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追查
“若是皇阿玛开口呢,你也敢违抗圣命,为了一个婢女?”
“也许在九爷眼中,一个婢女的生死无关紧要。但是素竹不同。我定会查明真相。也一定会给她报仇。”
“玉姜。”
胤禟像是初见她一般,仔细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但终究没在说什么,他紧随她其后,再次步入庆宜居,正一窝蜂冲进庆宜居的顺天府衙役看清眼前这一幕,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全部僵在门口。
被玉姜打伤小腿的班头踱着脚,叫人抬在庆宜居门前,正打算咧着嘴角好好讹上一笔,连唱词都预备好,提嗓却见那冷面阎罗从里头走出来。
“滚!”
胤禟冷声道。
“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一溜儿倒退着出了庆宜居,一直退出巷口,围观中有人认出胤禟,不敢多留夹着尾巴逃了,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巷口,顷刻间只剩下棺材铺的老板和两个做事的伙计。
伙计拉着师傅的衣袖,只见他回头看一眼,继续低头忙活手里的活计。
“活人的事不归咱管,快搓好麻绳送苦主上路。”
胤禟转身看向玉姜道:“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秦东来和宝扇抓来再说。”
胤禟点头,招招手,自有人去拿人。
“还有呢。”
“昨日有个小毛贼探路,中了迷药后今早被人救走。”
“去查。还有?”
“九爷,宝扇到底是不是素竹的亲妹子?”
“是。”
“多谢九爷。九爷要一直呆在这里?”
“有何不可。”
自有小厮搬着太师椅伺候胤禟坐下,烘了壶凉茶,一水儿茶点排开,端坐在庆宜居的正厅中。
不一会儿,有大师傅送来席面,碟碟碗碗堆了满桌。
等玉庭柏闻讯赶来时,只见玉姜被扣在席间,九阿哥胤禟不时提筷子给她布菜,一旁丫鬟小厮伺候的。若不是门口停着棺木,可谓一派祥和。
“二爷,您不进去瞧瞧?”六子在旁低声道:“您听闻庆宜居出事,连早膳也未用便赶过来,不进去问问?”
“回吧。”
“二爷,您这回不进去,下回可就难了啊。”
“回。”
六子拦在玉庭柏身前,跪地道:“二爷,您明知二姑娘她是……她是……您为了二姑娘,费尽心思,怎么到这节骨眼上,您就不进去了。”
玉庭柏回头看了眼庆宜居,以及门口摆放着的桐木棺材,低垂眼睑道:“六子,是时候预备副棺材了。”
“二爷!”
玉庭柏这一次没有回头。
庆宜居内,胤禟瞧见他离去背影,嘴角微微轻扬。
“三日后,皇阿玛命玉庭柏协助四哥前往淮安府治理黄河水患。”
玉姜怔怔坐在,听见他说话,抬抬眼皮表示自己听见了。
“四哥这还没去淮安府,四福晋早早已经送粮草和物资先去淮安府。单单是药材就足足拉了二十几驾马车,衣裳褥子几乎掏空了私库。”
“九爷想说什么。”
“四嫂每次都能给四哥提前铺好路,这次淮安府亦是如此。这种感觉就好像四嫂每次都能提前预知什么,在所有人措手不及时,她已妥善准备好一切。”
“这是大清也是四阿哥的福气。”
“你说皇阿玛可曾后悔,当年没将乌拉那拉氏许给二哥,否则二哥如今定是顺风顺水。八哥也行。总不至于是那个窝囊废。”
“九爷就不曾为自己打算?”
胤禟将油纸包好的驴火烧推至玉姜跟前道:“听说你爱吃这个,一早让人排队买的。”
玉姜掀开油纸,酥脆的烧瓶夹着烤肉一排两个并头立在一块。
“九爷,我能求您个事儿嘛。”
“你说。”
“您能从府上差人送素竹回乡安葬吗?”
“当年她父母逃荒,早已不知所踪。”
“那宝扇呢?”
“人牙子说,当年逃荒路上卖儿鬻女比比皆是,那几个算好的,只是被典卖了。”
玉姜止不住地浑身发颤,她如何不知这其中的典故。只是身在其中,总以为自己能做点什么改变什么。
“姑娘,您看!”
春禾忽然掌心捧着件东西,跌跌撞撞冲至玉姜跟前。
掌心间,是枚翡翠玉指。
玉姜猛然扭头看向一旁的胤禟,旁人未必记得,可她心里清楚,除此见宝扇时,她右手食指便带有这枚指环。
色泽通透圆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玉姜不由分说便要出门,胤禟骤然伸手将她锁在身前,沉声安抚道:“我答应你,若是她,必定交由你发落!”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们是姐妹,这些年素竹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熬出头来。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她双目赤红,犹如血滴。
胸口起伏,尽管极力压制,可任谁也看得出她眼里的悲愤。
“姜儿。”
胤禟侧身将她揽在胸前,伸手轻抚她后背,试图平缓她的情绪。
“我不能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我会疯的,求求你,让我做点什么吧。”
她埋首在他胸前,声音暗哑地道。
胤禟看了眼一旁的小厮,小厮耳语几句后,胤禟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快些。
“好,我带你去。”
玉姜经过素竹停灵的帐篷时,深深看了一眼,吩咐春禾与秋实好生照应着。
在她回来前,两人不要外出。
胤禟在旁望着她一直故作镇定地安排好所有人和事,她翻身上马,轻扯缰绳,回首道:“有劳九爷。”
胤禟心想,她明明笑着,眼眶却满含泪水,当初他将她送去玉府时,胆怯又恐慌的眼神早已不复存在。她的眼中,不知何时开始,有着胤禟不熟悉的坚强。
若是当初一直将她养在身旁,也许今日种种便不会发生。
胤禟起了这个念头,却未曾想过,若是当时玉姜从未到过玉府,如今只是救贝勒府中一名女婢或是侍妾,能否活命是后话,他兴许连些许目光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
她若是沦落为宅院女子,未必有如今恣意生活。
两人很快出城。
城门外,前来接应的人说在十里地外的发现秦东来的踪迹。
另外根据镖局的弟兄说,昨日的确与秦东来一起喝酒,喝到中途时,素竹将秦东来叫走,当时素竹的脸色不太好看,好似隐约有哭过。
因为宝扇的事情,镖局的弟兄都知道点内幕,众人也没当回事,继续喝酒,只是久等秦东来不来,还以为不愿掏银子,便散了回去睡觉。
这一晚秦东来后来回过同住的门房。将镖局典当出去后,原先租住的门房还有几个月到期,秦东来平时为人和善,仍旧与大家挤在一起。据同住的人说,他当时收拾了东西,说是有人在山东给他找了活计,早上城门一开便走,还说若是宝扇来寻他,就说他已经离开京城,因是后半夜众人困得厉害,含糊几句便应付了事。
自打镖局典出去之后,众人心里也有怨气。
如今见他有了出路便不管众人死活,谁也没有送他出门。
后来追问守门的侍卫,才发现秦东来一人骑马往西去了。
“他一个人,那宝扇呢?”
“回玉姑娘,小的并未发现秦东来与宝扇一起离京,不过小的去过宝扇姑娘住的四合院,早已人去楼空,像是荒废了有些时候,想必仍在城中,已派人前去查探。”
玉姜还欲再问,胤禟提醒她这些等找到秦东来便一切明了。
此后,玉姜一路无话,直奔十里亭。
秦东来被人压在身下,双手反剪着绑在身后,门牙脱落,满脸都是伤,和着血水流了一地,他自瞧见玉姜便一直含糊不清,瞪圆的双眼里写满了恐惧。
侍卫拔去秦东来都在的白布,只见他猛吸一口气道:“玉姑娘,有人要杀我,有人……”
他话音尚且未落地,玉姜拔出一旁侍卫腰间的佩剑,直指秦东来的下颚喉颈处:“素竹是你杀的。”
秦东来一脸错愕,极力想要挣脱钳制,嘶吼着道:“莲儿,莲儿她怎么了,玉姑娘,求求您告诉我莲儿人呢。”
他嘶吼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玉姜望着她,回头看了眼胤禟。秦东来的演技已然胜过玉姜熟知的一众小鲜肉,可她对人性从来持有怀疑态度。
“昨晚素竹去找你之后,你们去了哪里?你为何一早出城逃命?”
秦东来显然听不进去这些,他一直伸长着脖子,试图从侍卫手中挣脱开:“玉姑娘,你告诉我莲儿怎么了,你说啊,她人在哪里?”
玉姜没有回答,他转身求告一旁的胤禟,直将额间磕得鲜血淋漓。
“她死了,早上尸体被人发现在护城河里。”
胤禟说完,秦东来一身戾气像是被人瞬间抽走般,他跌坐在地,双眼翻着血红,佝偻着身子忽然仰天长啸:“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长亭外,是风声鹤唳。
玉姜立在胤禟身边,秦东来跪在一旁,双手仍旧被捆绑着,面上的伤显然被处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