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Overdose
“三——二——一——”
“我都做过大冒险了，该宋时宇了。”郁春小声轻声哄她。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嗷。”田馨打了个哈欠。
郁春没办法，朝宋时宇求助，后者只顾着将田馨抱到怀里，宝贝宝贝地哄着。
郁春手脚没处放，四下看了看，电视机没有信号，变成蓝屏，赶紧走过去，蹲下身打开机顶盒。
“有么？”
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郁春拿着机顶盒，懵然抬头，张暮抱臂靠在墙边，长腿微屈，逆着光的模样看不清神情。
大脑一片空白。
“我”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朋友们，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各位大声地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主持人端庄稳重的播音腔在耳边炸开，郁春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田馨高喊十九八七倒计时，张暮伸手将郁春拉起来。
电视里，一簇簇烟花伴着咻声直冲云霄，从一个小光点炸裂成火树银花，夜色被照得辉煌。
“耶！”田馨忽然手舞足蹈，把剩下三个人吓一跳。
“新年新气象！春春，一定要来当我的伴娘！”说罢直接倒沙发上呼呼大睡。
郁春：
张暮：
宋时宇：
郁春的出租屋只有一张床，鉴于田馨已经睡熟，留下来挤一挤，两个男人去住酒店。
宋时宇跟张暮在一边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田馨，田馨。”郁春趴在沙发边轻轻拍田馨的胳膊，后者呓语着睁开眼，“春春”
“我在呢。”郁春柔声，捉住她的手，“要不要洗漱一下？”
田馨摇头，“困”
“那我们回床上去睡好不好？我拉你起来，两步就到了。”
“呜呜呜”田馨钻进郁春怀里，郁春也有点困，但毕竟是自己家，得安顿好朋友，于是迷迷糊糊地低头拍她的背，安抚情绪。
“垃圾桶给我。”宋时宇跟张暮要垃圾桶，见后者出神地看着沙发方向，凑到他耳边，“妹妹怀里应该很香吧，要不你也装醉？”
张暮侧目瞥他一眼，他立即闪开，小腿上还是挨了一脚。
两个男人在打闹什么，郁春没注意，只叫他们早点回去休息，又费劲地拖田馨回床上，累得满头汗，翻身躺在床上平复呼吸。
“春春。”田馨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郁春懒洋洋拖着长音，太困了。
“跟你说哦之前有一次，有一次宋时宇在外地出差，一整天都很忙，但是那天还是飞回来一趟”田馨口齿不清，“因为我毕业找不到工作，情绪崩溃，他把我安抚好，安抚好之后又飞回去工作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唔”郁春哼唧着翻了个身，“因为爱你。”
被窝太软太温暖，不想起身。
田馨说：“上个月十四号张暮，张暮在申城开会，早七点到下午两点晚上继续勘景。”
郁春眼皮沉重，呢喃道：“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浅浅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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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馨跟宋时宇的婚礼定在二月底，郁春要做伴娘，月初抽空回去陪田馨一起试衣服。
婚纱店里，店员推开门，田馨提裙摆走出来，站在镜前打量自己，问身后的郁春：“好看吗？跟你刚才试的那件一套的。”
郁春笑着看向镜子，“很漂亮。长度和肩袖的设计都很适合你。”
“是吧，之前逛了好几次，还是决定选这套，就是这个腰有点松，让她们拿去改了，你的那套呢，穿着舒服吗，要不要一起送去改？”
“不用，挺合适的。”
“那就好，去换掉吧。”田馨提裙回更衣室。
郁春微讶，“这就要走吗？”
“嗯，等会公司有事，今天主要是叫你来试试衣服，看下婚纱。”
郁春帮着田馨脱掉蓬松的婚纱，田馨换回自己的毛衣和铅笔裤，整理穿衣服时弄乱的头发。
“春春，鞋子。”
“哦哦。”郁春将鞋子拿给她。
“我有个问题哦，困惑好多年了。”田馨一边穿袜子一遍问：“周满是谁？”
郁春一怔。
“是不是哪个同学？告诉告诉我呗，保证不告诉别人。”
田馨求知若渴，郁春悻悻笑了下。
“宝宝，换好没？咱们该走了。”
门外传来宋时宇的声音。
田馨赶紧趿上鞋，急急忙忙走出去。
宋时宇旁边还有张暮，见她看过去，点了点头，郁春有些意外，也笑了笑。
“怎么来这么晚。”田馨略有不满。
张暮说：“快开机了，组里比较忙。”
“啧，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刚才春春试那套衣服超级超级超级漂亮。”
哪有。
郁春被田馨的夸张逗笑，抬眼却见张暮正看自己，抿了下唇躲开视线。
“是么，确实可惜了。”张暮笑说。
郁春心下一动。
“何止可惜，简直亏死了。”田馨说。
“春春，我还有事，就先回公司了。你可以在商场逛逛，回头找我报销，累了就叫骑士送你回去。”
宋时宇撒娇，“我也想宝宝报销。”
田馨：“滚。”
“宝宝”
田馨昂首走在前面，宋时宇赖皮狗似的跟在后面，俩活宝一前一后走出去，郁春收回目光，看向张暮，后者耸肩，“只剩我们了。想去哪？”
郁春对商场没兴趣，提议出去转转，张暮将车开出来，载着她漫无目的地游荡。
窗外风景缓缓倒退，红砖粉瓦的老建筑，红黄蓝绿色彩斑驳的商业海报，路边牵着手散步的一家人，是每个城市都有却各不相同的烟火气。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因为红灯停下来，对面的斑马线上零星出现几个穿高中校服的孩子，郁春才发现这是一中附近。
绿灯亮起，车辆启动，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从车窗外走过。
郁春心中莫名泛起涟漪。
几年前他们也曾这样，跟同伴聊着天，一次又一次穿过这条马路，那时心绪还很简单，只知道要应付写不完的卷子和成绩单上起伏不定的数字。
“下车走走吧。”郁春小心地提议。
“嗯？”张暮握着方向盘看她。
“他们放学了，开车可能不太方便。”
张暮应着，将车停在路边，郁春下车动作慢了些，正准备去推，车门从外面拉开，张暮稍微歪头，绅士地说：“下车吧，公主。”
郁春忍俊不禁地下了车，张暮收回护在她头顶的手，顺便关上车门。
这时间正好学生放学，前面碰见那几个是跑得快的，剩下一大波校服浪潮涌动，郁春与张暮被夹杂在里面，几乎要被冲散。
手腕忽然被牵住，郁春抬头，只看到高大坚实的背影，“跟着我。”
郁春被牵住的手手指一颤。
恍惚间似乎回到许多年前，他也是这么牵住她，将她从充满屈辱与不堪中带出来。
他的手掌很大，隔着外套，也能轻松握住她的腕，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袖，手腕渐渐灼烧起来。
“前面是之前那个诊所，听说前段时间搬走了。”
张暮说着，回过头来，郁春正盯着两人连在一起的胳膊，他顿了下，渐渐松开手，冷风从掌心灌穿。
郁春拢了下耳边碎发，将手塞进外套口袋，这才看向一边的建筑，原来已走到诊所附近了。
这地方的门面不大，挂了个绿色的牌子，还没来得及拆，挡风门帘堆在门口，玻璃门内只剩灰扑扑的水泥地。
几年不见，物非人非了，郁春心中生出慨叹，没注意脚下不平，绊了一跤。她小小地哎呦一声，就听见身边人低笑。
“怎么每次都要绊一下。”
“我哪有”
张暮笑而不语。
她低头走着，又忍不住抬头，问：“有吗？”
“第一次过来打针，回家的时候，出门就绊了一跤，不是么。”
郁春想起来了，那天急着回家，差点在这跟过路的大爷拜早年。
脸颊噌一下烧红，耳根子发烫。
不过。
“你怎么知道？”郁春疑惑。
那天他不是一个人先走了么？
沉默片刻。
“我记得你说自己去图书馆了”郁春不太确定。
“我没说过不送你回家。”张暮说，“你自己挂完水就走了。”
这么说他那天是跟她一起回去的？
郁春惊讶。
可是为什么？
郁春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许多东西，心中混乱，脚步也慢下来，逐渐慢了身前人半步。
她曾无数次这样看过他的背影。
仰着头，看着这个高挑瘦削的，沉默寡言的，背影。
不曾想过他也许也这样看过她的背影。
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变长又变短。
“这不是张暮吗？”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路过，忽然对着张暮的脸叫出他的名字，“我是那个万王的老板，你以前总去看电影那个哈哈哈那时候就知道你跟那些浑头不一样，现在拍电影挣钱了吧，都在新闻上见过你了，我还跟老主顾提你呢，他们也记得”
男人絮絮不止，张暮简单客套几句，他仿佛是想起他的脾气，渐渐止住话题，看向他身后的郁春，笑说：“你女朋友？真漂亮。”
郁春红着脸摇头。
“不是啊，我认错了。”男人摸脑瓜，又问张暮：“你小子不会没谈恋爱吧，还是当年那个小女朋友？”
郁春心里咯噔一声，没听清张暮跟老板说了什么。
“快到海边了。”张暮说。
郁春回过神来，发现张暮在跟自己说话，而那男人已经走了。
“走吧。”张暮说。
郁春跟上去，脸上挤出笑意，打趣问：“你还带女朋友去过那家网吧？”
张暮顿了顿，看她一眼，承认了，“嗯。”
他原来真的谈过恋爱么？她甚至一点都不知道。虽然已经八年过去了，可毕竟是初恋，记忆那么深。
郁春的心就此坠了下去，酸酸涨涨的，脚步也因此更慢，逐渐拉开两根路灯的距离。
张暮不得已折回来一段路。
“给你的。”他递给过来什么东西。
郁春眼前多了几支包好的郁金香，咬着唇，没有接，“不要。”
“买都买了，总不能退掉。”张暮说。
郁春无论如何都不接，张暮轻轻笑了声，不再勉强。
还笑。
坏男人。
郁春冲他的背影撇嘴。
心里仍兀自难受。
路过一个卖花的小摊，摊主跟张暮打了个招呼，看样子那几支花就是在这里买的。
“那年送你郁金香种子的奶奶，还在么。”张暮问。
郁春不想回答，架不住他又问了几遍，敷衍地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下次一起去望岛山看看。”张暮说。
郁春轻哼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耳边渐渐多了浪涛拍岸的声音，原来早已不知不觉到了海边。
“当年不是你说不要早恋的么。”
张暮刻意放慢脚步，背后传来幼小细弱又透着倔强的声音，愣了一下，唇角旋即勾起。
他回过头，郁春很郁闷，“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怪不得一路上不搭理我。”张暮垂眸看她，笑意浅淡。
这下变成郁春尴尬，脸加微红。
“我就是我就是吃亏了。”
“亏什么。”张暮严肃起来，“不叫你早恋难道是害你么？”
郁春被他的理直气壮气到，气鼓鼓问：“那你为什么还有女朋友？明明当时还没毕业。”
“想知道？”
郁春抿唇，悄悄握紧拳头，不允许自己低头。
“好吧。”张暮忽然换了种语气，手背蹭鼻尖，“其实”
其实什么？
“说的是你。”
什么？
郁春怔在原地。
她现在的表情大概很逗，张暮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这谁？”那网吧老板跟张暮很熟，看他身后还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见张暮没回答，他擅自猜测，“女朋友啊。”
张暮心下一动，看了看身后的女孩，她像只惊悸的小兔子，还在打量四周，没注意柜台前的对话，于是并不反驳，就这么默认了下来。
郁春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在这别动，等我一会儿。”
张暮叮嘱后离开。
路灯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蜿蜒成一条灯河，在墨蓝海面洒下碎金粼粼。
郁春扶住岸边的铁栏杆，遥遥看向天际线尽头，头发被风吹起。
她还是不不知道为什么张暮会那样。
懒得解释吗？
还是别的什么。
心情大起大落，脑子也就不太清楚了。
张暮回来时，手里多了块小蛋糕。郁春从栏杆边起身，背着手回到长椅坐下，接过小蛋糕时弄掉了叉子，忙弯腰去捡。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她在他身边显得不太自然，手指僵硬地拆开包装。
“先拍张照吧。”
“嗯？”郁春抬头，“啊，好。”
张暮没说拍什么照，合影还是什么，打开前置摄像头，里面映出女孩的身形，怀里抱着个蛋糕，碎发拢到耳后，露出白得跟月光似的脖颈，板板正正在那儿坐着，忽然想起什么，就将一边的几枝花拿起来。
靠近一点，他说。
她咬着唇靠近一点。
再近一点，肩膀出画了。
她又靠近一点，这次听到了衣料接触时发出的轻微窸窣声，再不肯动了。
“看镜头。”
郁春于是去看镜头，可他拿得太靠自己了，她几乎要贴在他肩头，纠结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忽见镜头里人影一闪，紧接着高大的男人欺身覆过来。
郁春睫毛颤了颤。
又颤了颤。
他在吻她。
她甚至不知道此时应该闭上眼睛，只觉得唇上的触感是温热的，陌生的，夹杂男人身上清淡的气息，心尖也跟着灼烧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暮稍稍退开，郁春得到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心中仍是惊悸。
“有男朋友么？”张暮离她大概只有十公分，眸色深黯地看着她，那里面仿佛倒映着潮湿氤氲的海边的夜晚，她的影子若隐若现。
郁春轻轻摇头。
手机早就被放到一边，张暮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黯哑的声音响起来，拂起灼热的呼吸，仿佛耳语，“我也没女朋友。”
“但是有喜欢的人。”
他眼里似乎只有她涂了点淡唇彩的唇，凑过来又亲一下。
郁春早就大脑空白，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支配能力，动也不动。
“一直都喜欢的人。”
亲一下。
“跟我在一起。”
又一下。
“嗯？”
这次没有亲吻，他只是看着她，浅琥珀色瞳孔里有什么炽烈燃烧。
耳边轰隆隆，仿佛惊天浪涛扑岸，细听却只是心跳。
郁春手里的蛋糕不知去哪了，花也早落到地上，被风吹着滚到脚边，手指紧紧攥住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脸颊灼烫，烫坏了理智犹豫。
“好。”
她听见自己的小小的声音。
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虎口，诱使她松开，紧接着修长手指扣进来，一把按到椅背上，张暮也欺身吻过来。