伸出手，将母亲额前散乱的发轻轻放于耳后。母亲的头发已经夹杂着些许的白发，额上的皱纹也深了，脸庞失去了年轻时候的圆润，瘦削而憔悴，菲儿感到一阵心酸，眼圈不由得红了。想起在失去父亲的那些最困难的日子里，与母亲日复一日地冷战，不懂得体谅，不懂得付出，一味地封闭在自我的世界里。当自己真正长大，她却已经苍老，一生最美好的华年已经一去不返。而现在，母亲脆弱如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甚至随时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菲儿眼中的泪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滴落在洁白的被子上，把雪白浸染成一块一块不灰不白的湿湿的斑点。

    叶灵像似在睡梦中一样，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又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菲儿紧紧抓住她的手，欣喜地说：“妈，你醒了？”叶灵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要坐起来，菲儿连忙过去扶住母亲的肩：“妈，你还是先躺着吧，别忙着起来，医生叫你要多休息。”

    叶灵缓慢地坐起来，用手示意菲儿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她的腰后，然后轻轻抚摸着菲儿柔嫩的小手，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女儿真的长大了，那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情景好像还是昨日的事，转瞬间，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外貌姣好，举止脱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气息。长大，就意味着会有长大的烦恼了。爱情，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女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可是，再美好她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和方芸的儿子在一起，对她叶灵来说，不是最残忍最无情的讽刺吗？如果那样，她叶灵这一辈子将是可笑的一生，可悲的一生。

    叶灵定了定神，吃力地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用手擦去菲儿眼角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说：“菲儿，别担心，我没事，人老了自然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叶灵停了下来，歇了一口气，脸色一凛，缓慢地开了口：“菲儿，妈妈要和你说一件事。”菲儿不由得有些心慌，紧接着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跟明宇分开吧，你还小，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况且你跟明宇也不合适。”母亲嘴里嘣出的话语，就像一根根小小的钢针，不偏不斜全都扎进了菲儿的心里，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伤在哪里，却又动弹不得。

    菲儿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话还没出口，泪却“哗”地一泄而下：“妈妈，我和明宇不能分开，他是真心地对我好，我也是真心地喜欢他……我们怎么能够分开呢？妈妈，我离不开明宇。”

    叶灵的脸色越发难看：“有什么离不开的，你现在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你以为爱情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么简单吗？只有当你长大成熟的时候，你才会真正明白自己需要一个怎样的人。”

    菲儿看着母亲，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个强悍蛮不讲理的母亲又回来了，她伤心之下脱口而出：“妈妈，明宇哪点不好，你为什么非要我们分开？你难道想让我像你一样过一辈子吗？”

    “你……你……说什么？！”叶灵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脸色变得煞白。

    菲儿看到母亲的样子，才突地醒悟自己的话伤了母亲，吓得手足无措：“妈！妈！你怎么了？我不是存心气你的，别生气，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的那瞬间，心裂成了千万碎片。

    菲儿起身要去叫医生，叶灵按住了她的手，自己仰着头闭着眼靠在枕头上，静静地过好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妈没事，也没生你的气。你乖乖地听妈的话没错，你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的。”菲儿如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轻飘飘地失去了生气，泪无声地飞速滑落。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飞奔着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