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寻回记忆
他的额头出现许多豆子般大小的汗珠,他喘着粗气,扫着周围的环境,再三确认这是在祁山圣潭,才长舒一口气。
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用手捧着一抔潭水洗了把脸,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些。
引稚还没走,他看到战神大汗淋漓,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耳朵上的耳钉闪烁着微弱的紫光,同时也在散发出温热的能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触碰到一颗细小的耳钉。
而他,从来就没有戴过耳钉。
“你真的没事?”引稚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他直起身子,缓缓地走向岸边,“没事,吾要下一趟凡界。” 他站在岸边做了个响指,衣服乖乖的穿到他的身上。
引稚大概是猜到些什么,所以没继续追问下去,他只道:“好,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
“嗯。”他走出了祁山圣潭,御风而去。
不久,他便出现一头无名小山,面前立着一座小山似的坟墓,墓碑上写着:爱夫卫纶之墓。上面插着一朵永不凋零的紫魔花,傲然绽放。
他的脑中又浮现了梦里那个熟悉的人脸,不过,他很清楚,那只是梦,并不是真实的。可眼前这个墓碑又如何解释?他心头涌现一股复杂的情绪。
当他正要离开时,一道紫光凭空而生。随后,出现了一名紫衣的女子。
是他梦里那个朝思暮想的“娘子”,是他几十年前从天界放走的魔尊,也是引稚口中说的在凡界保护他的人。
“虞九司。”他轻念道。
他看着眼前的虞九司,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有亲切,有欣喜,更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爱意。
道不明,情不知所起。
她没想过战神会出现在此处,因此虞九司也是有些诧异。
她望着战神,一张和卫纶一模一样的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沉默半晌,她终是说道:“战神,我们又见面了。”
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天界放走她的时候,在凡界的经历半分也想不起来了。
“是,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好几十年前。”战神摸摸鼻子说道。
虞九司一愣,最后一面,明明是她冲入战场,握住卫纶的手,他笑着对她说娘子。他连在人间的事情也不愿提起吗?
她涩然一笑,问道:“战神对我就没有半分情谊么?”
战神的耳钉发出淡淡的温暖,似乎感受到前者的情绪。他惶恐万分,不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更是生怕自己贸然的回应,会吓到虞九司,他怔怔地问道:“吾何曾对你有过情?”
她懂了,其实,她本就不应该自取其辱。她惨淡一笑:“确实没有,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转过身去,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地上。她之前告诫过自己,战神不是卫纶,即使有了凡间的记忆也不可能对她有情,今日见到他还是忍不住追问。
他欲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虞九司化作一股紫烟消失在眼前。转瞬,他的头像是要裂开一般,他的耳钉也发出耀眼的光芒。
脑海中放映的画面变得无比清晰,虞九司对他说:“只要有我在,便没人能伤你。”画面一转,他们躺在军帐的床上,虞九司圈住他的脖颈,说道:“凡人又如何,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身份,我喜欢的是卫纶这个人。”
他痛苦地扶着额头,神识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真实发生过的。他凝神聚气,强行让自己的内心平定下来。
“吾要去一趟昆仑之境。”他自言自语道。
言毕,他也从坟墓前离去。
他驾风飞行,心绪多了些浮躁。
昆仑之境和忘川仅隔着一座娑山,有些罪孽深重的上神需要经历几世历劫,被贬入轮回道后,须得进忘川喝过孟婆汤后才能重新回到凡界,投入凡胎。
他因为是战神,气场直接影响了他父母的命格,所以在卫纶出生没多久,父母也在一场意外中双双殒命。
如果说忘川是使人忘却前尘的地方,那昆仑之境就是重新找回记忆之处。
他渡过忘川,来到娑山。又念了一个口诀,片刻,便出现在了昆仑之境。
昆仑之境外有一个境界,常人无法突破,只有上神和万年真魔以上的修为才能击破,他在界外施了一个法术,屏障徐徐揭下。
他走进昆仑之境,里面除了雾气,什么都没有。他耐心地继续往前走,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他屏气,悄悄地走上去。
待他走近一看,发现里面的女子竟是青漓神女。他始终和她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避免被青漓神女发现。
半炷香的时间,周围的雾气慢慢的聚拢在一起,形成一面巨大的光滑的平面,犹如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一个熟悉的脸庞,是虞九司,她旁边站着的人,就是历劫的自己,准确的说,是凡人卫纶。
画面中,红烛高烧,他穿着红色的喜服,面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坐在他旁边的是身穿嫁衣的虞九司,他们交握着手,饮着交杯酒。
她圈住卫纶的脖子,附在卫纶的耳朵旁边,悄声说道:“相公。”接着就是卫纶将她抱在床上…
青漓神女看到这这一幕心中生出一股嫉妒之火,她使出一道法术,平面瞬间变成无数个碎片,画面也消失不见了。
“可恶!那女魔头竟然做出此等龌蹉之事。”青漓神女愤怒地说道。
战神看到那香艳场景也是不由得耳根发红,昆仑之境所展现出来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经历,所以说,他的的确确和魔尊虞九司行过大礼,也有过夫妻之实。
青漓神女停顿了片晌,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又做了个手势,地上的无数碎片又重新凝聚成一个平面。
场景一切换,他们出现在了一处野山上,他瞄准一只野鸡,一箭射出,刚刚好打在野鸡的腿上,他高兴地向虞九司展示着战利品。
战神闭上了眼睛,凝气拨动着神识。最终,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一连串清晰的记忆,这是他和虞九司狩猎,并遇上了三千狼骑。
他想起来了,在昆仑之境里,他终于想起来在人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接下来,平面上的内容和他脑海中的记忆重合起来。虞九司帮助他击退了二十狼骑,打消了他对她的猜疑。
“只要有我在,便没人能伤你。”这句话再次清晰地吐露出来。
青漓神女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你以为这点小恩小惠便能博得战神的欢心吗?”青漓神女在内心怒道。
她在天界守着战神几千年,竟抵不过此女魔头在凡间的短短一两年。不是说三界最强吗?怎么也逃不过凡间情爱。
卫纶是卫纶,战神是战神,他们不能混为一谈。她相信战神一定会分清属敌属友,和女魔头划清界限。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些。
平面上还在映着他们二人的画面,有逛庙会,参加太子婚宴的场景,看到这些,他都变得无比熟悉。
情节来到了他被万年真魔赤邪抓走,痛苦地悬在半空。虞九司和晓笙出现,把他救下。为此,他也知道了虞九司的真实身份。不过,凡人卫纶比他勇敢多了,他说:“九司,我不管我上一世是什么天界战神,这一世我卫纶仅仅只是彦国的将军。”
然后,她把魔戒递到他手中。
他的耳钉又发出紫光。
接着画面是虞九司把魔戒化为耳钉,钉在他的耳垂上。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
画面最后定格在他身死沙场,浑身是血地倒在虞九司的怀里,他嘴角流着血,笑着对虞九司说:“娘子,九司。”
后面他不用看也知晓了,虞九司将他埋在了无名山的一处,亲手写上了“爱夫之墓卫纶”。
他想起了他对虞九司说过,他回到天界之后一定会回去找她的。可是,这些天,他什么都没做,而且还对她说何曾对你有过情这样的话。
虞九司失望的眼神,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恨不能立马飞到她的身边,跟她解释清楚,然后告诉她,自己没有忘记他的承诺。在他懊悔之际,青漓神女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他。
青漓神女表情诧异,她神情不自然地问道:“你都看见了?”
战神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嗯,吾不仅看见了,还记起在凡间的事情。”
青漓神女眉头微皱,她继续说道:“那不过是你作为凡人时做的事情罢了,和战神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话在提醒战神,什么事情是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能碰的。
他内心发笑,既然是他下界历劫,那么战神和卫纶的思想还是一样的,行为方式也相同,不过是身份的转换罢了。他是战神,也是卫纶,凡人卫纶的经历也是他宝贵的经历。只有两个人的经历结合在一起,才构成完整的他。
记起先前的种种,他才发现自己对虞九司的感情一直都没变,所以为何他回到天界下意识地对青漓神女保持距离,也总是梦见一个模糊的紫衣女子,后来,更是直接梦到了虞九司。
虞九司问他有没有半分情谊时,他的反应是惶恐,不知如何才能不伤她的心。也因为自己失去了历劫的记忆,不敢贸然回应她的感情。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话简直是错得离谱。
他凝思片刻后对青漓神女说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吾既是天界战神,也曾经是凡人卫纶,二者都是吾。”
青漓神女面色僵硬地问道:“战神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和那个女魔头再续前缘吗?”
她对战神的话感到难以置信,神魔有别,两族新仇旧恨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清楚,而作为天界战神的他仅仅因为历劫被女魔头蛊惑了心智,便要和那女魔头在一起,她只觉得可笑。
“如果她愿意,吾有何不可。”战神泰然自若地说道。
青漓神女眉头紧锁,她对战神稍微加重了语气,说道:“你以为天帝会同意你和那魔头在一起吗?他要你和我联姻也是因为想让我开启血阵,重新封印虞九司。”
这个他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反问道:“那神女大人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是喜欢我的人呢还是只因为吾是战神?”
“我我不想回答你这种无聊的问题。”青漓神女蹙眉道。
战神定定地望着她,说道:“总之,吾不会答应天帝下旨的婚事,也不会让你们开启血阵封印九司。”
青漓神女厉声道:“虞九司这个大魔头嗜杀成性,迟早要覆灭三界,我作为盘古后人自然是有责任封印此等危害三界之物。”
“说到底,只是你们惧怕她罢了,她当魔尊至今,从来没有滥杀无辜,天界既然知道她一直在凡间保护吾,就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杀死吾简直易如反掌,可她却没有这样做,她也不屑做毁灭三界的事情。”战神正色道。
青漓神女不悦:“你怎知道她以后不会这样做?魔道,自古以来就是歪门邪道,魔族亦是如此,没有一个魔是无辜的。”
“她不会,”战神坚定地说道,“魔族和神一样,有好魔也有坏魔,我原以为神女大人信奉众生平等,原来也是带有偏见地看待事物,既然如此,吾亦无话可说,吾就此别过。”他头也不回地飞去。
“战神!战神!”青漓神女喊道,今日,她摒弃了所有的矜持和高高在上的姿态,只为劝他回头,结果他却一错再错。
上一次,他放走了虞九司,被罚入轮回道下凡历劫,这次,他更要和虞九司在一起,她无法想象天帝会如何惩戒他。
而且,他为了天界最大的敌人,居然要和她撕破脸皮。
青漓神女无法接受自己不如一个女魔头的事实,她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