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满汉
一切变化得过于太快了，快到玉姜根本来不及反应。
八阿哥挡在身前，难得地沉下脸，指着面前一身华服的女子，怒道：“你在做什么！”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九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
她生得美艳，双目如星便在盛怒之下亦是闪烁夺目。因董鄂氏出身，自幼常在宫中行走，颇得康熙爷赏识，又有良妃暗中助力，在入阿哥府时养成娇纵肆意的性子。
她指着玉姜，眼神却落在玉嫣然身上，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们！哼！还打算瞒我到几时！若非我这一路跟来，尽不知你们在此私会！老九！你当初既不愿娶我，为何不伸长脖子叫皇阿玛一刀砍了！”
“住口！”
八阿哥看了眼胤禟，轻声叱责明月。
哪知她根本不管不顾，当场扬言要告到万岁爷跟前去。
“要去自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胤禟冷着脸，挥袖要走。玉姜见状，也欲拉起玉嫣然先行避开，哪知九福晋似是认准她们姊妹二人，横竖拦着不放人。
“别走！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也要与我个讲究！我倒要看看是玉府不声张，还是宝亲王府做得了主！要不，我来做回好人，明儿一早差人抬你进门入府，如何？”
玉嫣然涨红着脸，已然无法开口说话。她的沉默在有心人眼中，倒成了允诺，刹那间议论纷纷。她是明年参选的秀女，若今日九福晋之言传扬出去，别说是宝亲王府就连她们玉府都将遭殿前叱责。
玉嫣然颤抖不已，求救似的看向八福晋，哪知素来古道热肠的八福晋恍若未闻，拉着跟前妇人不知如何言语，偶有笑声传来，却是对这边动静不闻不问。
玉嫣然再朝一旁的八阿哥望去，目光切切叫玉姜瞧着也心醉不已。
胤禟紧拧起眉头，推着胤禟至明月跟前，哪知明月瞧着便上手，险些挠伤胤禟的脸面。
玉姜见状，深吸口气，朝九福晋福身道：“九福晋莫不是认错了。我们是玉府的，可与九阿哥不过几面之缘。再说，我阿姊是明年秀女，九福晋莫要辱没旁人清白。”
九福晋冷笑一声，轻蔑地道：“清白？你倒是说说，你阿姊又是如何清白，如何不清白的！怎么，敢做不敢当？不就是旁人瞧不上，捡我们家老九这颗软柿子捏！”
玉姜见面前的女人满脸不屑油盐不进，心头如热油煎熬，她实在忍无可忍才开口道：“在九福晋心中，九爷便是如此不堪，需要拾人牙慧？还是说，即便如此，九爷也不肯回府与您举案齐眉！”
“放肆！”明月暴跳如雷，指着身后的仆役怒道：“还不给我掌嘴！给我打烂她这张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满口胡言！”
几个奴才一拥而上，将玉氏姊妹围在其中，作势要去锁拿玉姜。
“够了！”
出声的时四福晋，她望着明月的眸子里冷如前脸寒冰，叫素来脾气火爆的九福晋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今日庙会，你就不怕真闹将起来，传入宫中，牵连甚广！”
四福晋此话并非虚晃。今日各府各院都在，若是不得善了，别说玉府和宝亲王府受得牵连，真追究下来，治明月个有辱皇家颜面也未尝不可。
她点明此事，无非是让搅局的人出面善终。
果然，九福晋怔住，抬头看向八福晋一眼，随即继续道：“四福晋说得轻巧，今日便是闹到御前，也是有我几分辩白！”
气势上，明显低了许多。
“九福晋！”
玉嫣然终于回过神来，她平素极少与九福晋打交道，偶尔的几次也是陪同八福晋。虽说九福晋这人喜怒无常，素来在八福晋跟前还是规矩的，断不若今日这般撒泼。
玉嫣然回头看了眼八福晋，见后者仍未理会，便朝九福晋福福身子，恭声道：“九福晋，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九福晋明月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八阿哥上前道：“先回府去，今日庙会，再闹下去可就真要传扬出去。你当真愿意皇阿玛责罚九弟？”
明月闻言看向一旁背过身去的胤禟，终于松开了手。
此事，八福晋舍得放下茶盏，笑着道：“今儿都是误会，散了，散了吧。”
随即拉过九福晋的手笑骂着道：“你啊，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这两位可是玉府嫡出的姑娘，真当跟你府上的奴才似的，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二姑娘你没见过，玉大姑娘可没少在你跟前晃悠，人家明年要入宫选秀的，今日被你这般辱骂，传扬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快些回去，九弟那边我自会劝说。”
九福晋闻言正欲跺脚离去。
“留步。”
玉嫣然身旁的玉姜忽然开口道：“八爷九爷在此，还请为我玉府女眷做个见证。今日我阿姊受此大辱，九福晋定然需给个说法。当真如四福晋所言，此等不堪流言传扬出去，实在有损我阿姊闺中清誉。我父亲也是在朝为官，为大清江山鞠躬尽瘁，九福晋今日此举，实在叫我等汉民心寒！”
玉姜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惊不已，连玉嫣然也忍不住死死扯住她的衣袖。
“姜儿，不可妄言！”
“阿姊，我说得不对嘛！父亲因是汉臣，虽是礼部侍郎可向来不受重用，如今承蒙皇恩修缮月寒宫，昼夜难安生怕分毫辱没皇命！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对阿姊你，又是如何对玉府女眷的！今日但凡换做旁人，九福晋这巴掌当真敢落下来不成！”
她声音虽不大，可道场内静谧无声。
康熙爷素来畅行满汉一家亲，重用汉臣推行汉化文化，可私底下这些个皇亲国戚，自诩马背上打江山的，有几个打心底瞧得起汉人。
玉姜本不愿将矛盾激化，奈何八福晋与九福晋为虎作伥过分了！
今日若要不来说法，往后玉嫣然入宫如何自处！
她偏要闹大，最好是闹到康熙跟前，让他亲眼瞧瞧汉臣家的女子如何果敢，让他慢待不得！
“玉二姑娘，你这帽子可扣得大了。”
八福晋皮笑肉不笑地道。
玉姜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帽儿，九福晋心里清楚！还是说，有人故意给九福晋扯谎，指使九福晋出手伤人！否则今日在座众人，缘何攀扯我阿姊不放！我阿姊每每遇见九爷，可都是陪伴八福晋身侧！”
若要得利，先搅浑池塘。
阿姊摘不干净，今儿在场的旁人也未必善终。
旁人都知，玉府大姑娘是八福晋的手帕交，两人是打小处出来的情分。曾有好事者特意在宝亲王跟前唠叨，说将玉大姑娘一并送入八阿哥府做个长久亲事得了。
今日旁观，知觉传言未必是真。
若是手帕交的情分，断不能如此纵容九福晋仗势行凶！
旁人瞧得出，八福晋自己如何不自知。她只是恨恼算有遗漏，不知捡回来的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叫她闹出个满汉争议，真要闹大岂不是要迁怒八爷。
八福晋抬眼看向自家男人，只见他一脸喜色盯着玉儿丫头，眼中闪着炽热光泽，叫她忍不住心生恨意，不得不兵行险招。
只见她满脸堆笑，上前拉着玉嫣然地手道：“来人，快去取药，伺候玉姑娘。你也是，玉姜不知，你还不知明月那火爆脾气，她打你，你不会躲啊。今日这事，难不成真要闹到御前！”
她这话，明面上是在玉嫣然跟前窃窃私语，可字字句句都是说给玉姜听的。总而言之还是一句话，真要闹大，对她们可没好处。
幸好，玉嫣然并未掉链子，此时只顾着又羞又恼，捏着帕子不断拭泪，对八福晋的敲打置若罔闻，今儿算是撕破脸，往后再相处也是难事，她也不必处处忍着，给自家小妹作茧自缚。
八福晋见碰了个软钉子，便朝董鄂氏使使眼色。说来也怪，董鄂氏素来自恃奇高，可偏偏信服八福晋，暗地里总指望八福晋劝说胤禟与她做对钟意夫妻。
九福晋当下移步至玉嫣然跟前，玉嫣然也适时颤抖着身子往后缩了两步，一如面临洪水猛兽般。九福晋见状神色骤变，正欲发作，猛然被人从身后扯住衣领。
不是旁人，正是九阿哥胤禟。
他骤然出手，将九福晋生生扯开，丢入身后嬷嬷怀中。
玉姜心惊，以为他定是要为自家福晋出头。
胤禟忽然朝二人拱手道：“今日是我约束不力，致使贱内唐突二位。今日尚有家事处置，不便登门致歉，他日必备厚礼登门拜访，以表今日歉意。”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九阿哥是谁！
传闻中的美人九，连宫中的良妃娘娘都拿他无法，今日竟然为自家福晋出头，当面朝人弯下尊贵挺拔的腰杆！
果然是真爱无疑。
说不定，经此一事，明年宫中娘娘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玉姜沉脸不答。
她知道，胤禟的意思很明显，就此了结此事。她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玉姜淡然开口道：“既然九爷说是误会，想必不会损没我阿姊闺中清誉。”
“玉大姑娘是何为人，我等心中了然。”
八阿哥突然上前一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