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要债
“楚大人既知我拒人千里,何必仍生求娶之意?”
玉姜反问他。她自是不信一见钟情的黄粱美梦,世间万物以利为纷争,在她眼里,楚王府这位不受宠的庶子看上自己,定是有所图谋。若是没有,大概只是藏得够深,并未叫人察觉罢了!
“玉姑娘仍是不信楚某爱慕之心。”
楚萧笑得有几丝无奈,几丝扼腕叹息。
“楚大人自己信吗?”玉姜不待他回答继续道:“我不肯与旁人同侍一夫,你若想娶我,必要舍弃无数莺莺燕燕,你可愿意?”
“我可。这些年,楚某一直不曾婚配,便是遇不着心中那人。直至那日瞧见玉姑娘,才知这些年并非痴心妄想。玉姑娘若是愿意,楚某可写下契书,若有反悔身首异处!”
楚萧满眼诚挚,似毫不作假。
玉姜几乎要信了。
她又道:“我自幼时,父亲常言,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将来我玉姜要嫁之人,定是文韬武略雄霸一方的盖世英雄。我不嫁懦夫,不嫁鼠尾之辈!”
楚萧眼中的光芒微微暗淡几分。身为楚王府留在京中的质子,他内心非常清楚,他的人生自入京那一日已成定局。要么做个散漫的富贵闲人,要么逆天改命重回楚王府。
后者与他而言,比登天还难。
可如今又有些许不同,前日,曾有人一眼猜中他的心思,愿意为其斡旋,自此开宅建府效力军中独创一门。他是楚萧,再不是楚王府的庶子!
他拱手道:“是在下唐突。楚某送玉姑娘回府。”
“楚侍卫自便。我的账还未要完呢。”
玉姜不知他是否想通,并未过多言语。若是换做往日,只怕还有更言辞激烈的等着。
可她今日不想说。
她心里藏着一块柔软之地,便是他将她从红棕矮马上救下的恩情。
今日,算还了。
他不与她牵扯,总归是好的。
楚萧翻身上马,离开几步后又折回道:“楚某还是那句话,若是等玉姑娘将来想议亲了,楚某仍旧排在前头!是楚某第一个向姑娘求娶的!”
“你真是!”
叫人无语。
“即是如此,楚某理应护送姑娘回府。”
楚萧翻身下马,跳上马车,示意车夫牵他的马去玉府。车夫拉着缰绳眼巴巴地看着玉姜。
玉姜是见识过楚萧何等固执,挥挥手让车夫先行回去,并告知他下一间商铺的地址。
车夫哪里敢骑楚萧的大马,牵着马可怜兮兮地跟在马车后。
第四间是家酒楼,从前安氏经营的南派菜系,典雅且小众,每年账面上至少有大几万两流水。是当年安氏外祖交给高嫁嫡女最后的傍身。
如今,酒楼外仍旧车水马龙,虽为至午时,门口亦是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玉姜的马车便恰好堵在门市的正中央。
横竖左右一人侧身也无法通过。楚萧衔草坐在车夫位置上,怀中抱着腰刀,瞧着也不像寻常的江湖客。守门的小厮拿不定主意,赶也不是轰也不是,本就人流量极大的路口,这会儿堵得水泄不通。
玉姜命素竹下车,请掌柜出面。
掌柜来得极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瞧见马车急忙跪倒在地,朗声道:“卑职王李安见过东家!”
素竹轻声道:“夫人抱病卧床,今日来的是玉府二姑娘。”
“王掌柜,起来说话。”
王李安倒是想起日前备下贺礼送入玉府,正是为恭贺家主迎回嫡女,怕正是轿子这位。
当下命人搬来车凳,请玉姜里面说话。
进内雅座,王李安看了安氏的腰牌后,又再次跪倒给玉姜请安,又问安氏身子如何,听闻久病不愈面容凄楚不似作假。
“这两年,你可有见过母亲?”
玉姜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
王李安摇头道:“小的这些年,逢年节和家主生辰定是入府探望,可从不得相见。”
“你有去过?”
玉姜看了眼素竹,见素竹轻晃两下脑袋。
“不曾入府,小的已有三年不曾见过家主,家主亦不曾来过此间。小的每每只是在玉府旁的小巷内,见过家主身边的嬷嬷,都是安府出来的老人了。”
“你见过康嬷嬷?”
玉姜几乎站起身子。
“回姑娘,康嬷嬷是家主乳母,若是旁人,小的定也不会托付。”
王李安道,这几年虽然酒楼交给九阿哥经营,可房契地契仍旧家主手中,九阿哥那边除了红利外,仍额外支付房租和人员开支,他每年将结算下的成本悉数交由康嬷嬷转交家主,是以并无年奉和租赁。
这句话的意思是,胤禟用这家店经营,是支付过人员和场地的费用,在王李安的整治之下仍有额外结算是按年送入玉府的。
经手人是康嬷嬷。
可钱,一次都没有入帐。
若说康嬷嬷贪墨这些银钱,玉姜是不信的。别说两年,单是一年的收益也足够她安享晚年,不必再为生活奔波。
玉姜没再往多的问,只说往后京中几间店铺一并由她亲自打理,一应流水和开支她也会亲自过问。王李安有些诧异,倒也没敢多问。
玉姜接着吩咐,说目前店铺是给九阿哥经营,让他合计一番,开春便要收回,整体经营势必会受些影响,让他琢磨着先跟老客户交底,至于目前帮佣的杂工一律不动,只是后厨人手还需细细敲定。
“姑娘是打算换个菜系?”
“总要尝鲜的嘛。”
玉姜并未细说,交代好后便离开酒楼,王李安追出楼外,让人抬着一件沉甸甸的箱子塞进马车内,拱手道:“二姑娘,劳烦二姑娘将这些带给家主,都是些名贵药材,是老爷托人从南边送来,只是进不去玉府便一直放在小的这里。”
玉姜正欲打开,王李安伸手按住盖子道:“姑娘还是回府交给家主吧。”
楚萧驾着马车离开酒楼后,见玉姜捧着手炉并未查看箱子,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玉姑娘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不好奇。”
玉姜大概猜到几分。
楚萧拉住马车,上下打量玉姜,笑道:“玉姑娘当真跟我认识的姑娘不同。换做旁人,只怕早在离开瞬间已将箱子里头翻了个底朝天。”
第五家是间成衣店。初回府时,安氏领她与玉嫣然来过此处。
眼见着到了午膳时间,玉姜便顺道绕了过去。守店的是苏姓绣娘,瞧见玉姜急忙迎出来。玉姜道明来意后,苏氏有些迷茫,说出与王李安一样的话,每年的年奉一文不少,皆送入府外巷口,由康嬷嬷收下。
玉姜记下这些,便与楚萧辞行,她需去一趟丰天镖局,从秦东来那里拿回四百五十两银子,好赶在玉懋堂回府之前交差。
楚萧摆手道:“玉姑娘,这都到了饭点,要不随便吃点什么?”
“不必,我们带了些干粮。”
楚萧瞪大眼睛,几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道:“你是玉府嫡出的小姐,为什么要过得如此苦寒!”
“我这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有何不可?”
楚萧闻言立时闭嘴,他听玉泰说了些内里详情,见状便不好久坐,将缰绳抛给马夫后翻身下马。
“姑娘,楚大人还跟在马车后面。”
素竹挑起车帘一角低声说。
“不必管他。先垫着肚子吧,折腾了一上午。”
素竹摸了摸温着的茶壶,早已冰凉,只得取来早上膳房送来的点心,她看着玉姜生生吞下两块搞点,险些噎住,不断替她顺着。
“奴婢只当今日姑娘过来,不过走个过场,哪知姑娘言语利索,这府上早该如姑娘这般行事。”
“这话你说给我听便是。回府中可不要乱说,还有就是关于康嬷嬷的,一个字儿也不许外传。”
“奴婢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奴婢断不会乱嚼舌根。奴婢只是惶恐,这么一大笔银子到底去了何处?”
“到时候自然分晓。”
秦东来派人候在镖局外,瞧见她们的马车立时有人通传,便捧着木匣子候在府外。
“素竹,我便不下去了。”
“是。”
秦东来是个爽快人,将木匣子递给素竹后,领着几个兄弟不远不近地跟着。
楚萧见状,立时打马上前,挑开车帘问道:“那是何人?一身江湖匪气!你又是从前认识这些人的?玉姑娘冰清玉洁,如何跟这些人混在一处!”
他劈头盖脸一通编排,委实叫玉姜满脸不快。
“楚大人莫不是管得宽了!”
玉姜扯下车帘,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先回玉府。
秦东来众人越过楚萧,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直至瞧见人进了玉府,才在巷口处被楚萧堵住去路,两厢剑拔弩张之计,秦东来身边的二弟急忙拱手道:“这位官爷怕是误会,我们兄弟跟玉二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子是青梅竹马,二姑娘说了,等后年大事一了,让我家兄弟迎了素竹姑娘,如此也算是亲家。”
楚萧一听,收起戾气,有些不善地道:“这么说,你们是瞧上素竹姑娘?”
不及秦东来等人回答,轻飘飘丢了句没眼光后,愤然打马离去。
秦东来恨不得立时冲上去论个分明,却被自家兄弟拉住缰绳,先回了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